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別人都愣住了,就是李錦兒也摸不清李花兒心思。
她暗中拉了拉她的衣襟,小聲而又擔憂地叫了一聲:“花兒。”
實在是柳飛那兄弟幾個是有名的破落戶,又仗着在州府做小吏的便利,橫行霸道的。
所以……他們還真敢砸鋪子!
李花兒反握住李錦兒的手,暗中緊了緊,讓她安心。
而後,她對着柳飛,提着脣角,平靜笑道:“柳大伯,這鄰居也都是有事情忙,您要是砸就快着些,別耽誤了大家。”
柳飛恨得牙疼,咬牙道:“你莫以爲我不敢!”
李花兒笑道:“我知道你敢,所以這不是出來了嗎?”她理了理方纔出來時有些亂的頭髮,“反正這不是我的鋪子,也不是這些人的本錢,你愛砸,大家犯不着在裡面擋着。砸了之後,縣裡的人看病不見人,找的又不是我們。”
一番話,說得十分有理。
柳飛完全想不到,他們非但沒有嚇到這些人,反而還被李花兒說得,下都下不來臺了。
李錦兒看着柳飛等一衆人大眼瞪小眼的樣子,心中便明白了,不由鬆了一口氣。
還好有李花兒在,人又機智,又有些膽量,纔算是控制住了這羣人。
而李花兒慢悠悠地說完,就很是平靜地看着那些人。
她的下巴輕揚,刻意帶着幾分挑釁的意思。
柳飛和柳元站着,詹掌櫃坐在地上,大眼瞪小眼的,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李花兒站了一會兒,掏出帕子在手中搖着,又問道:“你們到底砸不砸?別是沒有趁手的兵器吧?要不,我給你們尋一個?”
柳飛目呲欲裂,瞪着一雙大眼睛看着她,眼神中閃過冰冷的寒意,卻依舊不動手。
這時候,若是立刻有個來看病的人,纔是最好的了。
李花兒心中想着,慢慢柔和了神色,剛要說話,忽而又聽見一個溫柔的女聲道:
“出什麼事了?章大夫在嗎?”
李花兒回頭一看,就見暮風的馬車停在人羣之外,而暮風則掀開了簾子,問道。
馬車周圍,還圍了四個全副武裝的侍衛。
李錦兒忙道:“原來是大姑娘來了,我師父去州府給太守夫人瞧病了,一時回不來。”
暮風見李錦兒在這兒,含笑道:“李大夫在也是好的,我家小姐要請平安脈,大夫同我是一樣的。”
李花兒看了李錦兒一眼。
李錦兒會意,搖頭道:“去不了了,我們鋪子裡有些事情……”
欲言又止。
暮風往鋪子裡望了一眼,並不在意,只是依舊恭恭敬敬地說:“他們是來瞧病的?”
李錦兒搖搖頭:“是些別的事情。”
暮風這才道:“既然不是來瞧病的,自然不用勞動你個大夫在這兒,而我家姑娘的事情,不好耽擱的。”
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明顯冷硬了許多。
到底是大家僕,擺起架子來,這圍着的半街人,大氣都不敢出。
李花兒簡直太滿意如今的狀況了。
只不過這種瞌睡了便有人遞枕頭的事兒,她也是不信的。
是以她擡起頭,向四周張望了一下。
果然就看見沈珩拄着拐,站在一旁的角落裡。
他如今身子單薄而虛弱,如今又站在背陰的地方,正拿帕子捂着嘴咳嗽。
李花兒看了看他,收回了眼神。
其實,她有想到可能是沈珩搬動了暮風來,可是真的看見了之後,又覺得事情怪怪的……
看來這段時間,他和關舒鴻之間,還有了什麼不一樣的變化?
不過自然,眼下也不是說這個時候。
李花兒緩和了神情,就着這事情順口問道:“柳大伯如今氣可消了?可是能好好說話嗎?”
柳飛自然知道暮風背後的身份。
就是如今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對得罪關家。
難道這事情,今兒就算做不好了?
他可如何向那人交代?
再聽見李花兒如此問,他雙拳攥緊,就坡下驢,問道:“看李掌櫃這意思,仁心藥鋪的主,你也能做?”
語氣半帶嘲諷,顯然覺得這都是因爲李花兒多事的緣故。
李花兒反而理直氣壯地回了一句:“您說對了,仁心醫館的事情,我還真能做主。”
柳飛再次被噎住了。
這又是個什麼說法?
李花兒說了這麼一句後,回頭問躲在後面的本草:“本草,你給柳大伯說說,我叫章大夫什麼?”
那本草現在冷靜了一點兒,但還是怕怕的,聽見李花兒問,還是半天才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李掌櫃一貫都叫章大夫,章爺爺的。”
“那去年秋天的時候,章爺爺做壽,說過我什麼?”李花兒又問。
“章大夫說,他無兒無女,到平水州投靠師侄,遇見了李掌櫃,倒像是有了個孫女,還因着李掌櫃,收了幾個好徒弟呢。”本草嘴皮子終於溜了一些,將話說全了。
李花兒又問:“那章爺爺這句話說了之後,我爹是怎麼說的?”
“李督衛說,既然這樣,他就認了章大夫做義父,和王大夫拜了兄弟,這樣李掌櫃就是孫女了,今後自然要孝順章大夫。”本草答道。
李花兒滿意地點頭,笑向柳飛:“所以您瞧這關係,如今他們不在家,我哥哥姐姐又是個柔和仁慈的人,少不得,我就出來做主了。”
柳飛被李花兒說得,半句反對的話都說不出了。
他只能勾着脣角,陰冷地笑道:“實告訴李掌櫃,我如今給柳喜福尋了個甚好的差事,要送到京城宮中去給皇上當差了,所以還請李掌櫃把人交出來吧。”
柳飛這句話說完,在場的人都是一陣驚訝。
只不過這縣民們羨慕的驚訝,和李花兒、暮風、沈珩等從京中來的人的驚訝,完全不一樣。
暮風是來做戲的,但是此時聽見這話,臉色也變了。
沈珩在本地裡聽見這話,皺眉站在那兒。
李花兒更是覺得心中一陣噁心。
送到京城宮中當差?直接說要送柳喜福去當太監好了。
她也是萬想不到,柳飛竟然打着的是惡毒的主意。
柳家若是窮到吃不起飯了,只剩柳喜福一個人值些銀子,送到宮裡搏個前程,也算是世人常見之情。
可柳家是吃不起飯的人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