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年關的臨近,臘八節的時候,朱由崧跟徐光啓一起設計的平爐,結合當地的情況幾經修改,終於確定了最終版。這種平爐使用高爐煤氣和焦爐煤氣除塵混合產生的混合煤氣作爲燃料,理論上可以將平爐內部的溫度加熱到一千七百度的超高溫度,如果只用焦爐煤氣,溫度甚至可以達到兩千度,鍊鋼需要的溫度問題已經解決,並且在平爐內部充入煤氣燃燒之後產生的爐氣,使平爐內部產生氧化性氛圍,再加上一些人工揀選的赤鐵礦粉和磁鐵礦粉,雖然沒有工業純氧,這讓爐內的氧化進程緩慢了很多,不過相比這個時代的鍊鋼技術,卻也可以使鍊鋼的成本降低到坩堝鍊鋼的百分之五左右。
“沒想到這種無形無色的煤氣居然能夠產生這麼高的溫度,以往這些東西可是被直接排放出去,哪裡想到還有這種妙用!”
朱由崧笑道:“氣體也是物質的一種形式,你也曾經接觸了經典物理學,我們周圍的空氣如果在高溫高壓之下,也會變化成氣態形式!”
徐光啓也不禁嘆道:“的確啊,你給我的那些格物之術的書籍,博大精深,一個人即便是研習一生,也未必能夠精通其中一項,真不知道你是哪裡弄來的這些書本?”
朱由崧眨了眨眼,笑道:“不是墨家遺產嗎?”
徐光啓搖搖頭,不禁苦笑,自己原來的玩笑話,此時卻成了朱由崧拿來搪塞他的藉口,不過無論這些書的來源是什麼,徐光啓都能夠感覺到這些書籍當中蘊含的東西,雖然有些不起眼,卻是對日後大明的發展有着莫大的好處。
徐光啓說道:“其實我們現在二十多座高爐,無數的焦爐,每天產生的煤氣可不是個小數字,而且我們只用焦爐煤氣的話,煉出來的鋼鐵質量會更好,那些高爐煤氣我想應該使用管道將它們傳輸到那些大家大戶當中,這些煤氣清潔乾淨,我想那些人會很願意用這些高爐煤氣的,而我們也正好能夠賺上一筆,雖說需要一筆鋪設管道的投入,但是產出的利潤卻也足以彌補,畢竟那些願意用煤氣的大門大戶,肯定不在乎每個月需要多少錢來使用這些東西!”
“不行!至少暫時不行!”朱由崧說道。
“爲什麼,這可是個好買賣啊!”徐光啓有些急了,說道:“我還指望着你,給我開書院辦學呢!你賺不到錢,我的書院什麼時候能夠辦起來?”
明末辦書院的風氣卻也興起了,有顧憲成的榜樣在前,徐光啓也有志另立一家之說,自然對開辦書院情有獨鍾,但是朱由崧卻沒什麼興趣,他可知道現在他需要並不是什麼對格物之術精擅無比的大家,而是無數可以學習更高層次的科學知識的中小學生。
朱由崧微微一笑,解釋道:“煤氣有毒,其中所含的東西就是冬天置人於死地的炭毒,而且跟空氣混合到一定程度,容易爆炸,我們現在的媒體管道還沒有做到足夠安全的程度,所以不能投入運營,書院的事情也不着急,其實就算是辦起來,教授的這些書籍肯定也沒幾個人願意去讀,畢竟人家東林書院那是有大儒開辦,講的是與科舉有用的經史子集,我們這些物理化學數學的,誰願意來讀?除非……”
“除非什麼?”徐光啓連忙問道。
朱由崧微微一笑說道:“除非,朝廷能夠改革科舉,像隋唐那般,明算明經皆是科舉正途,否則恐怕還真沒人會來就讀!不過科舉改革得罪的是廣大讀書人,至少現在我們還沒那個本事,除非我們手中握着一股可以對抗這些讀書人和豪門大戶的力量,否則就算是皇帝來改革,也會被人推翻。”
徐光啓沮喪地說道:“大明恐怕沒有這樣一股力量!”
朱由崧搖搖頭說道:“非也,大明正有這樣一股力量,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這民心豈不是一股莫大的力量?”
徐光啓不禁大驚說道:“殿下莫不是要裹挾民心,聚衆造反?那可不是王爺您應該做的事情啊?”
朱由崧失笑道:“徐先生,你想到哪裡去了?費事裹挾民心,而是引導民心!”
徐光啓搖搖頭說道:“如今東林纔是國之正道,百姓眼中,那些向他們橫徵暴斂的代表朝廷的衙役,就是朝中奸黨所爲,他們一點也想不到,那些毫不納稅的大戶,纔是真正的最魁禍首。”
朱由崧說道:“百姓尚未開化,沒有自己的思想,所以他們纔會被東林愚弄,若是每個人都能識字,人人都參與朝政,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人人都能夠知道朝中政策卻是在容易不過,那麼東林點將錄當中那一百單八將,真能愚弄得了這兩萬萬百姓?”
徐光啓不禁奇怪了,他說道:“現在百姓當中能夠識字的人可不多,原本太祖之時也曾經設立官立府州縣學,學業優秀者可進入國子監學習,只是因爲後來國家財政問題,才荒廢了,官學甚至還沒有那些豪門大戶的私學招收的生員多,難道殿下要重啓太祖舊制?”
朱由崧搖搖頭說道:“不是,太祖舊制一個縣學不過教諭一人,訓導三人,這樣的規模真能夠將一縣所有的兒童教過來?我若想做,就要做一前無古人之事,聖人說有教無類,不過聖人自己也未曾做到,我卻要做到這一點,不過……”
朱由崧沒有繼續說下去,想要做到這一點,如果沒有掌握權力,即便是再有錢也不可能。徐光啓聽得熱血沸騰,卻也明白這件事情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夠做到的。
二人一時沉默,此時唐鐵漢卻突然來求見。
遵化鋼鐵廠,現在的鍊鐵高爐已經超過了二十座,這種鍊鐵高爐的內部已經完全接近現代化高爐的水平,只是外面的原料輸送系統還沒有實現現代化機械化,雖然使用了滑輪組和輥道提升,不過仍然需要大量的人力操作,好在這個時空的人力資源還算是充足,特別是萬曆後期,自然災害加劇,流民增多,他們鋼鐵廠完全可以招收大量的壯丁來操作。
不過最近唐鐵漢卻遇上了難題,隨着他們鋼鐵廠的效益的提高,那些鋼鐵工人手裡的錢多了,也就在這裡呆不住了,他們紛紛想要離開這裡,用手裡的錢,回家鄉買塊地娶個老婆,唐鐵漢遇到這種情況,雖然也不怕,反正外面想要進廠的人更多,不過每次進廠的工人都需要一段時間的培訓,而是用起來也比不上老人那麼好使。
這讓唐鐵漢不禁有些苦惱,卻也沒辦法解決,只能來請教朱由崧,說道:“其實也不怪他們,我們的集體宿舍雖然寬大,但是那是如果按照人數來住自然是寬大,不過現在一個人往往都帶着一家子,好幾家子擠在一個房間裡,四個人的宿舍,往往擠上十幾個人,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朱由崧聽完唐鐵漢的事情之後,不禁點了點頭,唐鐵漢不愧是從鋼鐵工人當中出來的,即便是成了廠長,對那些工人的需求仍然十分明白,笑着對徐光啓說道:“徐先生,這教化一國孩童之事,暫時是沒影子了,不過暫時讓我們公司之下的這些百姓子女入學,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徐光啓奇道:“難道殿下想用辦學的方式來拴住那些工人,此舉雖然有些效果,不過也有些百姓恐怕並不會把這些放在心上!”
朱由崧搖搖頭說道:“當然不是,唐鐵,你這般這般!”
在晚上,鋼鐵廠當中一千多鋼鐵工人聚集到噴着火星的高爐面前,高爐當中深處的幾十處管道通在幾是個超級大鍋下面,點燃之後,噴射出的熊熊火焰,讓圍在周圍的鋼鐵工人都感覺到一絲炎熱之意。
鍋裡煮的是加了糖的臘八粥,圍着一羣攜兒帶女的鋼鐵工人,騰騰的蒸汽裹挾着香甜的味道讓周圍的鋼鐵工人都食指大動,他們可都是沒吃晚飯都趕到這裡來開這個臘八會了。
朱由崧則裹着厚厚的大氅,來到這裡,下面那些鋼鐵工人在幾個錦衣衛的維持之下保持着安靜,都靜靜地等着朱由崧說話。
朱由崧微微一笑,以前都被人拉着去開年會,看領導收買人心,現在他稱領導了,自然也要學着領導收買人心,不過第一句話就大聲說道:“從今天開始,你們每個月的工錢將扣去五百錢!”
朱由崧的話剛剛落音,下面就吵開鍋了,誰也沒想到臘八節居然會碰到這種倒黴的事情,有幾個怒氣衝衝的小夥子正狠狠地等着朱由崧,要不是他身邊的錦衣衛恐怕早就衝上去飽以老拳了。
好不容易靜下來,朱由崧接着說道:“當然,這是自願的,如果你們不願意被扣這五百錢倒也可以!”
朱由崧這幾句說完,倒是再也沒有人喧譁了,朱由崧故弄玄虛,誰都知道肯定有下文,畢竟沒有好處,誰會自願扣這五百文錢?於是紛紛等着朱由崧繼續說下去。
“從明年開始,我們廠將興建十棟住宅樓,就像是現在的集體宿舍一樣,是樓上樓下的,不過每家人都能有一套房子,包括了三室一廳,當然了造價不菲,就算是優惠價,你們必須要每月也拿出一部分錢來,大約五年的時間,這房子就算是你們自己的了,不過你們要是自己離開了公司,這優惠自然就沒有了,房子也自動收回,你們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