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不得不感嘆世事無常,命運弄人。一切就是這麼奇妙,你越想隱瞞的事情,就越是隱瞞不住。
當天晚上,阮凌政便將熙太妃接回了宮裡,暫住在可蘭閣,只等宮人們將荒廢已久的熙臨宮打掃出來,重新讓熙太妃住進去。
而這麼大的動作,自然是驚動了太后。當她得知情況後,驚怒不已。
只因她原本以爲,熙太妃這一輩子應該會在冷宮偏隅裡了此殘生,卻不曾想竟然被皇上迎回了宮裡。而此事,皇上竟然絲毫沒有經過她的同意便這麼做了。
是不是皇上已經知道了些什麼?這麼想着,一向淡定的太后,竟然無比焦躁了起來。但這種情緒也只是一時的,很快她便冷靜了下來,前後一分析,便猜出了個大概,知道是誰搗的鬼。
這個時候,她是不可能去可蘭閣探望熙太妃的,而是直接讓人備了鸞轎,她要去冷宮。
冷宮就那麼幾個被廢的后妃,誰能有那個本事讓皇上半夜還跑去冷宮,除了莫梓瑤,她也想不到別的人。
一路上,太后都是一手扶着額,眉頭緊皺,看樣子很是頭疼。到了冷宮,見到莫梓瑤早就在門口恭敬地候着的時候,心中就愈發地生氣。她似乎是早就猜測到自己會來一樣。
這讓太后心中愈發明白,自己爲何一直不喜歡這個和自己境遇相似的女子,只因爲她們都太驕傲太聰明瞭。
的確,莫梓瑤在阮凌政將熙太妃接回宮的時候,她就知道,太后一定會因爲此事來找她。果不其然,她真的來了。
鞠了鞠身子,行禮道:“見過太后。”
太后面無表情地看了莫梓瑤一眼,扶着露兒的手,下了鸞轎,從她身邊經過的時候,也不叫起,徑直進了屋子,連看都未再看她一眼。
好在莫梓瑤瞭解太后,也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幕了,咬了咬脣,起身跟了進去。
“你們都先出去吧。”太后揮了揮手,屏退了左右。這纔將目光投向莫梓瑤冷聲道:“哀家當初真不該心軟,直接將你賜死,也就沒那麼多事了。”
莫梓瑤心知這是她的氣話,但還是聽得心裡一驚,道:“這一切都是個誤會,臣妾也是前些日子見到道熙太妃的侍婢,才知道她還活着的。本想將此事告知太后,奈何實在找不到傳消息的人。今夜恰巧皇上過來,太妃高燒不退,她的侍婢沒有辦法,只好來找臣妾,哪曾想,撞上了皇上。”言外之意就是,其實這就是一場意外,與她無關。
太后沉吟了一會兒,才緩了口氣問:“她的狀態如何?”
“太妃積憂成疾,幾乎已經不太認得人了,也記不起以往的事情。”
“哦?是嗎?”太后的臉色緩和了一些,沉思了片刻,道:“那哀家想讓你辦一件事,此事若成了,哀家便讓你重新回到宮裡,回到皇上身邊,如何?”
莫梓瑤聽太后這麼一說,渾身就是一個冷噤,替她辦一件事,便讓自己重回宮裡,這樣的事,不必想,她就已經知道太后想要她幹什麼了,只得硬着頭皮勸道:“太后,這樣萬萬使不得,這個時候無論是動她還是她身邊人,都是不明智的。您試想,皇上既然決定把熙太妃送回宮裡了,自然是覺得太妃受了這麼多苦,心存愧疚,想要彌補的。更何況,太妃已經瘋了。”
怕沒有說服力,又道:“其實您也知道,這種病,不是一下就能好的,就算好了,也未必能記起以往的事。太后您在後宮威懾已久,而太妃初回宮中,身邊沒有體己的人,就算哪天她恢復了記憶,也不會是您的威脅。至於她身邊的小影,臣妾會做好她的工作的。再者,臣妾相信您是一個慈祥的人。”何必再造殺孽。
莫梓瑤將頭轉向太后,見她沒有說話,沉下眼簾,似乎是在思考,也沒有因爲自己的話語不敬而叱喝。她便知道,自己說的話,太后還是會聽一些的。
其實,這些道理若是在以往,哪裡還用自己來說,太后心如明鏡,看問題遠比自己要透徹得太多太多,只不過,這次的事件太過突然,也牽扯太多,她才一下子慌了神。
她相信,太后知道該如何處理的。
畢竟,太后這麼多年來對皇上的疼愛,是有目共睹的。就算哪一日太妃恢復了,講出了那段往事,可皇上到底是戀舊之人,若是沒有太后,也就沒有他的今天。就算在怒也不會將太后怎麼樣,頂多氣她不再理會她。
太后走了,臨走之前告訴她,若是她擺不定小影,那麼只好讓她消失了。
莫梓瑤深深嘆了口氣,心中不由有些慶幸,還好如今局勢不同以往了,太后需要考慮的是要先顧全大局。若阮南朝的江山沒了,再大的恩怨,也都變得沒有意義。
翌日,玉芝來送飯,一臉不敢相信的講起了熙太妃死而復活,重回熙臨宮,宮中如何震動之事。莫梓瑤低頭吃着飯,只是笑笑,告訴她以後沒必要再準備兩份飯了。
玉芝摸摸頭,彷彿一下子明白了什麼,道:“娘娘,您這麼做,絕啊。”
莫梓瑤瞪了她一眼,告訴她此事不是她想的那樣,然後將前因後果說給她聽,順便叫她下回次宮裡,找小影帶句話給她。玉芝聽完後,便用力點頭說,她知道該怎麼做的。
莫梓瑤笑了笑,她自然是相信玉芝能夠辦好。不管她現在還有沒有在幫太后辦事,但經過上次毒打之後,想必她心中的天平會更傾斜於自己與阮凌政這一邊。
接下來,宮裡暫時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雪妃被阮凌政禁了足之後,也本分了不少,再也沒聽說她跑去哪個宮裡鬧事了。
就這樣,到了六月中旬,天氣逐漸開始炎熱了起來。
平時也無事,莫梓瑤與玉芝兩人便把院子裡的草都拔了,弄了些花草回來種上。雖然,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在這裡久住,只是閒着也是閒着,伺候這些花草打發着時間也好。
這天天氣有些悶,無風。早上太陽還沒出來,她便起來給那些花草澆水,澆完水,身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直起身體,輕輕捶了捶腰,擡頭看向天際,見有片片烏雲壓了過來,她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吃罷飯,把前些天莫子磐給她弄來的躺椅搬到廊子上小憩,眯着眼看着他給自己弄來的小人書,十分悠然。若看得累了,就躺下去休息一會兒。
漸漸地開始起風了,她便起身回到屋子裡繼續睡覺。說是睡覺,其實翻來覆去也一直沒有睡意。
她算着日子,發覺在冷宮裡的時間過得真是快,一轉眼,自己已經在這裡呆了三個月了。也不知芸賢妃腹中的帝裔是否安然,想來,如今也有五個多月了吧。
其實上回,也有問過太后芸賢妃腹中胎兒的問題,太后只告訴她,若不是阮南家的種,她又豈能安穩的活到現在?
至於其中緣由,太后沒有說,莫梓瑤自也不會去問。也許,鬧出那一出,也只是想以另一種方法保護芸賢妃,和她腹中的孩子。但仔細想來,應該也不會,那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就算真的是想保護帝裔,也不會以有辱皇家尊嚴爲代價來換取。
太后說那些話的時候,莫梓瑤有留意過她的表情,發現她並沒有即將要做皇祖母了而神色激動。看來,關於這個孩子,可能還是存在着一些她不知道的隱情。
說起孩子,她的脣角逐漸上揚,臉上,洋溢着幸福笑容,擡手,隔着衣物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輕輕婆娑,莫梓瑤知道,這裡,有一個小生命正在孕育着。
微笑着沉沉睡了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天都快黑了。摸摸肚子有些餓了呢。好在還沒過多大一會兒,便又聽得有人進來的聲音,聽她道:“娘娘,睡醒了嗎?”
莫梓瑤“嗯”了一聲,便聽她笑道:“奴婢中午來,見您睡着,所以沒有打擾。想着晚些起來了必然會餓,所以晚上早早地便來了。”
莫梓瑤點頭,朝門外望了望,便朝她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未時三刻,不過天陰沉得厲害,所以看起來天色很晚,大約今夜會有暴雨吧。”玉芝一面說着,一面將食盒裡的飯菜端出來擱在桌上,“您先吃,等晚些時候奴婢過來陪您。”
莫梓瑤拿起勺子喝了口湯,道:“不必過來伺候了,今晚光線不好,晚點你過來,便在榻上休息吧,我就不等你自己先睡了。”
玉芝遲疑了下,終是應了聲,等莫梓瑤吃完了收拾着離開。
站在窗櫺邊,忽然想起阮凌政的那句,這幾天還會打雷,還有他說,這裡是正殿,雷劈不到。莫梓瑤想,自己已經想好了對策了。
晚上果然下了雨,但好在不大,打了幾聲悶雷,好像雨被大風一下子就吹散了。不過,只是要雷雨的天氣,阮凌政就一定會過來陪她。如此,莫梓瑤覺得,自己竟然不再那麼討厭雷雨天了。
這夜,她在阮凌政地懷裡睡得很安穩。翌日醒來,身邊之人已經不在了。
梳洗一番,她一大早便出門去散步,走到原先偏殿修葺工地上瞧了一眼,瞧見牆角邊放着上次施工留下的拱架和長梯。嘴角微笑,不動聲色地走開。又找遍了整個冷宮,總算找到了一副燭臺,上面好多的灰塵,不過這些不是她在乎的。
拿回房中,擱在桌上,瞧了半天,還是覺得太短。回顧四周,除了梳妝檯上幾支簪子,便再找不出其他類似的材質。她嘆息一聲,回身的時候,目光不經意問落在牀邊攬起幔帳的掛鉤,心下一動!忙起身上前,取了下來,是銅做的。雖然是冷宮,可東西做工還是精細的。好在用的是螺旋式的款式,拉直起來,也會長一點。
這掛鉤比較粗,莫梓瑤費勁力氣拉了好久,纔將那鉤子拉成直條。取來燭臺,將那銅條用力插上去,如此看來,至少有近二十寸了。想來定也是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