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威不見了,攻城兵馬遭遇了襲擊,後軍又起了亂子,就算是反應慢些的將領,眼下也察覺出情形不對。
“太師,”將領道,“恐怕那寇威有問題。”
太師何嘗不知曉,他現在想的是,寇威會做些什麼。
事實上,根本不用太師去思量。
“轟”地一聲,火光沖天而起,在衆人沒反應過來之前,又是連續“轟”“轟”“轟”,火器在人羣中連續炸開,夾雜着慘叫和衝擊,和嗆人的滾滾濃煙。
戰馬被驚的長嘶,慌亂地原地踏動着蹄子,有穩不住戰馬的騎兵,被馬帶着衝入人羣中,戰陣一下子亂起來。
“穩住,”太師一聲威喝,“越是混亂越讓人有機可乘。”
太師不用吩咐,身邊的將領立即分別去安撫兵卒,試圖穩住局面。
“太師,”又有副將道,“我等立即護送太師離開。”
太師看着亂作一團的兵馬,還有不遠處的一片狼藉,那些火器定是寇威佈下的,寇威這樣做就是要讓他們徹底亂了方寸。
“寇威的人不多,”太師道,“他們偷襲之後不敢多做停留,要趁機再次結陣。”
將領們應聲。
太師接着道:“無論是誰在背後搗鬼,我們都不能退,我會一直在這裡,帶着你們打贏這一仗。”
太師的話,讓將領和兵卒們一陣振奮。軍心穩住之後,就紛紛開始收拾殘局。
這畢竟是太師手中最精銳的兵馬,不管是將士還是兵卒,都最爲擁護太師,眼看着太師在這裡,他們心中也涌出了無限的勇氣。
太師看着將領們各司其職,這就是他爲何不肯敗退的原因,如果他走了,局面就會徹底崩塌。
既然寇威暗中下手,他們敗走的路上必然也有伏擊。
莫說身邊的護衛和將領是否能護着他離開這裡,就算走出胙城又能去哪兒?
河面上是否還有他們乘坐的大船?
最要緊的是,他能猜到蕭煜就在附近,被蕭煜追上,他沒有兵馬可以抗衡就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太師在短時間內就下了決定,他要帶着所有人迎戰,這纔是破局的關鍵。
太師挺拔地坐在馬上,彷彿剛剛的偷襲對他來說沒有任何的影響,從他身邊的人開始,漸漸地將士們也跟上了他的腳步。
當他們堪堪重新組成戰陣時,胙城的城門打開,從中殺出一隊人馬。
緊接着從東西兩邊也襲來兩隊騎兵。
將太師牢牢包裹在其中。
太師預料的沒錯,主持大局的人不是寇威,而是蕭煜,寇威顯然早就投了蕭煜。杜莫那支兵馬沒能再回來,他們以爲城牆上的不過就是十幾個守軍,卻不料等待他們的是武衛軍。
於是他們就像是爭相前去送死一樣,幾乎一個照面,他們的人頭就被砍下來。
“防禦。”
太師身邊的將領一聲令下,外圍的步兵立即舉起了手中的盾牌,而後軍也變成了前軍,將騎兵和太師牢牢圍在中央。
這樣的軍陣即便面臨騎兵衝殺也能阻擋一陣,更何況這些步兵早就自覺成爲了人牆,他們不畏生死,願意以自己的血肉爲後面的長矛兵和弓箭手贏得時間和機會。
這兵馬也是太師唯一親自操練,裡面傾注了他所有的心血。
有步兵的捨生忘死,站在他們後面的兵卒也找回了所有的勇氣,他們不再慌張,一雙眼睛緊緊盯着即將到來的武衛軍。
武衛軍最前面的人正是剛剛退下的寇威,寇威見到這樣的情形,似是從這些將士身上看到了當年的自己,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他完全暴露在太師兵馬面前,卻絲毫不在乎危險,因爲和這些相比,他胸口翻騰的是,看清太師真面目後的失望和怨恨。
“老師,”寇威大喊道,“你可能忘記了,多年前你與我們說的可不是要建功立業,而是放棄高官厚祿,也要爲民請命,這些年我們都在等着你,可惜你手握權柄之後,卻將這些全都忘記了。”
“你早就不是從前教導我們的老師。今日百姓遭受戰亂之苦,恰恰是因爲你。”
“靠着自己的名聲,魚肉百姓,玩弄權勢……”
寇威停頓片刻接着道:“老師不知曉吧,那棉花的確能禦寒,讓北方的百姓安然地度過一個冬日,根本不是柳絮和蘆花能相比的。之所以這些你不知曉,是因爲你的心思根本不在百姓身上。”
“我們全都被你騙了,你自己……何嘗不是被自己矇蔽。”
寇威深吸一口氣:“老師,我真不願看到這樣的你。”寇威臉上露出難過的神情。
寇威握緊了手中的長刀:“學生不才,前來送先生一程。”
話音一落,武衛軍中火把亮起,太師看到武衛軍中,一人一騎格外的惹眼,與他不同,那人就站在最前面,雖然相隔這麼遠卻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威勢。
蕭煜。
太師看着蕭煜冷笑,若是他,他絕不會在這裡出現,會等着武衛軍與他廝殺之後,再收拾殘兵。
明顯佔優勢,爲何偏偏要拼命?
這是太師無法理解蕭煜的地方,他一向算無遺策,偏偏在蕭煜身上吃了虧,無論如何推演,他都覺得蕭煜會謀反。
從小被老豫王和太妃利用,親生母親和兩個哥哥都被人害死,蕭煜心中就沒有怨恨?這種怨恨應該靠殺戮才能發泄。
小皇帝是先皇的兒子,身上沒有半點張皇后的骨血,這樣的人應該成爲犧牲品,殺了小皇帝登上皇位,難道不是順理成章的事?
居然蕭煜會真的不遺餘力帶兵前來圍剿他和相王,真的想要將江山拱手相讓?
即便看到了蕭煜,相王也太相信,他總覺得那個站在遠處的人是別人假扮的,眼下的蕭煜應該帶兵攻入京城,以護駕爲藉口完全接手京城的佈防。
先放着他們不管,等他們攻入封丘再來討伐,那麼一切就會順理成章了。
明明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爲何蕭煜會放過?
太師心中不停地搖頭,但凡蕭煜讓他猜中了一點,他也不會被圍困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