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言不解的看着里長,不是趙里長通知的今天來這裡集合的麼?
趙里長見眼前這個灰衣男子一臉的訝然,似乎猜到了什麼,這件事情,也算他的失誤,到了現在,他能做的事情,就是要把這件本來應該是錯誤的事情,變的理所當然了。
這樣上面查起來,就不能怪在自己的頭上了。
要不然幫助別人頂替或者逃離兵役,那可是大罪呢。
想到這裡,趙里長那胖臉上,帶起了一絲笑容,他的眼睛都變成了一道縫,然後含笑着說道:沈家大郎,你們家不是已經和雲山合計好了嗎?
沈子言這是越聽越糊塗,皺着眉毛等着里長能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
趙里長接着說道:既然你們沈家和雲家已經合成了一家,那你自然是不用去服兵役了。
沈子言慢慢的從趙里長的話中,瞭解了現在的情況。
原來大山是來過里長家的,告訴了里長沈家四郎正病着,沈子言不便離開去當兵,且現在雲家和沈家合爲一家了,都是雙喜的夫君,派人去服兵役,只有他一個人,自然就好了。
當然,里長是不會告訴沈子言的,他之所以同意大山去,是因爲大山給了他十兩銀子。
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這村子裡平日裡雖然也有人聳送禮,可是大多數的時候,送的東西,都是山野之間的一些吃食。沒有什麼油水的。
於是這趙里長才動了這個心思,幫着大山替換了沈子言,然後送走了大山。
他本以爲大山和沈子言是協商好的,可是看着這個意思,沈子言好像並不知情的樣子,爲了那銀錢,爲了事情不敗露,他只能盡力的舒服着沈子言。
我看大山也是個有情意的,既然肯替你去了。那你就接受了他的好意吧。趙里長觀察着沈子言的神色說道。
這時候沈子言的心中,卻是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大山不管怎麼說,都是替他去的,他的心裡很是愧疚。
可是若說着,把沈家和雲家合爲一家。他的心裡卻滿是糾結。
這就意味着,又要多了兩個男人,和他一起成爲他深愛着的女人的夫君。
他的心裡萬分的難受。
當里長告訴他,徵去的兵這時候已經在了鎮上,明個一早,就要出發去漠北的時候。他頹然的嘆了一口氣。
這是……已經不能更改了嗎?
若是平日裡,雲家兄弟說着和自己家合爲一家的渾話。沈子言怕是會怒的打斷他們的腿,可是現在,大山卻是對自己有恩情的。
很有可能,大山就用了自己的命,換了他沈子言的命。
沈子言是一個有恩必報的人,心中也很重情義,這讓他對大山多了一絲愧疚。
能留下。陪着命不久矣的四弟,陪着傷心欲絕的喜兒。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可若是要用這個來換,他……還是難以接受。
此刻雙喜正坐在自己的院子之中發呆,想着沈子言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心中空落落的,滿是失落。
和雙喜一樣的,還有泉子,此刻泉子正望着天空中的心思,輕聲說道:大哥,我們果然是不同的。
是了,泉子這時候意識到了,他和大山對雙喜的愛是不一樣的,他比大山更自私一點,他想時時刻刻的陪着喜兒,而大山則是更願意默默的爲雙喜去做一些事情。
本來還皺着眉毛,一臉憂慮的泉子,忽然笑了起來:我相信,你一定能回來,畢竟,我們留着雲家的血。
沈子言這時候急匆匆的往自己家中趕,此刻他已經明白過來了,大山爲了自己去當兵,多多少少都有雙喜的原因。
大山平日裡的憨厚和正直,讓沈子言沒辦法把這件事情,想象成,大山爲了接近雙喜而用的手段。
再說了,哪裡會有人用自己的生命去賭注?這一去,他能不能回來,都是說不準的啊。
沈子言推開自己家的柴門的時候,雙喜剛巧那麼一擡頭。
當雙喜看到了那一身樸素灰衣的偉岸男子站在自家門口的時候,眼角一熱,滿是不可置信,他……不是走了嗎?
雙喜站起身,走進了沈子言,遲疑的問道:子言,你是回來看我的嗎?
她的心裡,已經把這看成了沈子言臨走之前回來的道別。
沈子言看着眼睛明顯紅腫了的雙喜,心下一疼,喜兒定是在自己走了之後,哭泣了。
沈子言輕聲說道:我不走了。
雙喜的眼睛裡,一下就迸射出了光芒,沈子言……不走了?雙喜不大敢相信這個事情,沈子言怎麼可能不走了?剛剛碰見周家娘子的時候,她的夫君,已經走了。
雙喜不確定的問道:子言……你說的是真的?不……不走了?
沈子言艱難的點頭,若不是知道已經被通報上去的名單,此刻是做不了更改的,他寧願去換回大山!也不想讓喜兒,受半點的委屈!
直覺告訴雙喜,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雙喜止住了淚,真誠的雙眸看着沈子言,認真的問道:子言,到底是怎麼回事情?
大山是爲了喜兒去的,不管怎麼說,喜兒都有知道的權利,沈子言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慢慢的敘說了起來。
是大山替我去的……
他去和里長說,我們已經是……已經是一家人了,只用出一個壯丁就行了,便代替我去了。
沈子言的語氣中,滿是苦楚。
他要承擔的東西,是別人想不到的,可謂是進退兩難,他就這麼留下了,不知道多少人會說他膽小怕死。
不知道喜兒的心中,會怎樣的怨恨他。
但出乎意料的似,雙喜卻是往前走了一步,給了沈子言一個溫馨的擁抱。
沈子言的苦楚,她怎麼會不知道?只要他能留在自己的身邊,什麼事情,都是可以接受的。
雙喜卻忽然想起了另一個偉岸真摯的男子,自己想着沈子言留在自己的身邊,可是卻要以他未卜且兇險的未來做賭注啊。
這樣,對他也未免有些不公平吧。
雙喜沉默了良久,忽然開口道:他們還在鎮子上吧。
沈子言自然知道雙喜問的是誰,於是輕輕的點頭。
我想去看看他。雙喜覺得這句話,自己說的很艱難。
沈子言的雙眸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失落,喜兒的心中,還是有些在意大山的吧?這個認知,讓他有些不自然。
但他現在卻不能去和喜兒吃醋,不能表現出不開心,這是大山應得的啊。
他沈子言自問,愛喜兒已經如癡如狂了,但怕是也做不到和大山這般無私吧?
沈子言當下和自己的兄弟們支會了一聲,這時候沈冰仙已經醒過來了,聽見自己的哥哥暫且不用離開,心情也放鬆了,睡了過去。
至於沈硯和沈墨,對於這件事情,當然是得聽自己和大哥的話了。
沈子言借了牛車,連夜帶着雙喜到了鎮子裡面。
這些被徵兵的人,都聚集在鎮子中央的小廣場內,就地歇息着,等待着明天早上的出發。
到也沒有什麼人管制他們的行動,這時候不少人來送自己出徵的親人的。
反正也不擔心這些人會在這當了逃兵,要知道,當逃兵可會連累自己家人的,這些被徵來的壯丁,哪個沒有家人?
就是帶着一家人,一起逃走了,那也是行不通的。
安慶朝會戶籍制度管制的很嚴格,這些人,就是逃走了,也會和當初的沈家還有云家一樣,沒有堂堂正正的身份。
沒有田地,子孫後代也是不能參加科考的。
所以,縱使有太多的不願意,有太多的怨念,這些人,明個兒一早上,還是會乖乖的去西北苦寒之地戍邊。
此刻大山正安靜的坐在大部隊的邊上,想着那個巧笑倩兮的身影,心中暗自祝福着,自己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希望喜兒能幸福。
他已經告訴了泉子,不許他去和沈家說什麼雲沈兩家已經合二爲一的渾話,這不過是當時的權宜之計罷了。
其實就是大山不囑咐,泉子也不會做出什麼喜兒不願意的事情的。
大山兄弟。一個溫沉的聲音在他的身側響起。
大山擡眼一看,竟然是沈子言,於是站起身來,意外的問道:子言,你怎麼來了?
還不等沈子言說什麼,大山就連忙說道:子言,這件事情,是我沒有爭取你同意,擅自而爲之了,但……
不等泉子解釋,沈子言就開口道:我知道。
大山深深的看了沈子言一眼,他就知道,沈子言不是一個是非不分的人。
喜兒要見你。沈子言有些彆扭的說出這句話,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去見一個喜歡着他的男人,他心裡必然是不舒服的。
大山聽見喜兒要見他,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欣喜。
大山因爲來當兵,自然不可能時時刻刻的拄着柺杖了,但這時候他的腿,並沒有完全好,有些坡腳的跟在了沈子言的身後,走出了這暫時的營地。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