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洵怒道:“常雲升這個狗奴才,他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鄭貴妃說道:“常雲升是陳矩的掌家,原本陳老太監就是***的,此時常雲升與宮外雖然沒有勾結,不過卻也有彼此之間的默契,就不知道皇上能不能抵擋得住這種壓力了!”
朱由崧卻不擔心,萬曆皇帝那可是明朝歷史上從來不把羣臣的朝議當做壓力的人,爭國本掙了十幾年,萬曆皇帝仍然該吃吃該喝喝,也沒見他有什麼不堪重負的意思。
“壓力方面,還要看案件進展如何了,張差那裡必須看好了,那傢伙看樣子就傻傻的,別被人屈打成招,或是被人騙了,然後拿着弄好的供狀,再讓張差來個畏罪自殺,我們可就難受了!”朱由崧說道:“正大光明的審判,清者自清,我們是不怕的,就要防止他們暗中揹着朝廷和百姓,私審張差,皇祖母,這件事要做好了!”
鄭貴妃想了想說道:“放心,我會找皇上說的!”
朱由崧說道:“最好先斬後奏,您先派人去看着,另外再去請旨,嚴禁那些東林黨暗中審理此案!”
鄭貴妃點點頭說道:“這樣要穩妥的多,否則那些東林黨人馬上夜審張差,我們就被動了!”
深夜,李府。
等了許久,宮中的消息一直沒有傳出來,李三才如坐鍼氈,邵傑卻微微笑道:“道甫兄,你可是說過,這次你有三把殺手鐗,看來這第一把殺手鐗是沒有達到效果啊!”
李三才回到座位上,說道:“能夠在宮中受寵多年,這鄭貴妃自然也不是吃素的,這第一把殺手鐗,其實不過是一記虛招,試探一下而已,若是鄭貴妃入轂,自然皆大歡喜,若是未能入套,我也有別的法子,只可惜了常公公!”
邵傑哂笑說道:“不過一閹人而已,萬曆天子可不是區區一個閹豎能夠左右得了的,當年陳矩那等手段,在萬曆天子之下,也得兢兢業業,這常雲升沒學到陳矩的手段,卻也要做那從龍之臣,真是不知死活!”
李三才想了想,說道:“只是常雲升公公會不會壞了我們的事情?畢竟我曾經跟他在聚星樓有過一次詳談,若是被錦衣衛知道了,恐怕有些麻煩!”
邵傑眼睛一挑,笑道:“他能怎麼壞?我們的事情,他知道幾分?東廠裡的草都長得老長了,錦衣衛也不必洪武之時,就算是知道了你們在聚星樓的事情,他們又能那你如何,畢竟你也是有功名的,又是東林大佬之一,誰敢動你?”
李三才笑道:“我自是不怕,只是我們東林不是孤家寡人,門生故吏遍佈朝野,我們做事不能胡來,這次我們在做事,別人也不會閒着,宮內有福王鄭貴妃,宮外有方從哲、亓詩教、官應震這些人,任何一面都不比我們差,若是不小心,隨時可能被人翻盤的!”
邵傑搖搖頭說道:“齊楚浙黨自沈一貫去職之後,便再也沒有能與東林抗衡之人,如今東林當中,趙南星殺伐果斷,你李三才不拘小節,葉向高則能聚集人心,之下的士子或是人才風流,或是剛正清廉,若不是皇帝偏向,如今朝堂哪有齊楚浙黨的位子?”
李三才不禁一嘆,說道:“皇上也不過是受小人矇蔽,天子聖明,終有一天能夠悔悟,親君子,遠小人……”
“哈哈……”邵傑不禁狂笑道:“若是他人抱此念,倒也罷了,你李三才說是儒生,卻更像是我們這些學道法墨、縱橫、帝王之術的人,你豈不知,你們東林黨如今的名聲威勢,若是讓你們當政,這天下豈還有皇帝的份兒,無論哪個皇帝上臺,都不可能讓你們東林黨一黨獨大!”
李三才不禁一怔,以他的學識和頭腦,這些事情他自然能夠想到,只是他從小讀聖人之書,學的是忠君愛國,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皇帝居然成了他們這些“正人君子”教化百姓的障礙。
“若是沒有皇帝,只有我們東林這些儒生或許也能夠將這個國家治理得停停當當吧!”想到這裡,李三才猛然一驚,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有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
李三才自然不知道,日後他的徒子徒孫當中出了個王夫之,居然提出了“皇帝是天下之大害”的說法,如果知道,李三才恐怕會將之因爲知己。
邵傑說道:“好了,無論未來東林如何,現在你都該部署第二隻殺手鐗了!”
李三才說道:“難道你知道我這第二隻殺手鐗是什麼?”
邵傑笑道:“自古兵法當中‘以正合,以奇勝’,既然第一招是虛招,第二招自然就是實招了,第三招必然是出奇制勝,令人擋無可擋的奇招,這個奇招,我猜不出來,但是第二招這個正大光明的招數,卻並不難猜,如今的形式,不過就是在案子本身上打主意而已,在這上面,我早已經做好準備了!”
李三才微微一笑,說道:“果然不愧是邵先生,今天傍晚時分,王之寀去找趙南星了,他說他看那人犯並不像是瘋傻之人,所以要趁夜審理人犯,此時那個小傢伙已經在刑部大牢了!”
邵傑搖搖頭說道:“此案明顯事關皇室內幕,無論審理的結果如何,王之寀的仕途都算是走完了,若是一步不好,甚至引來殺身之禍,真不知道他爲何明知如此,卻仍然不辭勞苦地審理此案!”
李三才說道:“像你這樣的人是永遠不會理解王心一的想法的,我雖能理解,卻只能佩服,而不可能成爲他那樣的人!也因爲東林有了這些人,我們這些在上面的人做起事來才更加方便,他們這是求仁得仁,即便是王之寀因此去職流徙,他也不會對我有所埋怨!”
邵傑冷哼一聲,說道:“我看他們不過是一羣被你們利用的傻瓜,這件事情明明是你們做的,卻硬要陷害到鄭貴妃他們頭上,這些自詡正直的傢伙,卻也要按照你們的意思來做,他們不是傻瓜又是什麼?”
李三才說道:“這件事是你做的,而不是我們做的!與我們無關!”
邵傑笑道:“不愧是東林黨首,真夠無恥啊!”
而此時牢中,張五兒已經餓了一整天,自打年夜被人抓到這裡來,他就沒吃過飯,現在天上開始下雪,在牢裡的窗邊和木樑縫隙之下已經堆了一小堆了,下雪不冷化雪冷,單下雪再不冷,那也是在冬天,零度以下,否則他也不會下雪。
張五兒在刑部大佬當中將地上的腐敗的乾草蓋到身上取暖,昏昏噩噩地睡了過去,卻不時瑟瑟發抖。
王之寀提着一個頗大的飯盒,來到關押張五兒的牢房門前,王之寀本身就是刑部主事,算是這些牢頭的頂頭上司,在加上有上頭更大的官的關照,王之寀來夜審張五兒,這些牢頭都是非常配合。
“這人犯張差,至今還沒有吃飯嗎?”王之寀問道。
牢頭說道:“是啊,一天兩夜了,這傢伙是被餓得狠了!”
也不知道是因爲王之寀他們的話驚醒了這個張差,還是王之寀帶的飯菜香味勾起了張差的胃口,原本瑟瑟發抖的張差,連忙爬到牢門之前,喊道:“我要告狀,我要告狀,你們都騙我,沒給我錢,還把我關起來,我要告狀!”
王之寀看着張差靈機一動,此時張差雖然還有些傻樣,跟公堂上的那種狀況卻已經不同,至少能夠說出有條理的話了。
“馬上開堂,本官要夜審張差!”
“這恐怕不行!”一聲尖銳的高喝,從雪夜深處傳來,因爲烏雲遮月,燈光昏暗,即便是距離不遠,也很難看清楚,走進了才發現那是,幾個挑着燈籠的宮中宦官,他們走進大牢,看了看王之寀,說道:“這位就是負責審理張差的刑部主事王大人吧?”
“正是本官,你等有何話說?”
那宦官說道:“灑家崔文升,奉貴妃娘娘之命,前來看着張差,防止有人趁黑審判,屈打成招,給人栽贓!”
崔文升的到來,自然是朱由崧的作用了,因爲朱由崧的提醒,鄭貴妃便將崔文升派到這裡來,以免事情不可收拾。
朱由崧雖然對歷史並不熟悉,不過有智腦在,萬曆朝基礎的歷史,他還是能夠說上來的,此時他面對的就是明末疑案當中鼎鼎大名的“梃擊案”,梃擊案當中正是因爲王之寀夜審張差,讓張差供出了對鄭貴妃極爲不利的供狀,纔將鄭貴妃逼入絕境,不得不向太子服軟,福王放棄奪嫡之念,就藩洛陽。
此時的梃擊案,在時間經過上雖有差別,不過並不是太大,甚至連那個人犯都還叫做張差,朱由崧自然不可能讓王之寀的夜審張差再來一次。
崔文升又對周圍幾個小太監說道:“小子們,把那些飯菜給張差端上去,否則因爲餓極了,胡亂攀咬,反而被人當做罪證來栽贓陷害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