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吊榜尾
天漸漸的黑了,氣溫降了下來,嚴三太抱着胳膊縮在牆角落,凍的直打哆索,肚子裡也餓的咕咕直叫。
他突然想起什麼,“女兒,剛纔那幾個奴才啥意思,什麼讓你想通了,去領錢,一百倆銀子啊,你傻啊你幹嘛不要?”
嚴如煙抱着自己的首飾坐在一張舊板凳上面,瞟了她爹一眼,“你就知道錢錢錢,一點遠見都沒有,鼠目寸光,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爹!”
嚴三太人窮志短,被女兒訓了,也不敢回嘴,只得老實的縮在角落裡。
只是天色越來越黑,伸手不見五指,父女倆就這麼幹耗着也不成辦法,嚴如煙想想,再看看老子那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少不得要嘆口氣,自己起來摸索。
好不容易找到一箇舊燈臺和火摺子,勉強的讓屋子裡亮了點,只是腹中如打雷一般,兩個都餓的不行了。
折騰了許久,終於在另一間空屋子裡找到了些許雜糧麪粉,此刻他們已經顧不上嫌棄這東西粗鄙了,有東西吃總比沒有的吃好呀。
當嚴三太看着自己女兒做出來這一團黑不溜秋,形狀極惡的東西時,忍了忍,但還是拿起來咬了一口,立即呸呸呸的吐掉了。
“如煙,這哪裡能吃,還沒熟呢?”
嚴如煙恨恨的拿起一塊雜糧餅,放在嘴裡小口小口的抿着,她知道半生不熟的難以下嚥,但是她就要記住這個味道。
今天李家的人是怎麼對待她的,等到柳公子娶了她,她成了富太太的那天,她要成倍的討要回來。
最終肚子的飽餓問題戰勝了舌頭的味覺問題,嚴三太克服心理障礙,還是就着冷水嚥了半塊餅子下去。
只是他向來好吃懶做習慣的,今天不明不白被女兒連累,心裡着實憋悶,這漫漫長夜,又無地方睡覺,只得找些話來說,便想問嚴如煙倒底什麼情況。
“你姑母不是挺喜歡你的嗎?甚至還主動爲你安排,想讓你嫁進李家,怎麼突然就翻臉不認人了?”
“誰曉得那老東西在想些什麼,我知道了,她一定是知道了柳公子看上我了,知道我是不可能再嫁入李家了,所以惱羞成怒了!對,一定是這樣!”嚴如煙可笑的爲自己找着理由。
嚴三太湊在旁邊慫恿道,“女兒啊,其實我們完全可以這樣做,比如呢,先拿了那一百倆,等花完了,我們再回李家,到時候往他家門口一坐,再鬧上幾場,我就不信李恆之不乖乖把我們往府裡請,好酒好菜的侍候着,你說你傻不傻,非不要錢,結果惹惱了她,我們現在要受這罪。”
“你懂什麼,你就知道眼面前那點子好處,張氏和李嚴氏現在都恨我入骨,我要是離開了李府,再別想進來了。你以爲張氏是那麼好欺負的,你別聽人家說,她連縣令老爺都敢設計,那楊氏油坊的兒子都是因爲她才被砍頭的,這娘子心狠着哪。”
嚴三太被女兒一吼,頓時如被針扎的氣球癟掉了,嘴裡咕咕喃喃的回到自己的角落,“你主意大,那你說吧,我們要這裡捱到什麼時候?”
“柳公子一定會來救我的?等明天我去那小門裡等着,如果看見有丫頭過來,我就拿點首飾賄賂下她,到時候讓她替我向柳公子傳個信,只要柳公子知道我的處境,必然會派人來解救我的,到時候我們的好日子就來了。”
“對對對,女兒你說的對,爹都聽你的。女兒,我可是你爹哪,你去過好日子可別把爹給忘記了。”
嚴三太知道女兒軟肋在哪裡,立即說了一堆拍馬屁的話,頓時把嚴如煙拍的飄飄然,頓時看他順眼多了,那大話也不要錢的往外拋,“你畢竟是我爹,我怎麼可能不認你,只要你老實待着,別給我惹事,等有了好兒,我一定不會忘了拉扯你一把的。”
可憐嚴如煙天天在那鎖着的小門裡望穿秋水,也沒見着一個人。
人都去哪兒了?三天已過,是放榜的日子,大家自然是都去看榜了!
張悅娘和姚紅姑派小的們去看,她們倆守在鋪子裡等着,大約過去一個時辰,突然前方鞭炮聲大響,有官府的小衙役報了喜來,說是李府的姚文明考了第十二名;
張悅將早就準備好的紅紙包送了出去,又在門口放鞭炮,灑銅錢,惹得許多人圍觀恭喜。
不多一會,又來一波報喜的,這次竟然是平安,說是中了第二十九名,這個消息一出,姚紅姑整個人跟傻了一般,突然就卟嗵一聲跪了下去,竟是號啕大哭起來。
張悅娘忙將姚紅姑拉起來,“你是高興糊塗了,這時候應該要笑的。”
姚紅姑拼命止住眼淚,一邊笑一邊流淚,用袖子不停的抹眼淚,“唉,夫人,要不是你,我和平安哪裡有今天,這都是夫人給我們的造化呀。平安,快,快過來給夫人磕頭。”
平安聽話的過來磕頭,卻被張悅娘拉住了,戲笑道,“你現在可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了,哪裡能隨便拜人?”
平安卻是滿臉感激,鄭重的磕下頭去,“沒有夫人,就沒有平安的今天,別說只是一個童生,哪怕是考上了狀元,我也一樣要給夫人磕頭。”
平安能不忘本,這讓張悅娘很感動,眼圈也不由紅了起來。
報喜的人跑了一家又一家,只是葫蘆巷子這邊除了虎娃和平安外,竟是再無消息了。
平忠的臉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嘴也緊緊抿着,不言不語的走進了後院,拿起書,認真的看了起來,只是卻感覺有人在後面用力捶了他一下子,他回頭一看是平威,“童生有啥好的,你這麼聰明,到時候跟我一起去考武狀元,豈不是比文狀元更威風。”
平忠勉強的抿了抿嘴,算是笑了笑,也算是迴應好兄弟的安慰。
就在這時候,鋪子外面又聽見小衙役的報喜聲,“張娘子大喜,張娘子大喜呀!”
平忠激動的一站起來,但是隨後又慢慢坐了下去,雙手漸漸握拳,額頭上滲出虛汗來。
姚紅姑趕緊上前,“是不是我們家老爺李恆之?”
那報喜的衙役想了想道,“沒有這個名字,只有兩個,一個叫秦平忠是第九十三名,一個叫李平喜第一百一十二名。”
平喜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問道,“你確定名字是李平喜,是我嗎?”
衙役連忙拿出紅色系了大綢子的報喜貼子一看,這才鬆了口氣,確定道,“沒錯,沒錯,恭喜張娘子,一品香真是人才輩出呀,算上這兩位,已經是第四位高中童生的了吧?”
張悅娘遞上雙份紅包,聽着周圍此起彼伏的恭賀聲,心裡是既高興又失落。
平忠聽說自己中了第九十三名,當時就站那兒傻掉了,然後焦慮的問道,“那麻煩衙役大人幫忙想想,有沒有叫李恆之的?”
那衙役是從省城調過來幫忙的,他左思右想,隨後搖頭,“此次一共錄取兩百名學子,共派出十人報喜,每人手裡有二十個名額,我的名單裡肯定沒有這個名字。”
平忠有些擔憂的看了一眼張悅娘。
張悅娘朝着他坦然一笑,拍着他的頭道,“恭喜你。”
平忠哽咽起來,“夫人,老爺的名字一定在其它人手裡,一定在的,你看連平喜都考中了第一百一十二名,老爺以前都中過舉人的,底子比平喜好太多了,怎麼可能不中?”
平喜和平安等人也拼命點頭,眼底有淚花閃動,想要說些什麼安慰張悅娘,卻是嘴脣嚅動,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張悅娘心裡喟嘆一聲,若是真正的李恆之,哪裡用考,只是靈魂早已經換人,又隔了千年的時代,才兩個月時間,突擊考試,哪裡能考得中。
這就像一個古人,突然來到現代,就算是博學大儒,讓他兩個月時間去完成小學到高中的內容,考上大學,估計他也不一定行呢,何況自己的丈夫還只是普通人。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街上點亮了燈籠,報喜的人聲漸漸淡去,張悅娘這才走回屋裡,但是姚紅姑卻不肯走,仍然站立在巷子口,“夫人,一定是他們報忘記了,老爺那麼用功,怎麼可能會不中呢?”
“紅姑,別等了,回來收拾收拾東西,回府吧,之前我說過,你們要是中了,給你慶功的,我看現在府裡應該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平福早知道結果,所以並沒有跟過來,留在府裡做菜。
而李恆之是有些緊張,藉口之前考試用腦過渡,需要好好歇息。
幾個人又等了一會,終見路上行人變少,不再有望,只得關了鋪門,往李府方向走去。
誰料就在這時候,突然聽見一道響亮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張娘子大喜,張娘子大喜!”
報喜的規矩就是這樣的,要老遠就開始喊,讓家家戶戶都能聽得見。
張悅娘等人立即轉身,朝着報喜衙役那裡奔過去,大家激動的七嘴八舌的問道,“是不是李恆之,是不是李恆之,中了多少名?”
報喜的正是下午的那個衙役,他正好負責了這一片,倒是得了最多的賞賜,誰讓一品香出了五個童生呢。
他高舉着喜報道,“對對對,就是李恆之,中了第二百名!”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