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子還是莫要多禮了。”李花兒開口道,“你這樣,可沒法子說話了。”
沈珩聽說,又拜了兩拜,這才直起身子。
溫奴依舊抱着兔子在旁邊,笑盈盈的,絲毫不覺自己闖禍的樣子。
沈珩看她的樣子,心中有氣,卻發泄不出來,只得定了定神,對李花兒和吳大少爺道:“珩今日家中有事,不便相謝,他日,必定重謝二位。”
李花兒一笑,不再說話了。
此時,小喜一人回來了。
“人呢?”沈珩問。
小喜立刻跪倒在地:“小的失職,令那廝跑了。”
溫奴聽見,忙道:“快去報官拿了,一旦又去抓別人就不好了。”
李花兒聽見,有些無奈;沈珩聽見,則又是一陣子氣。
她竟還知道不好!
沈珩握着拳頭,咬着牙道:“拿我的名帖去見翁縣令,畫了那人的樣貌,就算把清遠縣,不,就算把平水州翻過來,也得把那廝找到!”
小喜不敢耽誤,立刻道了聲:“是。”
李花兒和吳大少爺對視一眼,都不說話。
沈珩則再次對他二人一禮,纔對溫奴道:“先到我那兒,再說吧。”
溫奴笑着點頭,抱着那隻叫錚錚的兔子,對李花兒笑道:
“今天的事情謝謝你。”
李花兒搖搖頭,笑道:“姑娘不必言謝。”
說罷,她看着沈珩的表情,又加了一句:“只姑娘,下次別一個人亂跑就好了。”
溫奴點點頭,一副聽話的樣子:“好。”
應得痛快。
而後,她又打量了一下吳大少爺,笑道:“你也好,看不出你個文弱書生,還挺有肝膽的。”
李花兒聽着,有些哭笑不得。
這是……謝人嗎?
吳大少爺笑得恬淡,一拱手:“不敢,路遇不平而已。”
溫奴讚許地點點頭:“那我們以後再見了。我就在珩哥哥家,到時候來找你們說話。”
說着,抱着兔子,和沈珩走了。
李花兒分明看見,沈珩完全是頭疼的樣子。
她能理解沈珩。
有這樣的妹子,的確挺讓人頭疼的。
……
待那二位離開後,吳大少爺纔開口道:
“沈先生的這個妹妹,看來很讓沈先生煩憂。”
李花兒一笑:“平時看着不羈,倒是心疼妹妹。”
只是想想剛纔沈珩的樣子,似乎又有些不對。
一個閨門秀戶的大小姐,天真爛漫的,竟然連個丫頭都不帶,就出門了。
還輕信了陌生人,差點兒出了天大的事兒。
依着常理,起碼也要罵一頓。
而沈珩沒有。
除了劫後餘生,他對溫奴,並沒有兄長對妹妹的親密,反而多了些敬重。
想想沈珩那句“逐出家門”,許那奇怪的態度,就從這四字而來吧。
李花兒想着,嘆了口氣。
“李花兒。”吳大少爺叫了她一聲。
李花兒回過神來,看向吳大少爺。
“你真的沒事兒吧?”
吳大少爺見她愣神,以爲是被方纔的事情嚇到了,又將之前的話,又問了一次。
李花兒搖搖頭:“沒事兒的,雖然有些嚇人,但平安就好。”
吳大少爺“哦”了一聲,想了想,道:
“那我們走吧。”
李花兒一怔:“去哪兒?”
吳大少爺笑了:“去醫館,給你抓些安神的湯藥。”
說罷,他一頓,又道:“下次若再遇見這樣的事情,你要先喊出來,街上人一多,那等人就不敢造次了。”
李花兒沒想到吳大少爺會和她說這個。
還是那樣一本正經地說。
她承吳大少爺這個情,不由笑了。
“多謝。”她屈膝一禮,“不過。大少爺也是手無縛雞之力,看他動了刀子,也不知道躲一躲。”
吳大少爺看了她一眼。
“你們兩個在我身後呢。”他道。
“嗯?”李花兒沒明白他的意思。
“我好歹算是讀書人,識得忠義,應爲人先,更何況你們還是兩個女子,我怎好後退。”
吳大少爺依舊如常,面上總是溫溫和和的表情,說話的語氣也很是平和,似沒有什麼感情的起伏。
李花兒聽見吳大少爺這話,突然就被觸動了心腸。
類似的話,她似乎聽過,但依舊記不得誰說過。
只是,她知道事情從不是這樣的。
很多食朝廷俸祿,又識文斷字的人,都不這樣。
有史記載處,能做到危難之時“爲人先”者的,都是可以被樹碑立傳的。
由此可知,這三個字,多難得。
她不免認認真真地打量了一番這個大少爺。
雖然已經是個秀才了,但不管是打扮還是模樣,和沒中秀才前,都是一樣的。
依舊是劍眉星目,抿着薄脣,脣角上揚,總給人一種說話前,帶笑三分的樣子。
還是那個書生郎。
“吳大少爺這番話,羞煞天下許多讀書人了。”李花兒展顏一笑,誠懇道。
吳大少爺臉突然紅了。
他從不習慣別人如此誇獎他。
“不過你說得對,他都動了兵器,我卻只能血肉之軀在前面擋着,到底莽撞。”吳大少爺想了想,輕聲道。
“昔日李太白也是仗劍行天下的,可知讀書人,應該學點兒武藝。”
說着,他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
“以後,騎射之上,我也要努力些……這樣遇見歹人,就不會吃虧了。”
李花兒聽他說話,先是愣着,聽完之後,笑意更濃了。
“夫子說吾日三省吾身,當就是大少爺這樣的吧?”
吳大少爺連脖子都紅了。
李花兒見他如此,更覺得好笑了。
她笑道:“安神湯什麼時候的,也不需要了時候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
吳大少爺點點頭。
“僱個牛車回去吧,剛剛出了事情,小心些纔好。”
李花兒知道這是他的好意,點頭笑道:“多謝。”
吳大少爺抱拳施禮,眼看着李花兒走進了街口的車馬店,當真僱了輛牛車,這才放下心,轉身離開。
……
他們這裡是這樣的光景,沈珩家裡,卻和翻了天一樣。
“公主殿下,知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
沈珩跪坐在溫奴面前,雙手用力握着拳,臉紅一陣白一陣,顯然氣得不輕。
“你們兄妹二人,都當自己的性命是什麼?”
氣得連尊稱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