“兩軍交戰,斗的是士卒血勇,爭的是將官謀略,若如你這般以百姓血肉之軀來填,算是……”李二道:“嘿嘿,若真如此,甚也說不得了。”
耶律玉容從來就認爲李二是優柔寡斷婦人之仁,只是想不到李二爲了這個“婦人之仁”竟然不再“優柔寡斷”,而是鐵了心思的要行雷霆之舉。
彷彿是剛剛認識李二一般,耶律玉容有些個詫異的看了李二,確認李二是動了真格,心思電轉之下仔細的分析眼前局勢,忽的就是嫣然一笑:“看不出兄弟竟然是如此這般的悲天憫人,也好,看兄弟的情面,便撤了回來。”
令行禁止是遼軍最大的特色,很快就把那些個用做血肉之盾的百姓撤了下來。
那些個百姓不明所以,根本就不知是李二救了他們,卻是明白獲得了新生,驚慌的退了回來。
在攻防雙方正式接火之前,雙方都是極其的謹慎,前方的步軍列隊整齊,傳令的騎兵來往奔馳。巨大的拋石機還在緩緩靠前,後面是幾架更爲龐大的攻城錘和衝車,已經有悍勇之卒上了登城樓。步兵正扛着雲梯一隊隊的開出,緊隨其後的就是那些小車架子,隨時準備在架上雲梯的瞬間就填充進去加固,大戰一觸即發……
鼓聲驟然就是一緊,急促的鼓點聲中,猛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吶喊,步軍忽的前衝,戰鬥正式打響。
首當其衝的步軍率先迎來了城上的打擊,密集的箭矢白茫茫如同暴雨一般傾瀉而下,重約千斤的巨大石塊被高高拋起,然後重重落下,入地數尺,當者無不骨斷筋折。空曠的戰場上爲無數地血花所點綴……
契丹騎兵並沒有迅速的展開,更沒有快速的以弓箭還擊來支援前方的步軍,而是張弓搭箭對準了前方的步軍,隨時射殺被這血腥的戰鬥所震懾的傢伙。不要說是怠戰不前,就是回頭觀望一下也是毫不留情地被當即射殺。
後退無路的步軍別無選擇,只能冒了潑一般的箭雨繼續前進,也不知有幾人倒下有幾人傷亡。只能硬了頭皮前衝,每有一人倒地出現的空當立刻就被後面潮水般的士卒填補。
當時雙方地軍兵沒有條件配備鐵質的盔甲,能夠有兩塊生牛皮護住身上要害已經算是相當不錯,大多數人還是僅僅穿了布衣作戰的。所以根本不能對四下紛飛的弓箭做有效防禦,雙方的傷亡人數都是不小。
由於火藥還沒有被大量地運用到實戰當中。那個時候的所謂炮火也就拋石機這一類的大型器具了。雖說這玩意兒完全做不到準確,基本是指哪裡不打哪裡,但是磨盤大小地石頭被拋起砸下,對於密密麻麻的士卒來說仍然是一個揮之不去的噩夢。
每有一塊大石落下,便是騰起大片的塵土。幾個甚至十幾個步軍登時被砸的血肉橫飛,暗紅色的人體器官飛濺起老高,受傷沒死的試圖爬離這危險的所在。沒爬出多遠就被契丹人地督戰隊一箭射殺。
這些契丹健卒跟隨耶律玉容攻城掠地,無不身經百戰,早已悍不畏死。對步軍的傷亡視若無睹,踏着他們的屍體驅趕生者繼續強攻,有幾個稍微遲疑的,還沒等回頭就長刀一刀砍爲兩截
激烈的戰鬥使得此地如同人間地獄一般,紛飛地箭矢避無可避,隨時落下的巨石吞噬生命。剛剛搭建起來地雲梯剛剛爬上幾個人。灰瓶炮子滾木擂石就是砸了下來,步軍慘叫着跌了下去。最慘的還是那被沸油兜頭澆下的傢伙,燙的面目全非卻一時不得死去,慘叫着翻滾不休,爲了防止軍心出現動搖很快就被督戰的契丹兵砍死。
城下煙塵瀰漫慘叫接連。甚至可以清晰的見到那被人血浸染成暗紅顏色的土地……
隨着戰鬥的持續,進攻一方的拋石機和開始展現威力。三十幾人拉拽之下的拋石機蓄滿了力量,猛然揮刀割斷皮帶,巨大的石塊忽的就是砸向城頭,只幾個起落,就將城上的角樓砸的殘破不堪。
殺伐之聲震天動地震耳欲聾,空中羽箭來去,有似飛蝗一般。騰起的灰塵籠罩了整個戰場,入得眼中俱是灰濛濛的顏色。
城上防守的宋軍雖是傷亡極大,卻沒有絲毫的破綻,尤其是不時出現在城頭的百姓,使得李二明白耶律玉容的這次攻堅戰幾乎不可能成功。
城中百姓知道契丹人嗜殺,唯恐此城一破,無人得以倖存。再加上延安郡王籠絡人心得法,大肆宣揚契丹屠城之事,使得百姓紛紛助戰。
男丁壯夫登上城頭幫助運送物資,擡送傷員。便是婦孺之輩,也是擔土遞石,共抗契丹強敵。
被契丹人逼的走投無路的步軍終於在右側的防線撕開小小缺口,耶律玉容看出機會:“擂鼓,強攻……”
戰鼓之聲愈急,那些個契丹軍兵看有了時機,個個的熱血上撞頂門,個個的忘卻了生死,被急促的鼓點催促着,吶喊一聲蜂擁而上。
一時間這一小小的區域幾乎集中了契丹人的所有精銳,一個個的契丹雄壯之卒便如蟻附牆一般冒了箭矢刀槍不要命的強攻。
城上的軍民是居高臨下,佔了許多的優勢,幾乎是在片刻的功夫就給這些契丹軍兵造成巨大的傷亡,缺口雖是出現,卻不見有一名契丹人成功登城。耶律玉容霍然起身,來在陣前,一把抹去頂上銅盔,劈手奪下鼓槌,狠命的砸在牛皮大鼓之上……
野風弄旗獵獵作響,席捲的耶律玉容秀髮飛揚,果然是有幾分雄壯氣勢。
那些個契丹健卒看耶律玉容大旗前移,士氣大振,忽然聞得鼓聲詭異,稍微一個愣怔見到是貌美如花的四公主親自擂鼓催戰,登時便是瘋狂,齊齊的爆發一聲吶喊。士氣空前。
被城上軍民打擊不小的契丹軍兵血已是沸騰,直欲從腔子裡噴薄而出,狂吼一聲劈手扯下身上的牛皮鎧甲,口中銜了刀子,猙獰了面孔再次攀爬……
李二不得不承認在激勵士氣方面,耶律玉容是一把好手,看那些契丹軍兵的瘋狂就已經知道。必然是有一番你死我活地殊死搏殺。
進攻的契丹人士氣空前時候,城上亦是一聲齊齊的歡呼,但見得一面赭黃的旗幟樹立而起迎風飄舞,上書一個斗大的“宋”字,旗幟之下聚集了許多黑衣的人羣。 Wωω● тt kдn● c○
隱約感覺這些人不似大宋軍兵的模樣。正在李二詫異時候,忽然見得一人登上角樓,結過那面大宋旗幟奮力揮舞……
看不清楚此人地面容,只見得此人身材矮小,穿了紅褲黃衫!
是延安郡王!
能有這樣裝扮。有如此號召力的,在太原城中也只有這個大宋嫡親皇長子延安郡王了。
李二還真的是小看了這個延安郡王,以爲他不過是躲在幕後玩弄些陰謀權術的孩子而已。這次這個孩子能夠甘冒刀矢。出現在城頭實在叫李二高看他不少。
李二終究是不能明白延安郡王的,此人或許比其父更加地急功近利好大喜功,但是在對於外敵方面,他是大宋南北兩朝罕見的強硬者,一力主張以無力擊敗蠻族人的入侵。雖然這種強硬缺乏足夠的國立作爲支撐,更是加快了大是衰落,單純以民族感情來說,這孩子可以算是大宋時候的“FQ”了。
驍勇剽悍地契丹軍兵完全不顧步軍的掩護和城頭的抵抗。根本就是以性命爲賭注在攀登。
終於有幾個契丹悍勇之士成功登城,然後就是十幾個幾十個,再然後就是更多。、
耶律玉容知道戰鬥已經到了最最關鍵地時候,幾乎是柔弱的身子所有力量用在雙臂之上,滿頭青絲已是完全散亂……
李二亦是看到有些心驚膽戰。雖然自己不傾向於宋遼任何一方,潛意識的民族觀念還是希望契丹人敗北。正爲城上大宋軍民擔心時候,便見得那延安郡王一躍而下,帶領衆軍民加入戰團。
由於數量上壓倒性的優勢,很快就就填補上這個缺口,登上城頭的百十名契丹健卒頓時成爲無源之水,陷入死戰之局面。
無論契丹人的如何的悍勇,終究抵擋不住宋軍的數量優勢,不幾個會合下來,只一通猛劈亂剁,把幾十個契丹兵劈成了肉塊
僅存地幾個契丹卒子知道已是必死,瘋狂的衝入人羣捨命搏殺,毫無懸念的被格斃,一被砍斷雙腿的的契丹軍兵更是狂吼一聲,翻身從城頭躍下……
此番最爲犀利地進攻都不能成功,耶律玉容知道破城不易,有是損傷契丹健卒不少,不敢再行強攻,十分頹唐的下令鳴金。
此時已是酉時,日頭開始西下,照耀了古老地城池,血腥味道瀰漫看來,叫人作嘔。
城樓上下血肉狼跡,斷肢殘屍隨處可見,黑褐色的城牆上濺的到處都是斑斑的鮮血,既有契丹人的也有宋人的,殷紅豔豔顯的無比觸目驚心!
“嘿嘿,四公主,大宋戰力如何?”
“確實是超出我之所料,原以爲宋軍都是一觸即潰的,”耶律玉容便如虛脫一般的通身大汗,承認了進攻失利的事實:“看來只能等到我契丹大軍到來的了……”
最近耶律玉容已經和契丹的主力取得了聯繫,久在河北僵持不下的契丹主力早就開始西動,只不過速度實在太慢,甚至在真定府一戰當中遭遇了和現在的耶律玉容一樣的境地——攻堅不利。而耶律洪基不得得調整戰略,以少量人馬麻痹宋軍,親率大軍西來,此時應該正在平定樂平一線於宋軍鏖戰。
平定軍司並不是什麼實力強大的所在,而且隨時可能受耶律玉容和耶律洪基兩面夾擊,應該很快就可以的手,到那時候,契丹人的兩個戰場就可以合成一片了,而耶律玉容將有更多可供調遣的人馬。
耶律玉容很不滿意父親在河北路的戰績,毫不懷疑父親已經是老朽,喪失了進去的鋒銳之氣。這麼着急的進攻太原,也是想把整個河東中北部牢牢的控制在手中,那時候纔有資本爭取更大的權利,完成更大的夢想。
“這麼說四公主不準備再強攻此城?”
耶律玉容警惕的說道:“李二你……兄弟你莫非還想強攻?”
“哈哈,你看我有功城之力麼?”
耶律玉容看看李二身後的那些杆子隊,不僅數量不及自己的步騎聯合大軍,尤其嚴重的是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攻城器具,無論李二是有如何的其謀妙計,終究是不可能得手的。
戰爭講究的絕對不是戰場上的運籌帷幄和士卒的血勇殺伐,更要着眼大局。
李二心中剛剛有個比較成熟的想法,試探的問耶律玉容:“聽聞四公主馳騁河東所向披靡,何不於宋軍野戰?”
耶律玉容做夢都想和宋軍野戰的,以騎兵的高速性和突然行才能發揮自己的優勢。只不過宋軍就是堅守不出,早在兩月之前,耶律玉容進入介山之前就無數次的引誘宋軍進行野戰,奈何人家根本就不上當。如此這般的攻堅戰也是耶律玉容的無奈之舉。
“宋人善守,輕易不會放棄堅固要塞!”
面對這樣的事實,縱橫慣了耶律玉容也是無奈。
“呵呵,四公主想沒有想過太原宋軍會出城迎戰?”
“這不可能!”耶律玉容斷然否定了李二的想法,叫宋軍放棄城池來大野戰,除非宋軍是集體的瘋了,要不然根本就沒有這個可能。
耶律玉容的兵力也不是很充足,只能扼守此地,等待契丹大軍的到來再做打算。聞得李二說出這麼幼稚的話語,心中不由疑惑。
若是旁人這麼說,耶律玉容肯定是嗤之以鼻,不過同樣的話從李二口中說出就又是一番含義了:“李二……兄弟莫非有了旁的妙計能夠引誘宋軍出城?”
“妙計?無有……哈哈,”李二故作瀟灑的哈哈一笑:“既然攻堅不利,久在此地也是無益,我勸四公主還是及早收兵的好。”
這一仗使得本就數量不多的契丹精銳折損不少,打到了個田地,耶律玉容如何肯輕易罷休?
“既是公主一意要取此城,我也無力阻攔,不過我還要去別處轉轉,看能不能找個安身的所在。”
李二招呼一聲,便是要率杆子隊離去,耶律玉容猶豫半晌終於開口:“阿嬌……阿嬌,兄弟能不能將阿嬌交還於我?”
“阿嬌吶,不在此間,是和災民在一處的,待我有了落腳容身之地,必然送阿嬌回來,四公主放心,阿嬌於我還是很有些交情的,斷斷不會爲難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