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妻駕到 215 功過相抵
話說到這兒,留半截子懸念也就夠了。吳嬸子起身要走,才走到茅草屋柵欄門口,鍾氏就追了出來,臉上彷彿是破釜沉舟般的決心。
“嬸兒,我答應你!只是我,我有個條件。”鍾氏頭差點低到塵埃裡,滿臉羞紅,似乎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氣才說出條件二字。
吳嬸子倒是鬆下一口氣來,不過卻是故意把目光放的冷冷的,姿態也放的高高的,現在要求人的可不是她。
原本她是同情鍾氏,纔在張悅娘面前推薦了她,看着以往鍾氏的言行舉止,也覺得她是個聰明人,沒想到她迂腐至此,爲一個渺茫之極的想法,推拒眼前的巨大利益。
她家童哥兒是挺聰明的,但是這聰明的人就一定能考中狀元?那還真是未必呢,再說童哥兒才七歲,距離童生考生都還有兩年,急什麼?都尚未正式啓蒙。
一品香可是建築才子陸放題詞,新鋪子可是皇上賜下的,這等榮光,會侮沒了她們家小小門庭?
她和何大爺家想不要錢賣身入李府,張悅娘都不要呢。這樣的好事落在她頭上,她還猶豫不決。
她真有點後悔了!
想到這裡,吳嬸子的態度越發冷淡起來。
鍾氏小心翼翼的覷着吳嬸子的臉色,心裡轉了幾轉,看了一眼自己現在住的茅草屋,一下雨就成了水澤,到處漏雨,地上炕上沒一塊乾地兒,婆婆孩子都跟着受罪。
她不得不多想一點啊。
“說吧,有什麼條件?”
鍾氏剛纔特意問了下婆婆,畢竟她年紀大,對奴才買賣這些價錢的事可能知道的多點。
她瞭解到像她這般年紀的婦人,買進大家宅門裡頭,最多也不過三兩銀子。她還記得剛纔吳嬸子說賣身的銀子加上酒釀配方的銀子,於是她就拼命給自己壯膽,哆索的說道。“我想把賣身銀子定在五倆,酒釀技術配方……”
“你說啥?五兩銀子去城裡頭都能買兩個青壯勞動力了。”吳嬸子一句話把鍾氏堵的面紅耳赤。
但她仍然堅定的把話說完了,不過卻是添補了爲何要這麼多的原因。
“嬸兒,你也看見我們家這茅草屋。冬天不能禦寒,夏天不能擋雨,婆婆的病也因此更加的重了。村東頭正好有間空屋子,我早打聽好了價格,他們要五兩銀子才肯賣。所以我才說賣身銀子要五兩,酒釀的銀子要一兩,這樣五兩銀子買那屋子,剩下的一兩給婆婆買些藥,給童哥兒買點書也差不多盡了。你說現在天氣漸漸暖和了,也時常下雨。這屋裡沒有一塊好地兒,婆婆和孩子住着不舒心,我幹活也不放心是不是?”
鍾氏的眼裡有着墾切的哀求。
吳嬸子心裡一軟,原來是爲這個緣故,想想便點頭道。“那行,就這麼定了,我現在去喊村長過來,我們把賣身契先簽一下,明天讓阿春帶到城裡頭上檔。”
“多謝嬸兒,多謝嬸兒!”鍾氏感激的不行,這就要跪下來給吳嬸磕頭。卻被她攔住,“你跪我做什麼,我也就是辦事的,明天早上記得穿的利索點,過來給夫人請安。”
“唉,好勒!”
村長的家不遠。很快喊來,雙方定好價錢,吳嬸子現場一次性付清,銀貨兩訖,從鍾氏按下印泥的那一刻起。她就是張悅孃的人了。
原本給鍾氏的材料費就是十兩,現在賣身銀子花了六倆,還剩下四兩,鍾氏有些請示的看向吳嬸子,吳嬸子沉吟了一會,接過她手裡的四兩銀子,“明天早你給夫人請過安後,把你要用的東西全都報給春妮,讓何春進城給你添置,你只管坐在家裡做事即可。”
鍾氏聽了老實的點頭,她本來就是個名聲不好的寡婦,自從嫁到何家村來,就沒再出過門,如果讓她自己去城裡頭買東西,她還真有點怕。
現在只需要她在家裡坐等,那自然再好不過了,這樣的話,她就可以趁着何春進城買東西的空檔,帶着童哥兒,找村長,把村東頭那兩間空房子買下來了。
吳嬸子拿了鍾氏的賣身契,就直奔暖棚,輕聲站在暖棚門外喊了聲,原想着如果張悅娘已經歇下了,就明早再來,誰知暖簾掀開,張悅娘竟走了出來,還沒安睡。
“嬸兒,有啥事?”張悅娘將吳嬸子讓到暖棚二進的通道上,這裡離暖管稍遠,溫度正好。
吳嬸子眸光閃了閃,便直直跪下去,“請夫人責罰奴婢。”
“嬸兒,你這是怎麼了,快起來。發生啥事了,你先說來聽聽。”
吳嬸子便將自己的想法,和自己自作主張,買下了鍾氏的事說了一遍,然後小心的覷着張悅孃的神色,生怕她發火,說她自作主張。
“原來是爲這事兒,你快起來,我不怪你,你也是爲了我好,雖然有些越矩,但是出發點是好的,下次別再犯就是了。”
吳嬸子見張悅娘眉眼淡淡的,臉上帶着似笑非笑,語氣輕鬆,不像生氣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膽兒也逐漸大起來,將她和鍾氏談價錢的經過說了下。
“你能有這樣的想法,肯主動爲主子分憂,這樣做的十分好,我理應獎賞你;只是你未經過主人允許,就擅自做了決定,又是犯了錯。假如我另有安排,你這樣擅自作主,豈不是打亂我的計劃。這樣吧,功抵部分過,我要小小的懲罰下你。”
吳嬸子立即嚴肅起來,頂天頂地的發誓,下次絕不再發,讓夫人只管懲罰,絕無半句怨言。
“我今天晚上和春妮聊天時,她說嬸兒做的茄盒可好吃了,這樣吧,就罰嬸兒明天早起來給我們做茄盒吃,嬸兒你覺得這懲罰怎麼樣?”張悅娘俏皮的朝着吳嬸子眨了眨眼睛。
吳嬸子心頭的大石才終於落地,卻同時也心裡十分感動,知道張悅娘在包容她,遇上這樣的好東家,她真是三生有幸,哪裡還有不同意的,當即便保證起來,“行,沒問題,今天下午摘的茄子還剩了幾條,明天我保證夫人一起來,就有茄盒吃。”
她雖然是鄉野村婦,但亦聽過城裡大戶人家的事,像她這樣的行爲,如果是碰上那等不講理或是霸道的主人,打死半條命都算是輕的。
但張悅娘卻只是罰她做吃食,就等於是沒罰。
不得不說,張悅孃的行爲再次收服了吳嬸子,也讓她忠誠的心越發堅定。
她走回自己家新砌的青磚大房子,看着何春和春妮那個房間燈還未滅,窗上兩個親熱靠在一起說話的影子,再環視周圍,豬圈裡睡的哼哼唧唧的幾隻小豬,後院堆的滿滿的乾柴禾,建的整齊竈屋和廳堂,這一切美好的生活,都是張悅娘給的呀。
索性她家只有一個女兒,看何春對春妮十分好,對她們這丈母孃和老丈人也是十分孝順,在後來砌新房子時,吳嬸子乾脆建議,將原地基上的舊屋推倒,建成一棟六間的連體屋,大家都是一家人,住在一起這樣才熱鬧呢。
聽到院門的聲音,何春趕緊迎了出來,給丈母孃倒了一杯熱茶,雖然現在是雨水都過了,但到了晚間,天氣還是有點涼,他心疼自家媳婦兒,只讓春妮坐在屋裡頭,他自己出來侍候丈母孃。
“今兒你們也累極了,趕緊去歇着吧。”
女婿心疼自家女兒,她這個當丈母孃的當然就心疼女婿了,一連串的吩咐何春趕緊去歇着。
何春卻是不喊累,仍舊笑的憨厚,非要去竈間端了熱水過來,侍候了吳嬸子洗完腳這纔回房的。
吳大宏早就醉的不醒人事,他本就呆性,心思單純,吳嬸子有時候嫌他沒有用,不像別家大老爺們那樣能擔得起事兒,但有時候也想起那時候,吳家老頭老太太要休自己時,要不是吳大宏呆性的非得要自己,她恐怕也享不到今天女婿的福了。
十根手指都有長有短,更何況人呢?吳大宏雖然不管事,但是對她言聽計從,也能吃苦耐勞,已屬不易了,她還能苛求什麼呢?
人生的事,不如意的十之八九,總是沒有圓滿的。
想透了,也就好了。
吳嬸子去替丈夫蓋了回被子,坐在炕上,終是站了起來,心裡像揣了些什麼似的,想找人說說。
只是現在夜已經深了,女兒和女婿自然不能去打擾,能說得上話的也就是何大爺了。
自從兩家合併之後,她和吳大宏索性認了何大爺當乾爹。
今天老爺子累狠了,估摸着現在已經歇下了吧,她來回踱了幾步,最終還是走到門前,正擡起手,想要敲門,就聽見老爺子沉沉的嗓音從門裡頭傳來,“進來吧,門沒栓。”
“爹,這麼晚了,你咋還沒歇着?”吳嬸子推開了門,只見老人家並未點燈,朝着炕裡頭的地方有個亮光一閃一滅的,老爺子在抽旱菸呢。
吳嬸子摸索着將煤油燈點着了,這才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是張老闆那裡出啥事了?”老爺子不愧是成了精的老人兒,一句話就掐中了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