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士們只知道是來捉拿自南面北逃的水匪,但是李大卻清楚,他們是在尋陶傢俬運軍餉的罪證。
所以那天在渡口之上,和陶二老爺有了衝突,知道蔡家的船隊竟然還會幫着陶家送東西之後,他就想到了他們可能有的偷天換日的把戲,這才讓方山暗中跟蹤陶二老爺和蔡駝子。
不過現在看來,方山着實不是幹這跟蹤潛伏的料。
果然,就聽見李花兒嘟嘴道:“這方校尉也太不警惕了,不但被我看見了,還被陶二老爺他們發現了呢。”
李大一呆,便知道剛纔方山氣沖沖傳回來的消息,沒用了。
他是因爲方山臉生,才讓他去的,結果……還不如他自己去呢。
他嘆了一口氣,繼續做那藥箱,不說話了。
李花兒看着他憂愁的樣子,笑問:“爹,您是不是想要拿他們的把柄,除了陶家?”
李大又看了李花兒一眼。
他知道這個女兒心細,這樣的事情,不會瞞過她的眼睛。
不過,他還是開口道:“這是軍機要事,你個小丫頭,就別管了。”
李花兒卻一臉“我就要管”的樣子,道:“我雖然是個小丫頭,卻比方校尉強些。好歹跟了那麼久,他們還沒發現呢。”
李大聽見這話,手一錯勁,差點兒將一個小木楔子掰斷了。
“爹當心些。”李花兒忙道。
李大這才放下藥箱,皺眉道:“那是兩個跑慣了船的男人,就算有一個是駝背,你也打不過,一旦被他們發現,起了什麼歹意,你可怎麼辦?”
李花兒知道李大是關切她,心中暖洋洋的,笑道:“這不是沒發現嘛……不過爹,您知不知道。蔡家船隊是幹什麼?”
李大道:“押運咱們州府往京城去的貢品。”
李花兒見他清楚,這纔將今天聽見的話,都告訴了李大,只是隱去了陶大少爺的部分。
“所以他們打的是這個主意呢。”李花兒說完,幽幽地嘆了一句,“聽起來怪嚇人的。”
李大的臉色,已經泛青了。
一則是因爲他們這計策的歹毒,二則是因爲他們竟然還敢倒賣軍資,三則是因爲合着如今的軍中,還有他們的人。
“不行!”李大猛地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得去告訴佟將軍。”
李花兒立刻拉住他:“爹你彆着急!”
這事情,怎麼可能不着急?
李大剛要說話,卻聽見李花兒問道:“爹可知道,這樣的事情,關係到到多少京城、州府兩地官員的烏紗帽?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別說您一個小小的督衛了,就是太子,不也照樣差點兒死在我們這兒嗎?”
李大此時慌亂,已經想不到李花兒怎麼會知道這些了。
不過他已經聽懂她這話的意思,卻搖了搖頭道:“這事情不但關係到那些人的烏紗帽,也關係到很多軍士的死活,而且……”
李大猶豫了一下,這才道:“當初北三關我被俘虜的那場仗,就是因爲那兵屯的小吏,偷將上等糧草、鐵器等與外邦交易,到了敵人來犯的時候,才發現吃的不能吃,兵器也都是繡死,這才……”
這是李大第一次說起這個事情。
李花兒聽着,心中頓時一緊。
能想象,當這羣軍士到了戰場之上,發現無糧草、無武器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所以,”但李花兒還是拉着他坐下,“就更要抓了十成十的把柄才嘛。爹您現在去和佟將軍說了,那叫空口無憑,抓不了人,還打草驚蛇。”
李大聽她這麼說,這才坐穩了,問:“那你說,這事情要怎麼辦?”
“就如常那樣,等到他們動手了之後,內奸也抓了,東西也搜出來了,他們就跑不了了。”李花兒道。
李大撓撓頭,想了很久才問:“你的意思是,叫什麼……將計就計?”
李花兒點點頭,笑道:“爹等會兒去和佟將軍說的時候,也這麼出主意吧。到時候我也天天到渡口去,真個搜起來,我可以幫你找那暗倉。”
李大聽見,集忙搖頭:“不行,這不是把你也扯進來了嗎?”
李花兒嘆道:“到時候查不出東西來,那毀壞貢品的大不敬罪名,也是要牽扯的。人家都立意要讓我們一家活不成了,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嘛。”
李大聽說,心中突然難過起來。
都是因爲那個東西,才讓自己招了有些人的眼,最終連累了妻小。
看着李花兒託着腮,蹙着眉頭想事情的樣子,李大突然很想將那東西直接交到佟將軍裡,自己從此再不管這些。
可那是別人交了性命託付在自己手中的,他又怎麼能違背了對人的承諾?
他糾結地了好久,才歉疚地說道:“花兒,是爹對不起你們。”
李花兒在想自己的主意,沒注意李大的表情,還以爲他依舊在說之前的事情,忙道:“怎麼會是爹對不起我們呢?明明是他們存了歹心。爹放心,一切都會好的。”
李大看着女兒那樂天的模樣,除了歉疚之外,心情倒是舒展了很多。
……
自那天之後,李花兒依舊是如往常一樣,每天跑到岸邊去待着。
等藥箱做好之後,她就拿着一摞紙,邊畫喬媽媽要住的院子,邊留意河上的動靜。
現在已經是要入夏的時候了,春忙已過,眼下那田裡的人,是忙一半、閒一半的。
忙的一半是忙着自家那夏收或夏種之事。
而閒的那一半,則開始在河邊守着,想看誰家的船隊、商隊需要人,好打個短工,賺些錢財。
是以這人來人往,商船與客船來往穿梭,雖然因着南邊的戰事而不如平時那樣鼎盛,但比之前太子在平水州出事時候的蕭索,明顯繁盛了很多。
李果兒看着李花兒畫東西,看到一半有些困了,就打了個呵欠道:“今年雨水好像少了些。”
李花兒百忙之餘擡頭看看天。
太陽當空照着,偶爾的幾片雲彩,看起來也是懶洋洋地趴在天上。
“是呀,還沒到最熱的時候呢,就這樣了。”李花兒嘆了一句。
好幾天了,卻一直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