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跟現在的皇帝一樣,懶惰怠政,而福王卻兢兢業業地處理政事,兩者孰優孰劣,一眼而明,在這裡不得不說,萬曆皇帝時期的大臣,可是受夠了皇帝怠政的苦頭了,中央地方官員大規模缺額,申時行、沈一貫這些傢伙當獨相,不是因爲他們受皇帝信任,而是因爲皇帝根本懶得給他們配副手,到時候廢長立幼,那裡大臣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聖旨下來沒過幾天,朱由崧也看出他父王的變化來了,以前無所事事只能抱着幾本書,在書房裡發呆,但是現在卻忙得整天見不到人。不過精神頭卻比以前好了很多,看來這位福王倒不像是歷史上那樣庸碌無能之輩。
到後期之所以會變成那種三百多斤的大胖子,恐怕也是因爲奪嫡失敗之後,長期失意所致,而現在他看到一絲希望,自然想要努力去做好。
後來聽他母親姚妃所說,才知道現在朱常洵被他皇爺爺乾綱獨斷,委以重任,協同方從哲處理國事,而方從哲則派他協助執掌部務的戶部左侍郎李汝華處理部務,但是李汝華卻派給了朱常洵一個棘手的任務。
萬曆皇帝幾十年不上朝,不見羣臣,造成了政務荒廢,國庫空虛,若不開礦稅,已經難以爲繼。但是此時那些礦山多是控制在當地富戶手中,而這些富戶與朝中大臣又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明朝的大戶有個特點,就是不願意交稅,農稅、工商稅都不願意交,於是在朝中大造輿論,開礦稅便是亡國。
再有就是礦監擾民之事,無法杜絕,這也是大臣用來反對開礦稅的一個絕佳理由。
朱常洵若是把這件事情做好了,將礦稅收上來了,雖然能取悅皇帝,那必然得罪滿朝文武,皇帝原本就是站在他這邊的,做好對他的政治發展根本沒有好處,若是做不好,那必然是被認爲無能,競爭皇儲之事,也不用再提了!
“唉!這礦稅之事真是難以決斷啊!李汝華!這個混蛋!”
朱常洵一邊心中暗自衡量着,卻一邊罵着李汝華,李汝華這招狠毒啊,這便是陽謀,明知他包藏禍心,卻沒辦法破解。朱常洵也問過身邊的幾個太監侍衛,那些人大多數都是些文盲或是半文盲,根本沒什麼見識,他們能想出什麼法子來?
現在朱常洵也不禁希望身邊有那麼一個軍師來幫他想想辦法,可惜文臣都是***,武官被文臣壓制得厲害,就算結交了也沒什麼用。
此時朱常洵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兒子朱由崧,他的這個兒子自幼聰慧,或許能幫他想出個辦法來。想到這裡,朱常洵心中也不禁自嘲:“自己這是怎麼了,這種事情居然要去向一個小孩子問計,不過現在我是沒轍了,就算死馬當活馬醫了!”
說幹就幹,朱常洵才幹上面沒什麼突出,也沒什麼愚笨,只能說是中人之姿,不過討好親人的手段倒是有幾分,否則也不會讓萬曆皇帝一直想着要立他爲太子,立太子不成,在他就藩的時候,直接將張居正的房產地產以及河南、湖北、江浙、山東一帶的大批良田劃給了他,並且賜給了他大量的奇珍異寶。
對於朱由崧,朱常洵也沒做別的,只是從太**裡挑出了三個漂亮的宮女,將她們調到姚妃那裡照顧皇孫,不得不說,知子莫若父,朱由崧有着成年人的思維,對漂亮的女人自然是要比普通小孩子有好感,而朱常洵這個老爸一眼就看出了他兒子的悶騷本質。
對於這個禮物,朱常洵也是肉痛非常,也知道那幾個宮女可都是從江南靈秀之地,選過來的秀女,年紀雖小,卻已經出落得水靈無比,原本準備自己享用的,弄到兒子這裡,他是沒辦法沾手了。
“崧兒,你說,父王對你怎麼樣?”
朱由崧對自己父王的禮物那是一百二十個滿意,笑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父王,您對我不錯,可沒有這麼熱情地時候吧,究竟有什麼事情,就說吧,不用拐彎抹角了!”
朱常洵微囧,他跟兒子交鋒的時候,兒子一直是處在絕對優勢地位的,好在是在自己兒子面前,也不算是丟臉,而且他也已經習慣了這種相處方式,反而覺得這樣能夠增進感情,畢竟皇家的那對父子,能跟他們這樣毫無顧忌地隨意嘲諷打趣的,古往今來都沒有幾個。
“崧兒,我現在在戶部處理部務的時候,碰上了一個難題,父皇需要開礦稅來貼補朝廷財政,而大多數朝臣卻不贊同,戶部侍郎李汝華將這件事交給我來做,你說應該怎麼辦?”
朱由崧一愣,他沒想到萬曆皇帝居然想出了讓皇子參與朝政的事情,想想清朝歷史上那赫赫有名的九龍奪嫡,就可以知道皇子參與朝政究竟是一個多麼昏的昏招,朝堂黨爭已經夠厲害了,再加入奪嫡之爭,那還不亂成一鍋粥了!
朱由崧想了想,說道:“李汝華一個侍郎怎麼敢把這件事交給你做?”
朱常洵嘆道:“他雖然只是一個戶部侍郎,不過卻是以侍郎銜領戶部事,其實就是實質上的戶部尚書,這個人雖然不參與黨爭,不過在反對立我爲太子的事情上面卻是個急先鋒。”
“不參與黨爭,只是抱住太子的大腿,倒是不錯的選擇!”朱由崧笑道:“這件事情,第一要做的就是讓大臣同意,改革礦政,然後在考慮怎麼既能爲國庫內帑增收,又不會引起羣臣的反感!”
朱常洵搖搖頭說道:“你這兩件事情,一個比一個難,怎麼可能完全達成?”
朱由崧笑道:“那也未必,這件事情先不着急,在發難之前,先做好準備工作,聽說皇爺爺的錦衣衛做事不錯,不如就讓他們去查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朱由崧笑道:“只要這件事情查清楚了,那些大臣即便是不同意開礦稅,那也不得不讓朝廷插手礦政!”
……
乾清宮暖閣當中,久不市朝的萬曆皇帝今天卻破天荒地召集了葉向高、方從哲、吳道南以及各部尚書來暖閣議事。
暖閣當中,因爲使用了特殊的技術,冬暖夏涼,不過幾個大臣卻有些焦躁不安,相互之間不斷小聲議論着,事有反常,必有妖孽,誰也不知道萬曆皇帝這個不按理出牌的皇帝究竟有什麼打算。
“元輔,您看今天的事情,皇上這葫蘆裡究竟是買什麼藥呢?”幾個東林黨的干將圍在葉向高身邊,悄悄請教着葉向高。
這也是葉向高想要要問的,不過作爲上位者,自然不能表現出自己的無能無知,他微微一笑,說道:“還能有什麼事情?國計民生上面,我們這位皇上是不可能召集臣子商議的,唯一能夠讓皇上勞駕市朝的人,也只有他那位愛子福王爺了!”
“難不成皇上又想出了什麼辦法,上一次皇上讓福王爺插手朝政,也算是棋高一着了,不知道這次又會有什麼幺蛾子啊!”幾個大臣皺着眉頭,他們的這位皇帝可以說是明朝最不好對付的皇帝之一了,原本還能摸着規律,但是這幾次皇上出招可是越來越高明瞭。
隨着一個太監高喊“皇上駕到”,那些元輔重臣都停止了議論,肅然行禮。
此時的萬曆皇帝年事已老,身體有些虛胖,走路都顫顫巍巍的,做到龍椅上,說道:“今天找諸位過來,那是福王最近發現了一些事情不得不說,我想讓幾位臣工也聽一聽,咳咳,洵兒,你過來給幾位先生說一說你發現的事情!”
“是,父皇!”福王這次準備充分,自然不慌不忙,拿出一個摺子,說道:“這裡是錦衣衛進來查訪的一些事情寫成的奏摺……”
聽到錦衣衛一詞,下面的幾位大臣都不禁打了一個寒噤,心中卻在想着,難道又有什麼人造反了?
“樂亭縣,一共有三十個大小煤窯,十幾個大小鐵礦山,這些小型煤礦鐵礦礦主跟朝中某些大員關係匪淺吶!壬子年三月間,一共發生了五十起大小礦難,造成三十二人死亡,五十七人肢體殘疾,這只是一個總體的數據,我這裡有每次礦難的詳細記錄,諸位先生可以看一看!”
葉向高接過摺子一看,摺子上除了開頭一段沒什麼文采的話之外,就剩下一些表格,詳細記錄了事故發生的時間、地點、責任人、受害人等等事情。
雖然沒有什麼慘絕人寰的描寫,但是這些數據卻觸目驚心,樂亭縣屬灤州,灤州、遵化州、順天府和永平府一帶那是煤礦鐵礦林立的地方,這一縣之地的數據便如此觸目驚心,那麼一州一府或者擴大到整個國家,那又是何等可怕的一個數據。
然而他剛剛想到這裡,就有人把他想的說出來了,朱常洵說道:“父皇,那些百姓被礦主送進煤窯礦山,出來的時候卻缺胳膊少腿,更有甚至根本沒辦法出來,而礦難出現之後,礦主卻對死難之人不聞不問,那些礦工都是家中的男丁,若是男丁出事,剩下的孤兒寡母,恐怕就只能逃荒,或是餓死了。這一縣之地,礦難便如此嚴重,那麼全國多少大小礦窯,又會誕生多少的孤兒寡母?我們粗略算了一下,考慮到一些無礦的州府,每個月至少有五十萬人死於各種礦難事故,若是加上因此造成的餓殍,甚至能夠達到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