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義子
平忠抱拳,“弟子不明,請師傅教導。”
柳七一邊在舉着兩個鐵方塊,一邊粗聲粗氣的說道,“我聽說你們在中得舉人之時,張悅娘便將你們的賣身契發還於你們了?”
平忠和平安一起點頭,的確如此,這有什麼關聯嗎?
柳三繼續搖扇子,其實這天已經逐漸轉涼,根本用不到扇子,不過他的扇子可不是裝飾品,乃是兵器。
“人家投之木桃,難道你們不要報以瓊據嗎?如果沒有張悅娘,你們現在會是何樣?不用我說,你們心理有數。洪都京城是司南的老巢,張悅娘是考慮到兩點,一怕你們以奴才之身去考試名不正言不順,二她剷除了楊家,得罪了司家人,不想連累你們,後面的話還用我再說下去嗎?”
平忠臉上立即恍然明悟,其實他雖然聰明,但畢竟還是小子,思慮的不夠周全,今天柳三一番點撥,才讓他徹底看清眼前的現實。
夫人在他們危難的時候,相助於他們,現在夫人危難的時候,他們怎麼能夠袖手旁觀?
平安的聰慧僅次於平忠,也隨即明白過來,不過他與其它人又是不同,因爲平安的娘是夫人的貼身媽媽。
而平威則是勇猛有餘,智謀不足,想了半天,看他們在打啞謎一般,急的如熱鍋上螞蟻一般,“我說你們能不能把話說清楚了,這樣猜來猜去,當真煩人。”
平忠無奈一笑,這才說明原委,“夫人不想連累我們,所以將賣身契發還於我們,這樣一旦有事,我們若是那等沒良心的,便可袖手旁觀,若我們不想旁觀。又以何種立場來相助呢?一個名正言順的立場。”
平順突然眼珠子直轉,“不如我們認老夫人當乾孃如何?這樣不管平忠大哥,你們未來到哪一步成績,一直都會是李老夫人的義子。那與夫人老爺也就成了兄弟,兄有難,弟弟豈能坐視不理。”
柳三哈哈大笑起來,用扇柄敲打了下平順的頭部,“孺子可教也。”
幾人立即心中明白過來,知道他們與張悅娘是一體的,不管如何都不能分開的,那還等 什麼。
待平忠等人走後,柳三這才返回家中密室,看向從裡面走出來的柳平潮。雙手抱拳,唱喏道,“大哥,小弟幸不侮命也。”
柳七還在練臂力,粗聲粗氣的說道。“大哥,七弟不明,李恆之就算中了狀元,最多也就是當個七品芝麻官,也不可能越過柯家去,你怎地又是送奴才又是點撥平忠的討好她?”
柳三將扇子全部打開,再收起來。鄙視柳三道,“你整天只知道打打殺殺,你懂什麼?張悅娘未來會是一柄最好的利刃,用來對付司南那老賊最好不過了。要不是那司老賊,大嫂怎麼會……”
“三哥!”柳七見柳平潮臉色劇變,連忙喊了聲。
柳三這才噤聲。渾身冷汗直冒,心想自己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低頭縮背,再不敢多言。
……
李嚴氏有些瞠目結舌,看着眼前跪了一排的小傢伙們。“柳雲柳葉,快將忠大爺,安大爺扶起來,這是做什麼,都是舉人之身了,一起跪下來,老婆子我可承受不起。”
黃媽媽微笑道,“老夫人,您是九品孺人,他們雖是舉人,但並無品級,您是受得起這一跪的。”
李嚴氏這纔沒站起來,只是讓人扶他們起來,又吩咐喜兒上茶。
喜兒偷瞄了平忠幾眼,見他目不斜視,自進靜心苑以來,對自己也是客客氣氣,好像並無不同的地方,心不由微微黯然下去。
李恆之適時挑起門簾,牽着張悅孃的手走了進來,看見這陣仗,微微一愣,便笑道,“今天發生什麼大事了嗎?怎麼平喜急急的將我和夫人請來?”
平忠轉身向着張悅孃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又轉正方向,沉聲道,“我等若無夫人老爺提攜相助,恐怕早就餓死街頭,哪有今日。平忠半點不敢忘夫人老爺滴水之恩,左右想想無以爲報,只想拜老夫人爲乾孃,以後替老爺夫人盡孝,給老夫人盡孝,也算是略盡我等一點孝心和綿力,還望夫人老爺成全!”
張悅娘和李恆之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一喜,沒想到他們如此上道,也不算她沒白疼他們一場。
將賣身契還給平忠等人,是李恆之的主意。不過張悅娘卻和李恆之打了個賭,她賭平忠必會認李嚴氏爲乾孃。
因爲不管在誰的眼裡,平忠等人已經是張悅娘這邊的人了,就算他們脫離,也擺脫不了張悅孃的影子,與其讓關係從主僕變成了朋友,不如由朋友變成兄弟。
這樣於雙方都有利,而且是他們必要走的過程。
但李恆之則認爲,他們先前成爲張悅孃的僕人,是因爲走投無路,現在都是舉人了,誰不想天高自由飛,最多以後飛黃騰達了,多相助一把就是。
張悅娘得意的用尾指勾了勾李恆之的手心,輸了的人,今晚可要接受懲罰噢。
李恆之假裝抿嘴,一臉苦澀,其實心裡早就樂開了花。
不管是懲罰他,還是懲罰張悅娘,牀榻之間的事,最後佔便宜的還不是他嗎?
“平忠,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不必如此的。”
平忠等人又磕頭,“若夫人不允,那請夫人將賣身契收回,我們也不參加科考了,寧可一輩子給夫人當奴才。”
李恆之立即嚴肅的喝斥起來,“胡鬧,你們有治國安邦之才,怎可因爲小家之情而放棄。悅娘,既然他們主意已定,那便成全他們吧。”
黃媽媽和柳媽媽心中也大喜,這自家老夫人,一下子多了三個舉人身份的義了,於老夫人只有利處,沒有害處呀。
如果這三位舉人未來再中個榜眼探花什麼的,那老夫人就更榮光無限了。
當下便立即準備紅燭香案,讓平忠等六人給李嚴氏磕頭。
李嚴氏攔住剛要跪下去的平忠,朝着張悅娘和李恆之笑道,“喜兒一直服侍我,照顧有加,體貼的很,我想收喜兒爲義女,你二人意下如何?”
張悅娘臉上立即帶了笑,“媳婦本來也有此意,不過卻是慢了一步,讓娘先提了。”
喜兒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指着鼻子眨着眼睛,聲音卻是哽咽了,“老夫人,奴婢,奴婢……”
李嚴氏將她拉到身旁,輕聲說道:“你弟弟都認了我當乾孃,難道以後還讓你這個姐姐見到他行主僕禮不成;再者,你成了我的義女,方纔好與他平起平坐呀。”
一番話說的姚喜兒臉紅面羞,快要把頭埋進脖子裡了。
幾人拜完乾親,柳媽媽趕緊吩咐廚房整治一桌酒席,大家吃罷,方要散去,李嚴氏卻是命令平忠和張悅娘留下來,其它人先出去。
李恆之有些醉了酒,便由平福攙扶去書房休息了。
平順平喜和平安等人則聚在一起,說悄悄話,猜測爲啥只留下平忠。
姚喜兒心中猶如有十五隻吊桶,七上八下,看着那緊緊閉着的兩道門扉,臉色時紅時白時青,雙手不停扭着帕子,心也如放在炭火上烤一樣。
虎娃悄悄走到姐姐身邊,“姐姐,你可知道乾孃爲何單獨留下忠大哥?”
姚喜兒咬緊下脣,“你這問的是什麼話,我,我又不是乾孃,我哪裡曉的她的心思?”
虎娃爲人仔細,見姐姐臉色紅的不正常,再聯想日常行爲,心裡莫名有了想法,便也背手在後,不再說話,只是臉上卻是多了一種笑意。
看的姚喜兒卻發心如鹿跳,都快要站不住了。
約摸一柱香功夫後,緊閉的門終於打開,張悅娘滿臉曖昧不明的笑容,朝着姚喜兒招手,“喜兒,你來。”
姚喜兒低着頭,小步跟在張悅娘身後進了靜心苑,連頭都不敢擡,嬌滴滴的給李嚴氏行了禮,“喜兒給乾孃請安。”
李嚴氏伸出手來,“來,喜兒,到乾孃身邊來。”
姚喜兒羞答答的坐到李嚴氏身邊,只用眼角偷瞄跪在下方的平忠,心裡着實忐忑不安。
李嚴氏笑嘻嘻的拍了下喜兒的手背,意在安慰,朝着炕下的平忠道,“你把剛纔的話再說一遍。”
“喜兒妹妹甚好,兒願意。只是兒現在功未成,名未就,怕委屈了喜兒妹妹,還望妹妹等我幾年,待我取得功名之日,定然用八擡大轎來迎娶妹妹。若負了妹妹,就讓平忠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唉呀,你這孩子,說話便好好說話,發什麼毒誓。”李嚴氏斥責了平忠一句,平忠立即賠不是,不過也正好說明了,他的心思。
姚喜兒害羞的靠在李嚴氏的懷裡,臉都不好意思擡,之前一顆調着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
平忠在懷裡摸索半天,終於找到一塊青玉司南佩,遞了上去,“這是自我生下來,便一直伴隨我的玉佩,或許不值幾個錢,但代表我的心意,還望妹妹收下。”
這就是定情之物了。
姚喜兒眼含秋水,臉映朝霞,伸出纖玉手指接過玉佩,又將自己隨頸掛着的一個銀鎖拿給了他。
雙方定情信物交換完畢,也算是定了親的意思了,便又一起給李嚴氏磕了頭,這才一起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