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汝華以及東林黨衆人的疑問,趙南星也不清楚,不過他明白此時太子雖然行爲不檢,卻也並無大錯,而且臣子當中還有衆多擁蹙之人,萬曆皇帝決然不會在此時對太子再有動作。
趙南星說道:“不會,太子如今的地位也算是穩固,當然若是他能夠收斂心性,潔身自好,恭勤治國,他的地位想必更加穩固!”
李汝華等人不禁苦笑,太子若是真能做到趙南星所說的,那就好了,可惜的是,太子的心性跟前朝隆慶皇帝如出一轍,您的進諫全部接受,回到宮裡堅決不改,太子少時並未像隆慶帝那樣延請名師,隆慶帝還有高拱這樣的名師,但是太子卻沒有,如今能夠對太子施加影響的人,他們居然發現居然一個人都沒有。
趙南星搖搖頭說道:“諸位同僚,多說無益,時辰已到,我們還是進殿吧!”
建極殿上,已經老邁的萬曆帝牽着朱由崧的手,來到衆臣面前,同享百官朝賀。等到百官叩拜完畢,才發現御座之上居然多了一個人。
對於朱由崧,百官都不陌生,聯合礦業的開辦、梃擊案的截止其中都有這位小皇孫的身影,而且他年紀小小,無論智力還是武力都不輸於成人,的確是皇族當中少有的天才。
不過就算是再天才,居然敢跟皇帝一起接受百官朝賀,那就違制了,百官面對皇權之時,祖制就是僅有的幾樣可以奏效的武器。自然不能讓皇帝隨意破壞,這不,百官剛剛歸位,幾個御史便急不可耐地衝了出來,叫道:“德昌郡王,目無法紀,敢接受百官朝賀,當削去王爵,打入天牢!”
“不錯,此爲謀反大罪,即便是藩王也當斬首示衆!”
朱由崧不禁暗罵,可不是自己願意接受你們叩拜的,一羣老頭跪在我面前,有什麼意思?自己可沒這個嗜好!若不是萬曆帝抓了自己的壯丁,讓自己來對付太子,他纔不願意趟這次渾水呢!
幸好既然萬曆帝抓了朱由崧當壯丁,就沒有將他出賣的想法,說道:“各位卿家,稍安勿躁,此子乃朕之孫兒,年方七歲,你說他謀反,是不是有栽贓之嫌啊!”
朱由崧只有七歲,但是畢竟“天賦異稟”,居然已經長成了成年人的身高,臉上雖然稚氣未脫,卻沒人想到他居然是個七歲小兒,這些大臣也是一時不查,只想着要賺廷杖,好青史留名了,居然忘了這茬。
“楊漣,剛剛可是你說的崧兒有謀反大罪?”萬曆帝看了看下面跪着的人說道。
楊漣此時還不是東林大佬,只是一個剛剛出頭的御史,只能算是一隻小蝦米,面對皇帝的追問,他只能說道:“是微臣不查……”
萬曆帝冷笑道:“是你不查?你根本就不知道崧兒做過什麼,是什麼人,就站出來亂吠,雖然太祖定下言官無罪的規矩,不過你也應該想想你是一個讀書人,更是大明的官員,應該爲自己的言行負責,大明的官職是讓你們爲百姓牟福的,不過讓你們肆意排擠打壓他人的!”
楊漣冷汗都下來了,萬曆帝雖然沒有法華塔,不過這幾句話說的有理有據,連他自己都無法反駁,日後仕途怕是無望了。
萬曆帝不再理會楊漣等人,直接說道:“前些日子我曾夢到先帝託夢,說是明年畿輔山東將有大旱,而且會從三月到六月,持續百日無雨……”
劉一燝站出來,說道:“皇上,託夢之說想,虛無縹緲,不足爲奇,更不能以此爲治國方略!”
萬曆帝笑道:“這倒也是,不過遠在數百里之外,我的孫兒也就是德昌郡王同樣夢到了此夢,先皇去得早,先皇容顏,我都已經淡忘,而崧兒卻能夠將先皇容貌說的清清楚楚,等我拿來先皇的畫像,崧兒便指着畫像說,他夢到的人正與畫像中人一般無二,這等巧事你們還會說是虛無縹緲嗎?”
“這……”劉一燝不禁苦笑,這是皇帝他自說自話,誰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過方從哲等人卻發現了萬曆帝話中的蹊蹺,萬曆帝得到先皇的託夢警示,那是正常,畢竟他是現在大明帝國的執掌之人,但是先皇怎麼還託夢給朱由崧了?難道是在暗示,先皇有意將大明交給朱由崧?
方從哲等人的齊楚浙黨如今雖然是鼎盛,不過方從哲等大佬已經發現了問題,最關鍵的是根基不穩,齊楚浙黨的核心“浙黨”老家都成了東林黨的地盤了,浙江學子仰慕東林先輩,紛紛前往東林書院就讀,浙黨實際上已經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而朝廷當中,太子位子穩固,只要東林黨不滅,那麼等到太子登基,東林諸人自然就是飛黃騰達,到時候他們這些人該怎麼辦?
因爲方從哲剛剛聽到萬曆帝話中有這種意思,馬上就站出來說道:“皇上,此時雖然虛無縹緲,不過既然是先帝顯聖,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況且就算是山東畿輔之地沒有大旱,不過各地災荒也是頗爲嚴重,百姓逃荒,成爲流民,這些事情,朝廷也該整治一下了!因此我覺得應該早作打算爲妙。”
方從哲此時已經是首輔,他站出來的分量自然不同他人,緊接着亓詩教、官應震等人也都紛紛站出來贊同他們老師的一件。
萬曆帝笑道:“方愛卿此言,的確是老成謀國之言!既然如此,那麼戶部是否也早該做些準備了!”
戶部尚書李汝華站出來,說道:“啓稟陛下,明年賑災所需銀兩多少?”
萬曆帝說道:“此事你做戶部尚書的人不知道,還要問我嗎?我問你,若是山東直隸兩省,若是百日不雨,將有多少災民,你又有何方略?”
李汝華說道:“若是明年果然大旱,那麼賑災就是兩年的事情,今年糧食減產,明年夏收秋收之前,百姓仍然飢餒,仍然需要朝廷賑濟,而直隸山東都是人口過千萬的大省,災民數量當在百萬之上,若要賑濟百萬災民,需銀兩三百萬之多……難,難,如今戶部一年收入也不過三五百萬,邊軍餉銀、百官俸祿都要從中抽取,實在是無法!”
“哼!”萬曆帝冷哼道:“聯合礦業屬於國家控股的企業,原本每年當有五百萬兩白銀解入國庫,現在呢,你們戶部安排官員之後,一年當中,解入國庫和內帑的銀兩,居然銳減了七成,那些都被你們中飽私囊了吧?”
李汝華慘然一笑,被皇帝這樣指着鼻子罵,自己可是沒臉繼續呆在戶部位子上了,他說道:“若是陛下覺得微臣無法勝任戶部重責,就請陛下恩准微臣乞骸骨!”
財政是庶政之母,戶部在六部當中那是除了吏部之外的第一大部,東林黨自然不能因爲李汝華的面子,就放棄這個位置。
趙南星說道:“聯合礦業利潤減少,卻不只是因爲聯合礦業自己的原因,如今聯合礦業的高爐和平爐都在正常運行,只是北海的鋼鐵產品涌入,才讓我等鋼鐵銷路出現了問題!李大人已經竭盡全力,此事與戶部並無關聯。”
若說遵化的平爐高爐那是試驗品,在北海的設備就是真正的成熟設計,產量和質量都要比遵化鋼鐵強得多,即使有運費方面的優勢,遵化仍然無法與北海抗衡。
萬曆帝冷笑道:“北海不過是剛剛經營不到一年,你們卻已經早早就有了三年的經營,而且人家還要漂洋過海,你們居然還比不過別人,還要強詞奪理?”
趙南星仍然冷靜,說道:“若是陛下想要聯合礦業公司恢復原來的樣子,倒也可以,只是聯合礦業公司移交給我們的時候,只是將聯合採礦鋼鐵公司移交給了戶部,而聯合水泥、聯合玻璃、聯合車馬行等等產業都還在福王爺帳下,若是陛下能將這些產業收歸朝廷,那麼朝廷如今的財政困難,自然能解!”
朱由崧不由得高聲叫道:“皇爺爺,我有話說!”
萬曆帝笑道:“有什麼話,你儘管說,皇爺爺給你撐腰!”
朱由崧說道:“那聯合礦業當中,也就是聯合採礦鋼鐵公司是朝廷控股的公司,而另外幾個產業都是以父王的紅利爲本錢,建立起來的公司,雖說是有聯合礦業的名頭,實際上卻是福王府的產業,此事都有會計師和審計師的賬目可查,絕無一點虛假!”
趙南星說道:“王爺身爲天潢貴胄,國家有難,理應出力!”
朱由崧笑道:“趙大人這話說的就不對了,難道朝廷財政困難,就能將別人家的財產收歸朝廷?我父王是天潢貴胄,而你們可是聖賢弟子,孫如遊孫大人、李汝華李大人,你們家裡可都是有家財數百萬兩,若是拿出來同樣能夠解救朝廷此時之危機,你們爲何不做?偏要拿我們福王府的產業?若是如此,那麼日後朝廷一有危機,就可以讓那些有錢的大臣們拿出錢來,給朝廷解救危機,趙大人,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