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年節,來來往往進入北京的人流就多了起來,如今從北京到天津的鐵路已經修成,而天津的港口可以使用蒸汽運輸船,僅需要兩天到不到的時間,就能夠從南方將新鮮的瓜果蔬菜運到北方,這讓北京城的貨物也豐盛起來,進城買賣的人自然就多了起來。
如今在北京城門站崗的人,都是京營的衛兵,如今進城稅已經被取消,而他們這些京營士兵糧餉充足,根本不需要也不允許他們再盤剝來往行人,若是手伸得長了,讓議會或是報社的人看到,他們馬上就會出名,當然他們也會失去如今的職業,被軍隊趕出去,他們站崗更多是一種維持治安的需要。
“喂,你,就是你!”一個京營士兵將一個帶着狗皮帽子戴着羊皮襖的傢伙拽了出來,說道:“你是誰,從哪來?”
“俺是從遼東來的,來北京買點年貨,好回去過年!”
衛兵皺了皺眉頭,卻沒看出什麼不對的地方,說道:“大老遠的,從遼東來北京,就爲了買點年貨?”
“嘿嘿,那是路修得好,俺們家就在山海關外錦州那一塊也不是太遠,俺又會騎馬,這點路程不算啥!”
此時帶隊的衛兵士官長走了過來,說道:“怎麼回事?不是說不要爲難這些百姓嗎?”
衛兵擺了擺手,讓那個遼東人繼續走,他卻說道:“長官,這兩天遼東人來得也太多了,光今天我數了數那些戴狗皮帽子的就有千兒八百的,他們進去了,卻沒見幾個出來的,是不是有些蹊蹺啊?”
士官長卻滿不在乎,說道:“人家頭一次進京城,就跟進了花花世界一樣,那不得好好玩幾天,他們不是說了,這些遼東佬都是會騎馬的,等到快過年了,騎着馬就跑回去了!在遼東地多人少的,這些遼東佬都賺了不少,我看他們得好好逛些日子了!”
衛兵一愣,說道:“長官說的也對,是我多慮了!”
士官長拍了拍士兵的肩膀笑道:“這也沒什麼,畢竟年輕人經驗淺,不過我們也要做好準備,這些遼東佬可都是在遼東跟那些女真野人好勇鬥狠慣了的,要小心他們在周圍鬧什麼幺蛾子,擾了正在過年的百姓就不好了!”
京城李府,那是李成樑時代留下的老宅子,是因爲李成樑多次大功,而被授予的宅邸,算是他們李家的光榮,這李府面積極大,再加上李如柏這一代的經營,連李府旁邊的幾座宅邸也被買了下來,成了他們的家業,如今這原本空蕩蕩的李家建築羣當中,卻已經站滿了人,這些都是遼東李家的精銳部隊,也就是他們所說的家丁部隊,李家將朝廷發下來的餉銀大部分收進自己囊中,用來豢養自己的死忠部隊,其他的邊軍老弱病殘,或是跟他們不對路的軍隊就只能吃糠咽菜。
經過李成樑、李如鬆和他李如柏的發展,他的家丁部隊已經發展到了上萬人,而這次他卻偷偷調集了兩千人來到京城內,其他的七八千人還在城外等候。別看這隻有兩千人,這兩千人可是一直在關外與蒙古人和女真野人拼命的**之士。
而這一天正好是臘月九日,所有人在前一天晚上剛剛鬧完了臘八節,今天晚上就顯得格外安靜,而李府當中卻佈滿了火把,無數帶着狗皮帽子的傢伙肅立在院子當中,雖然不太整齊,卻有一股肅殺之氣迎面撲來。
徐鴻儒心中不禁驚歎,這李家不愧是將門世家,自己當日若是有這樣一支軍隊,也未必就會輸在朱由崧手中,可惜……不過現在也不算晚,徐鴻儒眼中透着冷光,就算是我得不了天下,也要禍害你們朱家的天下,讓你不得安寧。
李如柏呵呵笑道:“兩位,你們看我的軍容如何?”
徐鴻儒驚歎道:“威武之師,雄壯之師,嚴明之師!”
李如柏得意地笑道:“我的這些軍隊,都是精選成年的遼東大漢,其實甚至還有不少的女真野人,這些人天生悍勇,再經過兵法演練,那些蒙古人和女真人雖然悍勇,卻不懂兵法,根本沒辦法與我們的鐵騎相比,即使放眼天下,沒幾個能夠跟我們李家軍相比的軍隊!”
徐鴻儒笑道:“有了這支軍隊,我們這次的事情就有七分數了!”
趙彥卻搖搖頭,說道:“就這些手無寸鐵的士兵?他們就算是再厲害,能夠比得上那些裝備新式火槍火炮京營的七個師?徐公公,你們太過樂觀了吧?”
徐鴻儒笑道:“所以,這次行動趙大人的位置至關重要,趙大人,現在內閣諸位閣老都在文淵閣吧?”
趙彥點了點頭,說道:“如今諸位閣老,這些日子爲了保證前線王爺的軍隊供應,他們通常會留一個人在內閣處理事務,而且這些日子,爲了平息閣院之爭,方大人、官大人和劉大人都在內閣當中忙得焦頭爛額!”
徐鴻儒笑道:“那就最好,我們第一步就是要控制內閣,如今那位北海王爺親征,宮中皇上年邁,已經不太管事,宮門禁衛韓庚就是我們的人,當年他在梃擊案當中救下了太子,卻因爲事涉宮廷秘聞,而被皇上下旨除其軍籍,想要打發他去海南瓊州,幸好是太子殿下仁義,將其救下,最近我又將他調到了宮門禁衛,事情絕對不會有問題!”
趙彥之前猶豫,那是怕徐鴻儒再次失敗,不過他對徐鴻儒的本事還是十分佩服的,如果沒有朱由崧與其對抗,他在任何時候都會做到萬無一失,而這次徐鴻儒恰好是找到了這麼一個時機。
那位北海王爺爲了提高自己的威望,親提大軍前往南海平定西夷,確實給了徐鴻儒一個機會,到時候萬事一定,就算北海王手段通天,恐怕也無力迴天了。
深夜時分,月牙高懸,卻暗淡無光,臘八那一天曾經開了宵禁,不過今天重新又戒嚴起來,畢竟如今國家處於戰爭狀態,順天府也必須要做好國內的安定工作。
趁着濃濃的夜色,李如柏帶着三四百個士兵貼着高牆的陰影向前疾奔,一行人人數衆多,卻沒有發出什麼雜音,他們甚至可以聽到四周偶爾響起的狗叫聲。
文淵閣當中,有着供在內閣工作的人員休息的寢室,雖然不夠豪華,不過內通暖氣,供給熱水,還有專門的御廚給他們做飯,在這裡與他們在家裡的區別也不是太大,此時方從哲、劉一燝早已經睡下,因爲官應震年輕一點,他還在內閣當中熬夜做事。
看到趙彥進入內閣,官應震隨口說道:“趙彥啊,這是議會拿來的一些文件,你把他們說同一個事情的給我分出來,我要連夜處理了他們,明天你再把……”
官應震突然反應過來,說道:“趙彥,如今宮門已鎖,你是怎麼進來的?”
“怎麼進來的?”李如柏哈哈大笑道:“當然是走進來的,官大人,方大人和劉大人他?們呢?”
官應震一皺眉頭,回頭對趙彥說道:“趙彥,這是怎麼回事?”
李如柏冷笑道:“官大人,現在還不屑跟我這個武夫說話嗎?告訴你,現在你們這個閣老的命可都掌握在我手裡,若是我一下名,你們都要人頭落地!當年我父親,在前線給你們打生打死,你們動動嘴皮子,就把我父親擼了下來,派了個沒用的杜鬆,把遼東整的一團糟,這纔想起我父親來,我父親七十六歲了,還要上戰場。而你們這些傢伙呢,高官厚祿,靚宅美眷,這公平嗎?”
Wшw▪ тTk Λn▪ ¢Ο
官應震冷笑道:“李家?你們把遼東的民商之利全都攏到自己手裡,你們家裡的在遼東的豪宅,比這個紫禁城都大,你認爲這些事情朝廷不知道?別以爲你們如今靠着偷雞摸狗的手段,控制了內閣,就能夠爲所欲爲,等王爺回來……”
“等那位那王爺回來,太子早就登基了,我就是樞密院的總參謀長,總參謀長這名字太難聽,日後我就改爲大元帥大都督!”李如柏如今可是囂張至極。
“狼子野心!”官應震看着趙彥,冷笑道:“趙彥,你最好不要後悔!”
趙彥只覺得官應震的目光似乎帶着刺一般,讓他無法直視,千年以來,他們文人都在致力於削弱軍官、太監和外戚這些勢力對政治的影響,宋朝一代最爲成功,明朝雖然在限制軍官和外戚方面,十分成功,不過對太監的轄制卻是通過歷代文臣的個人能力來進行限制,這次趙彥與李如柏和徐鴻儒合作,分明是打破了這個文人之間默契的協定。
李如柏一把拽住官應震的胸口,說道:“你不怕死不成?”
“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捨生而取義也!”
朱元璋雖然將孟子請出了孔廟,不過對讀書人而言,孟子仍然是他們的“亞聖”,甚至在氣節方面,孟子要比孔子更能夠直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