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賢妃沒有了皇子,便不能母憑子貴。到時候做不了皇后又失去孩子,都想象不出,她會如何?
太后臉上的笑意被一點一點地抽去,冷了聲道:“瑤貴妃,你想學哀家?”
莫梓瑤搖頭:“不,臣妾並不想學太后,臣妾也學不了太后。只是臣妾若爲皇后,而皇長子卻不是臣妾的兒子,那麼這將會威脅到臣妾的地位。太后也是處在深宮的,最是瞭解宮內女子的處境。想來不必臣妾細說,您都明白。”
太后沉默了片刻,終是,點頭:“好,哀家答應你。”
莫梓瑤笑言:“謝太后,臣妾還有一事。”
此時太后的臉上已經徒顯警覺,皺眉道:“說。”
站了一會兒了,也覺得腿好了一些。莫梓瑤鬆開了撐住桌沿的手,站直了身子,朝她道:“臣妾只保孩子,不保大人。”
太后的臉色微微一冷,卻是開口:“可以。”
“太后打算如何將臣妾給她?”她問。
“此事哀家自會有所打算。”
緩緩斂起了笑,莫梓瑤開口:“太后該知道,臣妾與芸賢妃,並不和睦。”
太后點頭:“哀家自然知道,此事哀家會交待她,這個你便不必擔憂了。”
芸賢妃不是傻子,這個當口是不必排斥太后派人去保護她的。哪怕,這個人,是她厭惡的人。恐怕是若然知道,一時半會兒定是接受不了的。否則,也便不是她了。
莫梓瑤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尷尬,太后雖然還稱呼自己爲“瑤貴妃”,可在外頭早不是了。雪妃以爲,自己是太后將要培養來送去平鎮王的眼線。而在其他嬪妃眼裡,自己又只不過是個廢妃。
只是,這些都不是莫梓瑤關心的,她只是好奇,太后能以什麼藉口,讓她去永善宮。
正想着,見太后朝前走了一步,護甲掠過桌面,發出輕微的響聲。而她的聲音,隨之響起:“你方纔提出的條件,哀家都一一應了。哀家也還有一事,要你去辦。”
莫梓瑤有些吃驚,太后今晚,要她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不免輕笑:“何以太后如此看得起臣妾?”甚至是,都能相信,自己答應了,能真的做到不去害芸賢妃的孩子?
太后卻不答,只道:“哀家看人,從來不會錯。”頓了下,又道,“此事蕙貴妃既然查探過,便不會輕易出手。哀家要你,引雪妃出手,而後,除掉她!”
除掉瑤妃!
太后的話,令莫梓瑤的心頭徒然一顫。說實話,對於雪妃,她自然也是厭惡的。可,叫自己引她出手除掉芸賢妃?呵,太后,你是不瞭解我,還是不瞭解阮凌政?
雪妃,那是他心裡永遠愧對的一份愛,他有他的不忍,所以纔會寵着她。只要她在他面前永遠是一個乖巧的雪妃,那麼他會一直寵着她。
那晚,阮凌政來冷宮,與自己說的那些話,一字一句,都記着。自己又如何還會出手去除掉雪妃?去碰雪妃,那便等於是碰觸了他的底線啊。低了頭,開口:“臣妾還記得那時候雪妃剛來,太后還特地叮囑了臣妾,動不得她,您忘了麼?”
太后回眸朝她瞧了一眼,道:“哀家自然沒忘。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了,哀家沒有要你動手,你是聰明之人,只需想一個法子。”
莫梓瑤明白太后的意思,用法子引雪妃自己動手,那麼要除掉她,便變得光明正大了。即便日後于闐的人知道了,也無可奈何,雪妃現在是阮凌政的妃子,若是犯了錯,阮南朝有理由責罰。
思忖了良久,終是道:“太后,臣妾出來,並不是爲了除掉她。”
拼了命要出來,只是爲了阮凌政,以及想查平鎮王的事情。至於她們幾個,只需端端看着她們鬥,誰輸誰贏,與自己來說,都是漁翁得利的事情。自己又何苦,兜兜轉轉了一圈,還要親自出手去害?
況且,若是讓阮凌政知道是自己引得雪妃出手,那他對自己又是何種看法?不管怎麼樣,此事都不能與自己有任何關係。
而今日,若不是知道了芸賢妃爲了保胎做了這麼瘋狂的事情,若不是知道她這樣是爲了登上皇后之位,自己也根本不會,答應去保護她。
太后滿是訝異,反問道:“難道看着她如今春風得意,你就不嫉妒麼?”
得意?呵,雪妃真的得意麼?莫梓瑤在心下冷笑着,恐怕她心裡比誰都清楚,阮凌政的心早就不在她身上了。她不過只是在自欺欺人罷了。說到底,她也只是個可憐之人,留不住他的心,如今卻還妄想要強留住他的人。她還以爲,她來了,他可以爲她做到六宮無妃。所以,她在後宮走的每一步,也並不輕鬆容易。
只是,自己比她運氣好點,至少,自己有他的理解。莫梓瑤仍清楚的記得阮凌政曾經說過,只要自己知道,他便可以永遠撐得下去。而自己,亦是。
淺笑着看着太后,開口道:“您那麼聰明,自然知道,這和嫉妒無關。臣妾選擇如此,便是和您至今還留着熙太妃的目的一樣。”
雖然自熙太妃重回熙臨宮之後,太后再也沒有提及過她,可莫梓瑤知道,她留着熙太妃,不也正是怕失去阮凌政的心麼?
莫梓瑤想,自己都如此說了,太后心裡該是明白。
“放肆!”太后怒吼一聲,擡手便是一掌摑在了莫梓瑤的臉上。
莫梓瑤擡眸瞧着太后,是啊,是放肆了,她是太后,自己不該如此跟她講話。緩緩跪下,話還是要說:“太后打的真對,只是臣妾還是那句話。要臣妾出手除掉雪妃,不可能。”
這是太后第二次打她,每回都打得很大力。她臉頰早就火辣辣地燒起來了,卻不擡手撫臉。
太后心裡其實清楚,要莫梓瑤去除掉雪妃根本不是一個好辦法,只是她心裡對雪妃的厭惡,讓她變得有些不理智。
太后還是很憤怒,胸膛劇烈地起伏着,莫梓瑤瞧着她,鼓起勇氣道:“您爲何,如此討厭雪妃?”雪妃可是她的親外甥女啊,那血緣關係,是無法改變的。
曾經想,如果太后的妹妹還活着,知道她如此待自己的女兒,又會是何種感受?
太后一下子怔住了,從莫梓瑤的話裡,她自然已經聽出了什麼意思。半晌,才聽她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她不配!”
不配?配不上阮凌政麼?莫梓瑤實則想問,那麼誰才配的上他呢?我也不過只是個賤民的女兒,太后覺得我配麼?還許我後位……呵,時至今日,居然覺得愈發地看不懂太后了。
良久良久,太后轉了身,低聲道:“哀家知道了,你起來。”
莫梓瑤有些吃驚地望着她,知道了?那麼,是不會逼自己去除掉雪妃了麼?站了起來,正思忖着,聽她又道:“露兒,帶她下去休息。”
太后話語落,便聽見露兒進來的聲音,她朝太后瞧了一眼,見太后輕輕閉上了眼睛,便走過來引了莫梓瑤出去,此刻外頭的雨已經停了,天色不早了,空氣裡還透着溼冷的味道。
二人走在長廊上,有風吹過來,將長廊上的燈籠吹得左右晃動,光線投下的影子也變得歪歪扭扭起來,莫梓瑤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露兒道:“一會兒姑娘回去了,記得早些休息,你今日淋了雨,弄不好會病了。”
莫梓瑤一下子怔住了,這丫頭可真會變通啊,喚自己“姑娘”。淡笑一聲,點了頭。
她又道:“如今姑娘住客房也不合適,就委屈你暫時住在紫兒的房間裡吧。”
莫梓瑤應了聲,如今紫兒過翎藝宮伺候蕙貴妃了,她的房間該是一直空着。她是太后身邊的貼身宮婢,吃穿用度也不會比一般的小主們差。
露兒將她帶到了房門口,推開房門進去,點亮了屋子裡的燈,才道:“那奴婢不打擾姑娘休息。”說完,便轉身出去。
看着房門關上,莫梓瑤扶着桌子緩緩坐下,思考着如何和玉芝見面。如今自己住進了泰仁宮,玉芝要見自己便愈發的不易了。還有弟弟子磐,今晚做這些事的時候,也沒來得及告知他一聲,他若在冷宮找不到自己,會不會着急?
不過,又一想,晚間那麼多人去了冷宮,他沒有現身,必然也是瞧見自己跟着離開了。
這樣想着,心裡稍稍寬了些。又坐了會兒,才又覺出了身上的涼意一陣一陣上來了。忙轉身,和衣上牀,將身子嚴嚴實實地裹起了來。
睡了會兒,才覺得身上的暖意上來了,慢慢地,變得舒服。心下鬆了口氣,伸手交叉在小腹上,心道,還好沒有覺得難過,也沒有生病。現在這個當口上,還真的不是生病的時候啊。
嘆息一聲,莫梓瑤搖搖頭,不去想今日那些煩心的事,緊閉了眼睛。也不知睡了多久,隱約似乎聽見房間裡有人的腳步聲,她心下大吃一驚,纔要轉身,便感覺一隻大手伸過來,點了自己的穴。
她一下子僵住了,什麼人?這句話,她想問,卻是問不出來。那人已經將她扛上肩,推開後窗,縱身躍出去。
她嚇得不輕,拼命地撐大了眼睛瞧着,只是外頭真的好黑啊。再者,她被人甩在肩膀上,側看着,着實瞧不出來人是要將自己帶去哪裡。
此人的輕功極好,踩在屋面上,只發出微乎其微的聲響,不仔細聽,根本就聽不出來。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他便從屋面躍下,閃身進了宮殿。
莫梓瑤猛地瞪大了眼睛,這裡是……
那人將她丟在榻上,沒有停留,回身出去。那一瞬間,莫梓瑤看清楚了,御前侍衛的服飾!呵,擄人都可以擄得如此光明正大,連着衣服都不叫人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