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花兒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道:“就算不同船而行,難道別人不知道你我是一夥的?”
吳靈均張了張嘴,最後垂頭默認道:“也是。”
李花兒看着他的樣子,只覺得好笑:“現在我覺得,不僅小少爺不方便,就是大少爺您,也不是很方便了。”
說着,她轉身就要往船艙去。
只不過走出了兩步後,她就又回頭看着他。
此刻,吳大縣令正一臉懊惱地站在原處,看着她。
李花兒自然不是真生氣。
她知道吳靈均如此安排的意思,同她一樣,怕有人趁夜做些什麼事情。
一起走,終歸更安全。
人家的好意,她要是生氣,豈不成了那什麼與呂洞賓?
是以,她掩嘴笑了出來,問道:“大人,方纔那船來的,是什麼人?”
吳靈均聽她語氣如初,復又高興了起來,應道:“佟將軍的人,說是已經佈置好了。”
李花兒關切問:“那些兵器,有數了嗎?”
吳靈均點點頭:“查明瞭,往京城去的,是有二十艘船,分屬十個商隊。頭一批已經過去了三艘,大約是半個月前到的京城,至小喜去查的時候,又出去了三艘船,都是日夜兼程,快船而行,現在大約已經京南省道。還剩十四艘船的,大約就是這兩天,就到清遠縣城了。”
頭三艘船是探路的,第二批的三艘船,是要確定風聲是否泄露的。
而這最後的十四艘船,纔是大頭。
纔會頭將吳靈均調離的事情。
而只怕那之前——比如柳家的事情——都是爲了轉移吳靈均的注意力,所作的事情。
李花兒在心中計算了一下十四艘商船所能偷運的兵器數量,又算了一下清遠縣隘口守軍的兵力,憂心道:“這些船內說不好還有火器呢,大人和佟將軍定好如何應對了嗎?”
吳靈均知她所想,安慰道:“佟將軍是久經沙場的人,又有慣於水戰的沈將軍在,五萬的兵力埋伏在沿河,我聽他們的意思,當是不會錯的。”
他是個沒經歷過戰場的書生,又不是那樣輕狂的人,看了兩本兵書就覺得自己天下無敵,能比得過那些名將了,所以這些事情,都是聽從佟將軍與那新來的沈將軍安排的,只在細節之處,提了些建議。
李花兒並不意外他口中所說的“沈將軍”,只是聽他這麼說,略微安了心,擡頭看着燁丘城的方向。
“這就好。”她喃喃道。
自此時起,他們所作的每一個決定,要走的每一步路,都必須是十二萬分的穩妥的,方能求得真的平安。
不僅僅是他們這些人的平安,還有燁丘城乃至平水州、御南省道多少百姓的平安。
河面上,依舊是波浪起伏,一陣風吹過,將月亮上的那層薄霧吹開。
並不皎潔的月亮探出頭來,籠在這江面之上,就彷彿此刻船上這些人的心情一樣。
吳靈均看着李花兒發怔的樣子,柔聲道:“起風了,快回船艙吧,莫要着涼。”
李花兒回過神來,“嗯”了一聲,也道:“大人也快些回船艙吧,明天起還有得忙呢。”
說罷,施了一禮,轉身回艙。
吳靈均微笑着看着她的背影,卻依舊只是站在那兒,又發了會兒呆,忽而笑了。
她還是蠻關心自己的,他篤定地想着。
不過,她要是真知道了京城的事情,大約也會說他是傻的吧。
但一定不是京中那些長着富貴眼睛的人,嘲笑他是傻子那樣,而應該是很高興地笑他是傻子那種。
“傻一點兒是福氣。”他自言自語道,“我就挺有福氣的。”
說完,他才擡步,也回了船艙休息不提。
……
到第二天上午十分,船已經入了燁丘城的地界,向渡口駛去。
燁丘城的渡口是在城西北處,是個極大的碼頭,還沒等靠岸呢,遠遠望去,岸上人聲鼎沸、各色人物齊聚,而河面上停着的大小船隻,沒有百艘,也有八十艘了。
這熱鬧,的的確確很有州府大城的架勢。
李花兒帶着李果兒站在船艙外的甲板上看着,耳朵裡,已經能聽見四周人人都在說撲賣大會的事情。
李果兒那雙水杏一樣的大眼睛,此刻睜得更大了。
就連話顯然不多的王船家都感嘆說:“這可比往日最熱鬧的時候,還要熱鬧十倍呢。”
李花兒看着眼前的熱鬧,笑而不語。
可不是熱鬧嗎?而且這背後的事情,要比這城中如今的事情,還要熱鬧千倍不止。
自然也更要嚇人就是了。
待船靠岸後,衆人下了船。
李花兒謝過了船家,又擡頭看着吳靈均,淺笑道:“還要謝謝縣令大人呢。”
吳靈均又不好意思了,卻故作正經地道:“不謝。”
李花兒頓時沒詞兒了。
吳靈均的心情很晴朗。
吳小少爺卻不想管他們之間的眉來眼去,一雙眼睛,只跟着李果兒走。
而第一次出遠門的李果兒,要比其他人興奮許多。
一下了船,她便原地轉了一圈,從碼頭岸邊停靠的大大小小的商船,到碼頭上形形色色的人物;從四周的貨郎鋪戶,到燁丘城高高的城牆,都看了個遍。
恨不能看清楚眼前每個人的表情,記下眼前所有的畫面。
這些是她在夢中、在書中,都不曾想象過的熱鬧。
“好高呀……”最終,李果兒站定,仰頭看着城牆上的旌旗,輕聲感慨道。
她貪戀地看了一會兒,跑過來擡頭問吳靈均:
“縣令大人,京城……是不是比燁丘城還要熱鬧?城牆是不是更高一些?”
吳靈均和藹地點點頭:“是。”
李果兒的眼睛中閃着嚮往的光芒,喃喃道:“這樣呀……要是什麼時候真能去看看,就好了。”
吳小少爺在旁邊聽着,急忙插嘴道:“那就去呀,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李果兒轉頭看着他。
吳小少爺很興奮地說道:“我會騎馬駕車,還要學怎樣撐船,等你再大些,我們就一起去。不但京城要去,還要去那些名山大川,就是海外也要去看看,但海外可能危險些,他們說的話和咱們說的都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