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俞九清這麼說,沈卿卻十分不以爲然。
袖手旁觀的人雖然比作惡的人要好一些,但只能說他還尚存一絲良心罷了,若拿去官府斷案,他也是要背一個包庇縱容的罪名的。
但,知道俞思傑還算有一絲良心,沈卿也便更放心他們留在錫州這件事了。
頂多就當錫州多了一戶普通百姓。
她不想繼續說那家人影響她和俞九清的心情,想了想,突然讓跟在他們身旁的僕從都走到了遠處去,道:“九清,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俞九清一看沈卿的神情,就知道她要和他說的是正事,頓時也正了正臉色,摸了摸她的手,感覺她身上還帶着喝了酒後的熱意,便沒帶她回房間,而是走到了不遠處一個石桌旁,拉着她坐下。
他知道比起房間裡,他這個夫人更喜歡開闊的室外。
沈卿看出了俞九清的用意,心底微微一暖,任他握着自己的右手拉到了他膝蓋上把玩,把今天在街上,司馬鈺和俞家的車伕起衝突這件事一五一十地與俞九清說了。
俞九清微愣,擡眸看向面前的女子。
青青知曉他並不在意那個明珠郡主,何況她今天做的事情雖然正義凜然,卻也不算什麼大事,青青沒必要這般仔細地和他說。
除非,她與他說這件事,有別的目的。
俞九清微微眯了眯眼眸,還沒開口說什麼,面前的女子就緊接着道:“九清,我還沒問你,這次出兵,你打算用什麼理由?”
俞九清知曉沈卿是個信守承諾的人,她答應了他不會插手前線戰場的事讓他擔心,便不會主動去查探什麼消息,即便如今,麒麟已是回到了她身邊。
他其實不需要沈卿做到這個程度,但不得不說,沈卿這個態度,讓他的心更加安定了下來。
他情難自已地捏了捏沈卿柔軟的手掌,道:“何必想什麼理由?我是大齊的百姓,如今大齊遭外族人入侵,任何一個大齊百姓都不能置身事外。”
沈卿依然看着他,道:“我們對付大涼和南安的時候,這個理由確實再正當不過,但如果司馬恆那瘋子以我們是反賊這個理由,不允許我們插手這場戰事呢?
即便司馬恆難得有那個遠見和心胸,讓我們先和朝廷一起逼退異族人,但那之後,我們和他之間還是有一場仗要打,那時候我們出兵的理由又是什麼?”
不管他們有天大的道理,司馬恆只要抓住他們名不正言不順、妄圖竊取司馬家族的江山這點,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對他們進行討伐。
雖然說歷史是勝利者書寫的,但要書寫歷史,也得等他們打贏了司馬恆後,在那之前,他們依然是反賊。
雖說“反賊”這個身份對他們的影響不大,但朝廷那邊,還有許多曾經和他們並肩作戰過的夥伴,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沈卿並不想和他們兵戎相見,打得你死我活。
朝廷那邊的人忠心的是大齊和大齊皇室,並不是司馬恆這個人,若是他們有一個正當的、名正言順的理由,他們未嘗不會轉而倒向他們。
何況,她和俞九清並沒有要這個天下改姓的意思,有一些傷害,本來就是可以避免的。
俞九清何等聰明的一個人,他聽懂了沈卿的意思,也明白了沈卿跟他說司馬鈺今天和俞家車伕起衝突那件事的用意,臉上帶了幾分沉思道:“你的意思是,可以以明珠郡主爲由光明正大地出兵?”
司馬鈺是皇室中人,在司馬一族嫡系的皇子皇孫都死絕了的當下,也沒人在乎最後坐上皇位的人是誰了,只要那個人依然姓司馬便可。
而女皇曆史上也不是沒有過,雖然大都是些沒有實權的女皇,但只要有過先例,百姓接受的程度自然就要高許多。
而司馬鈺性子純良,心懷大義,情感上十分親近沈卿,加上她的父親恭王便是死於司馬恆之手,她有着十足的理由出兵討伐司馬恆,對於他們來說,她確實是如今最適合他們扶持的皇室中人!
最重要的是,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只能完全依靠他們的女子,他們也不用擔心她以後翅膀硬了會生出什麼讓人頭疼的想法來。
俞九清眼中快速掠過一抹冷光。
這一點,沈卿可能不會去想,也狠不下心去想,但俞九清的心腸可不像自己的夫人那般軟,在他心裡,最重要的人永遠只有他的妻兒,經過先前的教訓,如今他要扶持一個人,定然首先要判斷那個人對他們有沒有威脅。
從這一點來說,司馬鈺完全符合。
他的嘴角微微一揚,道:“明珠郡主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
他的話平靜而冷然,顯然沒有摻雜任何旁的感情,彷彿只是在菜市場上看到了一條讓他滿意的魚,要把它買回家一般。
冰冷得甚至讓人有些心驚。
沈卿不禁看了他一眼。
她自是知道俞九清對司馬鈺沒有任何旁的感情,在被先前他們扶持的小皇帝擺了一道後,他也不可能對自己日後要扶持的人再生出什麼期待來。
其實,當年的俞九清是真的十分用心在培養那個小皇帝,也是真心存了要慢慢把權力還給小皇帝的心思。
無奈,他過大的權勢和過高的民望,終是不爲那些虎視眈眈的人所容。
因此,沈卿十分理解俞九清如今冷靜得近乎冷血的態度,也不會強求他如她和子涵一般善待司馬鈺。
只是,想起俞子涵對司馬鈺的不一般,她不禁在心裡吐槽,他就繼續冷心冷情罷,若將來司馬鈺當真成了他們兒媳婦,看他要怎麼繼續冷心冷情下去……
只是,她什麼也沒說,見俞九清肯定了她的想法,嘴角不由得高高揚起道:“只是這件事還得讓明珠郡主本人願意才行,畢竟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若明珠郡主願意,我們也不用繼續煩惱去扶持誰這個問題了。
只是,明珠郡主終究只是一個小姑娘,也不知道能不能挑起這個擔子……”
一個前半生一直被人嬌寵着的小姑娘,突然被要求肩負起這個國家和整個國家的百姓,即便有人願意和她分擔這個重擔,也不是誰都有那個擔子和魄力的去把它接下來的。
沈卿說到這裡,心裡對那小姑娘的憐惜不禁又多了幾分,輕聲道:“這兩天我找個時間,好好與她說說罷。”
俞九清對自家夫人的憐惜卻不置可否。
在他看來,司馬鈺如今不過是他們砧板上的魚,她要依靠着他們生存,自是他們說什麼,她就必須做什麼。
說難聽點,即便她不願意接過這個重擔,俞九清也有千千萬萬種法子逼她乖乖接過。
只是這些話青青定然不願意聽。
他也不願意自己夫人因爲一個外人的事和自己生分。
便什麼也沒說,暗暗壓下心底的陰暗和盤算,握緊沈卿的手,柔聲道:“這些事等明天再想,夜深了,你如今的身子不宜晚睡,回房間罷。”
沈卿原本想着,司馬鈺剛脫離險境來到他們家,只怕還沒完全適應,她也不忍心這麼快和她說這件事,還想讓她休息一兩天再與她說。
誰料,第二天一早,沈卿和俞九清剛剛起牀還沒洗漱完,房間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陳立微微繃緊的聲音響起,“郎主,夫人,京城那邊傳來急報!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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