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紛紛點頭,可不就是這樣的道理嗎?
這留書拿信結親的,自古有之,也自然要覈對好了才行。
果真是很講道理。
李花兒這番話,當真是愛妹之心。
劉氏卻笑不出來了,她眯着眼睛,冷冰冰地問:“花兒這話的意思,莫不是不打算認這門親事了?”
李花兒又笑了。
“瞧二嬸孃說的,難道我方纔費了那麼多的口水,卻白說了不成?”
李花兒笑得很是真誠:“你總要讓我先看看人,再看看憑證,纔好說以後嘛。”
劉氏冷問:“如此說,別人要是拿來了,你就肯答應?”
李花兒依舊笑着:“先拿再說吧。”
說着,她抱着那截木頭,對臉色早就蒼白如雪的李果兒道:
“果兒,我們回家,等着二嬸孃拿憑證來。”
說着,又叮囑了齊夥計幾句,便丟下衆人,帶着李果兒回家了。
只留那田間看熱鬧的諸人,相互竊竊私語。
尤其齊夥計,此時明白過來,更納悶了。
這……難道真就這麼定了?
李花兒難不成,真要把李果兒嫁給那麼個人?
他看了一眼劉氏。
打從第一次看見這個婦人,他就不喜歡。
看着總是笑盈盈的,偏偏眼神裡,帶着陰鷙和算計。
李花兒再能幹,也是個小丫頭。
面對這種事兒,只看伶牙俐齒是不夠的。
就算李花兒三寸不爛之舌,別人直接動了武,也就沒用了。
還是要儘快說給柯掌櫃,讓他拿個主意的好。
此時,本還在咬牙切齒的劉氏,對着那姐妹二人的背影,突然間又笑了。
笑得很是陰森。
要看人看憑證?那還不簡單?
錢掌櫃就帶着憑證,等在縣城裡面呢。
等她回去一說,明日就讓錢掌櫃親自上門來,看看那死丫頭還有什麼話可說!
一想到李花兒到時候可能的慌張與歇斯底里,劉氏心滿意足極了。
還有那一百兩銀子。
劉氏覺得,那銀子已經長了翅膀,飛進了自家的口袋呢。
走着瞧吧,早晚要讓這死丫頭和她們那死爹一樣,才最遂意了。
想着,劉氏轉身就走。
齊夥計見她走了,這纔對衆人道:“你們繼續幹活,我回趟鋪子裡。”
……
李果兒一言不發,跟着李花兒回了家。
一到家,頓時就嚎啕大哭了起來。
“姐姐!”她抱着李花兒,哭道,“姐姐別把我送走,我跟他們去!”
李花兒此時,早已擠不出笑容了。
心中越生氣,她卻越冷靜。
她將那截木頭放在一側。
而後拉着李果兒,跪坐在地席上,直視着李果兒的淚眼,問道:
“果兒怕嗎?”
李果兒用力點點頭:“姐姐,我不跟他們去,我就是碰死在這兒,也不和他們去。”
李花兒認真點點頭:“好,不跟他們去。”
李花兒這句話,說得堅定異常堅定。
李果兒的表情,依舊是滿滿的哀傷絕望,婆娑着淚眼,看着李花兒。
李花兒表情依舊平靜,就好像這段時間以來一樣。
不管什麼樣的事情,在姐姐來看,都是可以解決的。
包括如今。
李果兒的眼淚落得更兇了。
她用力點了點頭:“嗯,我都聽姐姐的。”
李花兒摸着她的頭髮。
李花兒和她說起過這個小妹妹。
前世的時候,被族親強行帶走,不知道賣在了哪裡。
李花兒追出去,又打又罵的,不肯讓人帶走李果兒。
換來的,卻只有後背上的三道傷疤。
如今想來,大約前世,她就落在了錢掌櫃的手裡吧。
李花兒覺得一陣噁心。
她知道這世上慣有一類人,喜歡這等不足年的小孩子。
不過知道和經歷,真心是兩種感覺。
她有些後悔了,早知道那天在縣裡,就應該先打他兩巴掌出氣纔對。
她看着李果兒。
這個小妹妹的頭髮,比以前好些了呢,她想着。
漸漸長大,和最初那個乾瘦、矮小、總是苦兮兮的樣子,都不一樣了。
性子卻總沒變,一直是純真裡帶着活潑和乖巧。
這樣好的妹妹,她怎麼能允許別人如此欺凌?
……
這天夜裡,李花兒沒睡。
李果兒哭了很久,哭累了,就睡在李花兒的懷裡。
凌晨三更末刻的時候,李花兒就將李果兒也叫了起來。
“走,姐姐帶你去個地方。”李花兒道。
“去哪兒?”李果兒說話的時候,還帶着濃濃的鼻音,眼睛也腫得老高。
“去嶽姐姐家。”
她說着,給李果兒換了身衣服,又給她包了三套換洗的衣服。
末了,還給她揣了五兩的散碎銀子。
而後,李花兒背了弓箭,到了後院。
本在睡覺的虎子,突然聽見聲音,立刻警覺起來,就要叫。
李花兒連忙順着虎子的毛,摸了兩下,小聲道:
“虎子別叫,你叫了,就真個不好了。”
虎子見是李花兒,這才嗚嗚咽咽地哼了幾聲,不叫了。
李花兒餵了虎子些吃食,便牽着它,走了過來。
李果兒抱着包袱,依舊怯怯的。
“姐姐,被舅舅看見了怎麼辦?”她害怕被人看見,告訴了李家。
李花兒搖搖頭:“我們這時候去,他們看不見的。”
她小聲道:“嶽大哥和芳姐姐後天要去州府,可以偷偷帶着你去,只要他們找不到你,剩下的,交給我就好。”
李果兒依舊害怕:“那我什麼時候能回來?這是我的家,我不想走。”
她不想離開姐姐,想着,又哭了。
李花兒笑了:“對,這是果兒的家,我們要堂堂正正地在這住着,所以最多十天,你就能回來了。”
說着,她給李果兒擦了眼淚:“信姐姐嗎?”
李果兒用力點頭。
李花兒一笑,牽着虎子道:“我們走吧。”
……
村與村之間的路並不好走,尤其是這樣的黑天,顯得更嚇人了。
黑黢黢的樹林裡,時不時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偶爾還能聽見狼嘯。
虎子從出了村開始,就微微弓起背,喉嚨裡發出威脅的聲音。
李花兒只是一手握着弓箭,一手緊緊地握着李果兒的手。
李果兒則靠着李花兒,雖然害怕,到底安心了些。
待到天將亮未亮的時候,姐妹二人便到了峽村。
遙遙看見村口的時候,李花兒突然舒了一口氣。
“可算安全到了,這夜路,還怪嚇人的。”
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