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南星看來,太子已經入魔了,有事情不來找他們,卻去相信什麼邪魔外道,這簡直就是荒謬。
朱常洛卻不覺得自己荒謬,仍然盡心盡力地去祈雨,或許是因爲每天都要舞劍活動,身體反而更加康健了,不過祈雨的事情仍然沒有着落,整個四月和五月,天空還是晴朗得沒有一點雲彩。
慈慶宮書房之上,掛着一個石板,上面已經刻了八十多條豎槓,那是朱常洛用來計算今年京城乾旱日子的,隨着這些豎槓的增大,朱常洛的性子也越發暴躁了。
“黃石老道,你不是說我是九五之尊,我來踏罡祈雨一定會上達天聽的嘛?怎麼如今快要一百天了,天上連點雲彩都看不到?”朱常洛剛剛走下祈雨壇,便怒氣衝衝的來到黃石面前說道。
黃石道人面對朱常洛的怒氣,卻不慌不慢,說道:“上達天聽,那是一定的,這些日子的祈雨舞劍,太子殿下是否覺得身輕體健了呢?”
朱常洛說道:“是有如何?”
黃石道人笑道:“那便是已經上達天聽的徵召,天庭得聞殿下符旨,便已經予以迴應,因而仙氣入體,而使得殿下如今身輕體健!”
這黃石道人的賣相倒是不凡,面如冠玉,三縷長髯,頭戴偃月冠,身披紫衣鶴氅,一派仙風道骨,而且面對朱常洛的怒斥,穩如泰山,真有幾分世外高人的意味,隨着他幾句話,朱常洛居然又被他忽悠住了。
朱常洛也連忙表示歉疚,說道:“道長,剛纔孤多有無禮,只是爲何孤虔心祈雨,天庭卻不曾有任何表示?”
黃石道人微微一嘆,搖了搖頭,不再言語。此時旁邊徐誦也微微一笑,說道:“黃石師兄乃是世外高人,此時爲太子殿下祈雨不過是爲了解脫百姓之苦,然而此事卻是俗世當中的政權更迭,因此道長不便多說!”
黃石道人這麼故弄玄虛,卻讓朱常洛更加深信不移,說道:“道長大德,只是道長不說,徐先生是否知曉?”
徐誦微微一笑,說道:“我與黃石師兄乃是一門同出,我雖不如黃師兄,這件事情卻也知道!”
朱常洛大喜:“還請徐先生解惑!”
徐誦嘆道:“天無二日民無二主,這天下除了太子殿下之外,還有一個身負潛龍命數的人,那人要老天不得下雨,這天庭自然就不會下雨了!”
“那人是誰?你們不用說了,一定是朱由崧那個小兔崽子!”朱常洛怒道。
徐誦笑道:“殿下心思通明,已達不惑之境!福王原本沒有潛龍命數,只是因爲他的長子北海王身負天命,如今卻有了成龍之象,北海王纔是關鍵!”
朱常洛已經明白,那聯合礦業、北海藩國等都是因爲朱由崧的出現,才聚集到了福王身邊,成了他爭奪帝位的有利條件。
“那……該如何?”朱常洛心中突然想起當年那個爲了朱由校向自己求情的小孩子,他原本是想說“那就應該除掉他”,到了嘴邊,卻變成了疑問。
徐誦說道:“殿下,二龍相爭,你死我活,皇家無情,該下決斷了!”
朱常洛深吸一口氣,說道:“那就拜託徐先生了!”
福王府。
“殿下,成國公和喬先生來訪!”
說話的是李明博,因爲考慮到朱由崧將會有一段時間沒辦法回洛陽,自己那些母妃鄒氏特別將李明博和花新蕊送到了北京。
很快李明博就將朱純臣和喬文秀引到了客廳,還未等新蕊奉上香茶,喬文秀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說道:“殿下,下一步就要修築膠濟和登濟兩條鐵路,難道我們要將公司搬到濟南去?這麼多人的搬遷可不是一個小工程啊!”
朱由崧微微一笑,說道:“我想也沒什麼難的,又不是全部搬遷,只是讓那些鐵路工人到山東去而已!”
朱純臣卻道:“那些鐵路工人的家人親屬都在遵化,卻要遠赴千里之外的山東,骨肉拆散,真是令人不忍啊!”
朱純臣此時彷彿是一個悲天憫人的聖人,朱由崧可知道朱純臣他們家裡的蒸汽防止作坊裡可是曾經累死過人的,經過朱由崧警告之後,這纔有所收斂。
喬文秀也連忙符合朱純臣的話,這二人原本一個王侯一個商人,此時卻好得彷彿一個人一般。
他們這樣的原因也簡單,一切不過是利益使然,萬曆四十四年經過三萬人小半年的緊張施工,一個聯通京津唐地區的小型鐵路網完成了,現在的鐵路公司雖然不再招收鐵路工人,此時來鐵路公司的流民,鐵路公司仍然會照收不誤,不過他們卻不是作爲鐵路工人,而是被送往北海安置。
經過五月份的最後測試達標之後,鐵路公司正式開始運營,京津唐的確雖然只有短短几百公里的路程,但是勝在靠近海岸,海運來的各種大宗貨物,可以直接通過鐵路運到京城,就是這短短几百公里的鐵路,就讓成國公英國公他們這些勳戚和喬文秀的日升昌賺瘋了,客運、貨運遠比車馬行便宜,運量卻是車馬行的幾十倍幾百倍。
僅僅五月份的最後幾天,他們收入就達到了一萬兩白銀,若是一個月他們能賺多少?至少十萬,那麼一年又能賺多少?至少百萬,這還僅僅是這麼幾百公里的鐵路,若是像朱由崧所說的修上數十萬公里的鐵路,那能給他們帶來多少的收益?
幾乎在京津唐鐵路網剛剛建成的同時,在鐵路修建的過程當中吃到甜頭的勳戚和喬文秀的日升昌所代表的北方一系的財團就叫囂着要把鐵路修到廣東去,頗有些神擋殺神,佛擋**的意味。
不過朱由崧卻明白,現在這些北方財團和勳戚的經濟實力已經有幾分了,可是他們對政治的影響力,卻遠遠比不上南方的大商人,他們想要神擋殺神佛擋**,那還早得很呢!
朱由崧嘆道:“國公爺,喬先生,你們這樣做可就是太魯莽了,我們能夠拿到修築鐵路的權力,其實也是運氣,若不是錢謙益犯在我的手裡,那些東林黨人會那麼好說話?若不是打着賑災的名義,其他人會沒有意見?”
朱由崧頓了頓,說道:“此時我們必須將賑災的事情做好,絕對不能給別人口實,否則鐵路修築的事情都可能泡湯!”
朱純臣不禁長吁短嘆:“這也是,別看我們在人前風光,實際上在那些南方的讀書人面前根本沒人看得起我們!若是一個不好,他們隨便找個藉口把我們辛辛苦苦創建出來的公司收回去可就慘了,聯合礦業公司不就是這樣?幸好殿下您機靈,把公司分解了,要不然連那點產業都剩不下!”
朱由崧笑道:“現在我們當然是要夾着尾巴過日子,不過有千日做賊的,可沒有千日防賊的,我們總得想個辦法,不能再像是我那個聯合礦業一樣被人奪去了吧!”
朱純臣也一瞪眼,說道:“能有什麼好法子?”朱純臣有些狐疑地看了看朱由崧,說道:“除非是福王殿下坐上了那個位子!”
朱由崧連忙說道:“你說到哪裡去了?我父王……他現在整日沉迷酒色,恐怕已經沒有那個雄心壯志了!”
朱純臣嘿嘿笑道:“福王殿下沒了雄心壯志,不是還有您嘛!”
“行了,行了!”朱由崧說道:“此事就此打住,我們要談的是怎麼保住我們的產業,可不是什麼謀朝篡位!”
喬文秀對朱由崧提出的這個問題最感興趣,他是個商人,在商場上他可以無所畏懼,但是面對封建皇權,卻有心無力,無論哪個皇帝在位,保住他的那份家業都是他最關心的事情。
“殿下,有什麼話,您就說吧,我們無有不從!”喬文秀說道。
朱由崧點了點頭:“我朝自古的傳統就是官商勾結,我們現在算是商人,不過在朝廷當中的權力還不夠大,或者說不夠穩,首輔方大人會庇護我們,但他們齊楚浙黨與東林黨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敵手,雖然現在靠着皇爺爺的支持穩佔上風,不過後繼乏力!”
喬文秀若有所悟,而朱純臣卻非常不解,問道:“爲什麼這麼說?”
朱由崧道:“很簡單,齊楚浙黨都是以地域劃分結黨,不過你看看那齊地楚地浙江的那些學子還有幾個願意加入他們黨派的,而嚮往東林的人卻比比皆是,東林黨以天下爲己任,真是太牛了,誰不願意成爲光榮的東林黨人,五年之內,或許齊楚浙黨還能支持,等到方大人、亓詩教這些大佬漸漸老去,那麼還有誰能支持齊楚浙黨的大局?”
二人不僅沉默了,他們雖然沒想得太遠,不過也清楚朱由崧所說的沒錯,齊楚浙黨真的是後繼乏力了。
喬文秀說道:“那該怎麼做?”
朱由崧神秘一笑,說道:“我的計劃叫做借樹開花,暫時以齊楚浙黨爲保護傘,同時我們也要花大價錢,建立大學,資助優秀學子,在朝廷當中培養我們的代言人,然後整合齊楚浙黨的政治力量,爲我們張目,這就叫做借樹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