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你好好的去平江做什麼?”巧珍越發好奇,但也進屋找出幾匹布料攤在櫃檯上。
南書燕看了一眼櫃檯上花花綠綠的布料,道:“這些都太鮮豔了,我不喜歡。”
巧珍撇撇嘴,“你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正是穿紅着綠的時候,怎麼就鮮豔了?”說雖這樣說,她還是又從裡面的貨櫃裡抱住幾匹布,沒好氣的放在櫃檯上,“只有這些了,再挑剔也沒有了。”
南書燕隨手指着兩匹藍色的細布道:“就這兩匹,全都做成夏衣。”
歸家估計最快也要二十多天才會來人,到平江已經夏日了,夏衣正合適。
巧珍將兩匹布放在旁邊,絮絮道:“好好的,怎麼突然要去平江?是你祖母在平江給你找了婆家嗎?”
“不是,”南書燕淡淡道:“我只是想去平江而已。”
巧珍拿布匹的手遲疑了一下,“燕娘,你說的是真的?”
“我何時說過假話?”南書燕道:“早則二十多日,多則一個月,我便起身。只是這件事情,我祖母和父親尚不知道,你要先替我瞞着。”
平江是一定要去的。
若是歸家的人沒有如前世一般到雲縣,那她就自己買一張路引,找到平江歸家去。
巧珍默了默,一雙明亮的眼裡便有了憂色,“聽你的意思,你是要自己去平江。我知道你向來有主意,但平江距雲縣上千裡的路程,我尚且沒去過,你一個從未出過門的小姑娘,如何去得?
萬一被人騙了,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南書燕不說話。
巧珍以爲她聽了勸,心下便鬆了口氣,“你聽巧姨的,你這樣的人品樣貌,就算是留在雲縣,也不愁找個好婆家,何必到平江那麼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
雖說平江是天子腳下,但正因爲是天子腳下,什麼都貴,尋常人生活也並不容易。”
“我既然說我要去,自然是準備好了才上路。”南書燕淡淡道:“煩請你幫我儘快做好衣衫。”
巧珍一口氣噎在喉嚨,半天才賭氣般道:“你根本不拿我說的話當回事,那我問你,我前次跟你說過,你娘死的蹊蹺,你可有放在心上?”
南書燕默了默,“我娘死了那麼多年,又拿不出什麼證據,誰會相信?”
“那也不能就這樣算了。”巧珍將手中抱着的布匹重重放在櫃檯上,疾步走到南書燕跟前道:“好好的一個人,頭天得了風寒,當夜就沒了,況且身上還有傷。
你若留在雲縣,你孃的冤屈說不定還有澄清的那一日,但你若是走了,誰替你娘伸冤?”
“若我娘真是冤死,說不定我到了平江,事情能更快的水落石出。”南書燕道:“巧姨不用再說了,我主意已定,不會更改。”
巧珍噎在那裡,瞪着眼,說不出話來。
巧珍和南書燕的娘張氏向來要好,前世她也是讓南書燕去爲張氏討回公道。
在當朝,若是子告父,妻告夫,先要承擔二十大板的笞責,南書燕生生受了二十大板,卻因爲證據不足不僅沒有爲張氏伸冤,反而因此事觸怒南家人。
以至於她在李家的日子越發難過。
這一世巧珍也有意無意的提醒南書燕爲張氏伸冤,但南書燕只是沉默,並不是她不想,而是吃一塹長一智,眼下根本不是時候。
再說,既然她是歸家的女兒,那張氏究竟又是誰?
所有的謎團沒有解開之前,她不會輕易做決定。
南書燕從福順布莊出來,便去買了甜漿。剛到南家門前,一個粉色的身影突然從轉角處閃了出來,“南家姐姐,我有些話想問你。”
南書燕一看正是和南玉兒交好的鐘二姑娘,便停住了腳步。
鍾二姑娘身量微豐,粉色的紗衣穿在她的身上越發顯得她體態豐滿。她此時整個人有些沮喪,“我聽說玉娘嫁給李公子了。”
“是啊,今日出嫁。”南書燕淡然道。
“哦,”鍾二姑娘咬着嘴脣,“玉娘都沒有跟我說過,我也是剛剛纔聽人說了,還不相信,便過來問一問。”
“她的婚事已經提了很久。”南書燕道:“玉娘一向心儀表哥,也算是得償所願。”
鍾二姑娘的臉色越發難看,笑得比哭還難看,“玉娘從來沒有跟我說過。”
“大概是忘記了,又或者,怕說出來被有心人鑽了空子。”南書燕意有所指,道:“二姑娘不急的話,便進屋喝碗甜漿。”
鍾二姑娘一張臉漲得通紅,她慌亂的搖了搖頭,“不了,我先回去了。”
看着她匆匆逃離的背影,南書燕冷冷一笑,不知南玉兒嚐到衆叛親離的滋味,會是如何一副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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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來牀前。
南玉兒渾身一凜,打了個冷噤。
“表哥,我真的不知道紙箋是何人所寫,當時姐姐將紙鳶拿給我,我便直接拿着去交給了方夫人,並沒有細看。”她望着木然躺在牀上的李泰來,有些膽怯的解釋。
當日送紙鳶的事情,她從進房開始到現在,不知已經解釋了多少遍,但平日看上去溫和儒雅的表哥,卻依舊不相信,只讓她好好想清楚,連一絲細節也不放過。
此時他倒是不問了,但一言不發,冷漠的讓人害怕。
“我雖然是識字,但我並不知道紙鳶裡藏着這樣一張紙箋,我從小尊敬表哥,若是知道藏着這樣的東西,我怎麼還會將紙鳶送去給方夫人?”
李泰來閉着眼睛如同石化。
南玉兒穿着繁複的嫁衣,頭上還戴着花冠,雖然取了蓋頭,但站着講了這半天早已口乾舌燥,腿腳痠軟。
她看李泰來躺在牀上一動不動,闔着眼皮呼吸平穩,也不知睡沒睡着。
又站了一陣,看他仍舊沒有動靜,她便輕輕走到書案前,彎腰坐到椅子上想要伸手去取案上放着的茶壺。
手還沒有碰到茶壺,李泰來便懶懶睜開了眼,“我說讓你坐下了嗎?”他眸色陰沉,聲音黯啞,“若是你覺得站着說很累,那你就跪在地上說,一直說到我相信爲止。”
“表哥!”南玉兒含着眼淚,語氣裡滿是委屈和不忿,“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連每一個細節都沒有遺漏,我實在不知道還要說什麼?”
南玉兒覺得自己都快被他逼瘋了,就是審犯人,也不帶這樣的。
“真的沒有說的了?”李泰來的聲音帶着壓迫迴響在屋內。
“沒有了。”南玉兒吸了吸鼻子賭氣道。
“那好,玉娘,你過來。”李泰來嘴角含笑,眼神深幽不見底。
南玉兒緩緩站起身來,望着李泰來有些發憷。
“過來,玉娘,到我跟前來。”李泰來伸出手。
南玉兒面上突然浮起一團紅暈,她提起腳,帶着些微欣喜慢慢朝着李泰來走去。
李泰來臉上掠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等南玉兒走到牀前,他突然從牀裡側舉起一根木棍,狠狠打在南玉兒腳彎處。
南玉兒一聲痛呼,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你不是不願意站着說嗎?好了,你現在跪着說。”李泰握着木棍,一臉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