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並非一門容易學的手藝。
駱小北的天賦,曾被長者評價爲千年不遇。
即便如此,他還是用了十二年才達到現在的水準;
而且還是在專注技藝的前提下;
若是按部就班,再學會煉製翠綠熒光液;
恐怕還要再花幾年功夫。
所以,顧瑩要學紋身這件事情,駱小北並不看好。
但是她有心,駱小北亦不拒絕。
“好吧。”
顧瑩聞言,俏臉露出喜色。
她搖着駱小北的手。
就好像撒嬌一樣。
“那我現在就要學。”
駱小北心中暗笑。
她應該也就三分鐘熱度罷了。
恐怕,連接觸刺青的第一關,她都過不了。
“行吧,你先放手。”
顧瑩應聲,隨着駱小北迴到房間。
駱小北打開臺燈。
從抽屜裡拿出畫紙和鉛筆。
“你先畫一幅畫,想畫什麼都行,我看看你的美術基礎。”
顧瑩投來疑惑目光。
“我不能直接用針學嗎?”
駱小北不由得搖搖頭。
“還不會走路,就想跑了嗎?”
顧瑩撇了撇嘴,便坐在桌前,左手執筆——
她原來是個左撇子。
駱小北留她獨自畫畫,自己走出紋身店。
搭車出去轉了一圈,購買一些生活用品。
又打包一份晚餐。
一去一回。
也用了兩個小時。
回到店裡以後,便望向房間。
顧瑩還在紙上繪畫,倒是專注。
靜靜到她身後看了一眼畫紙。
駱小北不由得一驚。
顧瑩筆下的圖案,甚是抽象。
不是畫得不好。
而是那圖案,便是駱小北也前所未見。
一眼看去,也說不上來任何原因——
就感到一種滄桑古樸的感覺。
這種圖案,駱小北自知畫不出來。
他心中暗道:“她還真有藝術天賦!”
更難能可貴的是。
顧瑩似乎進入到一種忘我的狀態。
對駱小北的存在,渾然不覺。
駱小北又看她畫了半個鐘頭。
顧瑩停下筆,伸懶腰道:“畫好了!”
這時,她才注意到駱小北。
她猛地從椅子上跳到一邊。
用那赤瞳投來凌厲眼神,看見是駱小北,才緩和下來。
“你怎麼一句話不說的站我後面?”
駱小北不答,直接拿起她的作品。
“你以前練過?”
“沒有呀!”
“……那你真是個天才。”駱小北發自內心的讚美。
顧瑩哼哼一笑。
“確實,我什麼都沒想,圖案就自己出來了,厲害吧?”
駱小北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
“確實厲害。”
顧瑩撇了撇嘴。“學弟你夸人都沒有誠意。”
駱小北不語。
細看她的畫。
駱小北發現這幅畫中,似乎傳遞着某種精神。
他感覺自己被吸入畫中。
眼前是一幅屍橫遍野的黃昏景象。
耳邊傳來隱隱約約的婦孺哭泣之聲。
滄桑之風環繞周身,夾雜着悲傷的氣味。
這樣的作品,絕不是一個新手能畫出來的。
可是,顧瑩確實在自己的注視之下畫了出來。
這已經不能用天才來形容了。
簡直逆天!
駱小北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她好。
只聽顧瑩自鳴得意。
“還記得我說最近記憶力變差了嗎?”
“就是因爲畫裡的圖案會時不時地出現,佔據了我的記憶。”
“你說,這是不是就是靈感?”
駱小北聞言,默默將畫放下。
“先吃飯吧。”
顧瑩也餓了,便不再談論這幅畫。
但駱小北心中卻還記掛此事。
突然出現圖案,佔據記憶?
這樣的情況,與其說是靈感,不如說是詭異……
顧瑩身上,還真是迷霧重重。
駱小北不禁瞎想起來。
該不會……
她體內有另外一個靈魂?
一個能夠畫出這種圖案的靈魂?
那豈不是……鬼上身?
駱小北及時止住念頭。
他知道自己再瞎想下去。
怕是晚上睡不安穩了。
不再去看那幅畫。
駱小北和顧瑩到店鋪小圓桌吃晚餐。
顧瑩馬上提出要上手刺青。
駱小北搖搖頭。“晚了,明天再說吧。”
顧瑩把頭一歪,眼神滿是懇求。
駱小北嘆了一口氣。
“好吧好吧。”
“耶!”
駱小北差點噴飯。
學姐認真起來,還真可愛。
隨後。
兩人面前放着紋身針和人造皮。
駱小北給她介紹了幾種握針的手法。
“對於刺青師來說,掌握握針手法和書法家掌握握筆手法一樣重要。”
“但所謂‘執筆無定法’,握針手法也無定法;”
“你只要謹記,握針掌握好‘穩、準、慎’三大原則。”
“不要丟了對手藝的尊重……”
顧瑩眼巴巴望着駱小北。
看着駱小北認真的表情。
她微微失神。
駱小北說的話,其實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只覺得很享受這樣的相處。
駱小北拿起她的手,把針交給她。
“你試試吧。”
顧瑩回過神。
“先從刺針開始練;”
“要練到精確控制每一針的深淺;”
“這個皮會根據你刺針的深度出現不同的顏色。”
“一開始也不難爲你,只要每一針都刺成藍色,就算完成。”
顧瑩在駱小北的指示下,刺入第一針。
頓時。
撲哧!
一股鮮紅的假血從人造皮中噴出。
她呆了呆,望向駱小北。
只見駱小北臉色一沉。
“如果這是人手,你已經可以準備賠醫藥費了。”
顧瑩嚥了一口唾沫。
心想着要輕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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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
連續幾次,都將假皮刺出血來。
要知道她的力量遠超常人——
這也意味着,她比常人更難把握細微發力。
顧瑩再三嘗試,結果都是一樣。
她不禁緊咬嘴脣,額頭流下汗水。
最後——
她刺了上百針,無一成功。
她簡直崩潰,眼中涌起淚花。
把針放到一邊,她又望了過來。
這時,駱小北雖然沒有什麼表示。
可心裡已經明白——
顧瑩在紋身方面的天賦,簡直差到極點。
可惜了,她能畫出精彩的抽象圖案,卻可能一輩子也無法用在紋身上。
他眼神中的失望,是藏不住的。
顧瑩頓時眼淚汪汪。
駱小北微微一笑。
輕輕替她拭去淚水。
“一開始都這樣的,堅持一百萬次,一定能成功一次。”
顧瑩顫聲說:“真的嗎?你一開始是不是也這樣。”
駱小北笑而不語,只是點點頭。
他心想自己從第一次練習刺針起,可就從沒失誤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