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黃芪家回來,沈佳音就直接去找房東談房子過戶的事情了。
房東貸款還清了,沈佳音也是全款購買,簽了合同就可以直接預約辦過戶,手續很簡單。
韓白蘞也很快安排好了跟教育局的人吃飯,黃芪也一起去了。
那一輩的人經歷過苦難,接受的愛國教育也比較多,所以他們的使命感比年輕人更強烈。
在這個小地方,在日復一日的平凡生活裡,這份熱忱會慢慢地被消磨,最後就變成藏在骨子裡的一點印記,但不會徹底消失。
如果有機會被觸發,它就會像老房子裡的用電開關,只要輕輕一按,就會瞬間光芒四射熱力煥發。
都說老房子着火救不了,不只是表現在愛情上,其他方面也是一樣的。
韓白蘞、黃芪,還有這位局長郭煥然,都是這樣的人。
而沈佳音就是那隻按下開關的手。
郭煥然一錘定音,說:“我們都這把年紀了,眼看着就要一眼望到頭了,能有機會來個老夫聊發少年狂,乾點有意義的事情,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是。如果不動一下,咱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倒不如大膽一試,沒準能活出個名堂來。”黃芪也附和道。
韓白蘞連連點頭。“是這麼個道理。所以,我也想出去見見世面,看看這把老骨頭還能不能派上點用場。”
再不濟,也就是出去溜一圈,再回來開他的診所罷了,又沒什麼損失,只當是出去增長見識了。
說起來,他這輩子還沒有去過大城市呢!
“老韓,苟富貴,勿相忘啊。哈哈哈……”
“哈哈,一定!一定!”
“.”
沈佳音看着三位老前輩意氣風發的樣子,聽着他們互相調侃,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她相信,只要她不停地找尋,會有更多這樣的人聚集到一起,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共圖華夏復興的大業!
得知韓白蘞要離開這裡去錦城,很多人都很不捨,更多是擔心,怕以後生病了沒人給他們看。東安鎮不是沒有別的醫生,可他們都沒有韓醫生厲害啊!
韓白蘞就趁機把被他拉來坐診的黃芪推出來,先跟大家混個臉熟,也是給他打開市場。厲不厲害,那都要憑實力說話。
診所換了個名字,換了坐診的醫生,但只要醫術過關,大家心也就不慌了。
沈佳音又把二樓改造了一下,弄成教室,方便黃芪給孩子們上課。
還弄出了一個圖書角,上面放着韓白蘞和黃芪保存的一些醫書。
沈佳音交代黃芪再想辦法蒐羅一些,豐富這個圖書角。
“我回去錦城也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合適的,有的話就送過來。”
除了醫書,她還買了一些別的書,歷史的,科學的,思維邏輯的,還有各種有教育意義的名著……可謂應有盡有。
韓怡然拿了一本書,邊找位置坐下邊感慨:“孩子們也太幸福了!我都想跟他們一起上學了。”
“可以啊,找個學校復讀就是了。“反正也沒有年齡限制。
小姑娘迫於生計輟學到底是個遺憾,有機會還是要補上。
韓怡然搖搖頭,說:“暫時不要。過幾年吧,到時候我努力一點,考個好大學。“
現在,她只想好好經營她的烘焙店,替沈佳音多掙點錢,讓她少爲錢的事發愁。
她也知道一個小小的烘焙店賺不了多少,但積少成多嘛,能分擔一點是一點。
她就是想爲她而戰!
“捨不得你的烘焙店?”
韓怡然點點頭。有些話留在心裡就好,不必宣之於口。
“讀完書不也可以做嗎?還是,你怕臨時放我鴿子,我會生氣?”
“不是。我是怕時代變得太快,機會稍縱即逝。幾年之後,市場就不是這個市場了。”
而讀書是這個世界上任何時候開始都不會晚的事情。
幹活之餘,她也一直有看書,只是沒有迴歸校園罷了。
沈佳音知道她是個有主意的,也不多勸。“你想清楚了,不後悔就行。”
比起明面上的學歷,私底下有沒有與時俱進,不斷地吸收新知識,不斷充實自己,纔是最重要的。
“我不會!”
沈佳音發現,小地方跟大城市最大的區別就是人脈的作用被放到了最大,能力強不強沒那麼重要,有人脈纔是王者。
在這裡,你只要認識某個領域或者部門的大佬,那麼基本上其他的大佬,你都能搭上關係。
比如韓白蘞認識郭煥然,聽說沈佳音想要承包土地種藥材,郭煥然一個電話就把政府的人給約了出來,什麼土地局、農業局的,應有盡有。
虧得沈佳音不是原主,上輩子她就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不然就被這一屋子的領導給嚇傻了。
有了這些人,哪一塊地兒面積多大,最適合種什麼藥材,哪裡有這方面的人才資源.一頓酒足飯飽之後,很快就都清清楚楚了。
沈佳音是真的有這個計劃,不是說着玩兒的,不然被架得這麼高,只怕都下不來地。
東安鎮沒什麼工業企業,也沒有什麼特色農業項目,所以年輕人大多外出打工,只有老年人留下來種地順帶照顧孩子。
這年頭種地賺不到什麼錢,加上青壯年勞動力都外出打工了,老人家也幹不了太多活,所以田地很多都荒蕪了。
沈佳音要在這租田地種藥材,還真是挑對了地方,這個租金成本還真不是一般低。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很多落後的小鎮小城市,都是因爲發展特色農業,最後順利走上致富道路的。
鎮上難得來一個投資人,要是幹得好,沒準就帶動整個鎮的發展了,所以各部門都很願意配合,巴不得沈佳音在這紅紅火火地幹起來。
沈佳音本來就是個乾脆利落的人,現在又有人盡力配合,做起事情來更是得心應手,效率槓槓的。也虧得她練武體格好,不然天天這麼跑,只怕早就累趴下了。韓怡然忍不住笑她,說:“沈姐,我覺得你現在看起來特別像電視裡的女大佬。”
天天跟一幫部門領導混在一起,她還是主角,可不就是大佬纔有的待遇麼?
沈佳音聽了,也忍不住笑。“那你要不要跟大佬混?”
“那必須的啊。而且,我不都已經是你的小弟了嗎?老大,你不會是要對我始亂終棄吧?”韓怡然一秒種戲精上身。
沈佳音掐了一下她肉嘟嘟的臉蛋:“你怎麼就是我的小弟了?你明明是我的小妹!再說了,像你這樣盤靚條順的小妞,我怎麼捨得始亂終棄呢?”
說完,兩個人都樂得哈哈大笑。
學醫苗子那邊,郭煥然也已經挑選出了一批人,連人帶資料一起送到了沈佳音的面前。
幾十個孩子,年齡不同,高矮不一,但清一色的都穿着校服,而且校服基本都洗得發白了。
看資料,這些孩子大多是父母不幸去世了,跟年邁的老人相依爲命;或者是父母一方身患重病,家裡的收入都花在了醫院裡,以至於入不敷出的.所以說,能讓一個家庭深陷貧困泥濘的,頭一個原因就是疾病。
國家有扶貧計劃,還有九年義務教育,但長貧難濟,這些家庭不至於填不飽肚子,可到底還是難。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些孩子最小的也就是六七歲,但看他們的臉和手就知道,他們平常沒少給家裡幹活。那一雙雙本該不諳世事的眼睛,已經有了苦難的印記.
孩子們都知道今天是來爭取一個機會的,所以一個個都繃着身體,很緊張地看着沈佳音,生怕被踢出局。
那些年紀大的看起來更侷促,畢竟青春期的孩子自尊心和羞恥心比別的階段都要強烈。
沈佳音見了莫名心酸,但習慣了控制情緒,面上並沒有露出什麼來,而是笑笑說:“這樣,大家都坐下來,然後一個個上臺做自我介紹,讓我認識一下你們,好不好?”
“好。”整齊劃一的聲音,小的孩子明顯聲音更響亮。
“那行,你們現在找個位置坐下來。桌上的東西,你們可以隨便吃,不要錢的。”
沈佳音本來就長得好看,很容易討孩子喜歡,再加上她說話幽默,不時穿插幾句話逗得孩子們哈哈大笑,慢慢地,大家就不緊張了,也忍不住拿起桌上的零食吃了起來。
一圈自我介紹下來,沈佳音大致瞭解了他們的情況。又讓餐廳送了飯菜過來,留他們吃了午飯,然後就把人放回去了。
有一個孩子大着膽子走過來,問沈佳音可不可以把那些零食帶回去分給家人?
那雙黑多白少的大眼睛裡滿是希冀,別說是這麼小的要求,只要是不太過分的,沈佳音都很難拒絕。“當然可以。沒吃完的,你們都可以帶走。”
“哇——”沒有把零食吃完的孩子們頓時歡天喜地。但他們很有規矩,只拿自己坐那個位置的零食,那些沒有人坐的位置上的零食,他們都沒有去拿。
等人都散去以後,沈佳音發現醫館門外,還有個女孩子在那探頭探腦,一副想要進來又不敢進來的樣子。
女孩子看起來有十五六歲了,人很瘦,顯得她眼睛特別大。明顯不合身的T恤穿在身上,更有種空蕩蕩的感覺。T恤布料本來就薄,因爲洗得頻繁,已經出現一個個小洞眼了,再多搓洗幾次估計就要碎成片片了。
沈佳音早就發現她,但她以爲是剛纔那羣孩子中某個人的姐姐,在那等着弟弟或者妹妹呢。現在看來,顯然是她誤會了。
“你好,請問你是來找韓醫生的嗎?”沈佳音一路走到她面前,對上那雙略有些慌亂的眼睛。
女孩子,也就是常春燕搖搖頭,嚥了一口唾沫,鼓起勇氣說:“不是,我不是找韓醫生,我想找你。”
找她?那就是爲了助學計劃的事而來。
難道這個孩子是由於某種原因,沒有被學校選進名單裡,所以自己來爭取?
沈佳音微微一笑,溫聲建議道:“你要不要跟我上樓,坐下來慢慢說?”
見她態度溫和,常春燕總算放鬆了一些,跟在她身後上了樓。剛到樓上,常春燕就“啪”的一聲跪了下去。
沈佳音被她嚇了一跳,連忙將人拽了起來。“孩子,你先站起來,咱們有話好好說。”
“我聽隔壁小船兒說,你們想培養一批學醫的孩子。我去年初中畢業就沒有再上學了,我現在不是學生,但我也想跟着你們學醫,可以嗎?”
小船兒?
沈佳音想起來,剛纔自我介紹的孩子裡面,有個叫常舟的。“你說的小船兒,是常舟嗎?”
“對,舟就是小船,所以我們都喊他小船兒。”
沈佳音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今天來的孩子都做了自我介紹,那你也來介紹一下自己吧。”
說着指了指上面的講臺。
“好。”常春燕深吸一口氣,快步走上講臺。她一開始還是很緊張的,但是當她開口說出“我叫常春燕,今年16歲”之後,後面說話就很流暢了。
常春燕家所在的村子叫勝利村,是東安鎮最偏遠的一個村,從村裡到鎮上足足有二十公里遠。同時,它也是最窮的一個村。
常春燕的媽媽在生她時傷了身子,自那以後身體就一直不太好。
常春燕的爸爸在建築工地幹活。因爲經濟壓力大,他捨不得吃捨不得穿,更捨不得多休息一下。
一天,他身體不適還硬撐着上工,不幸從高處摔下來。雖然撿回一條命,卻從此癱瘓了。
他是家裡的頂樑柱,他一倒下,家裡就斷了收入來源。幸虧單位支付了全部醫藥費,還賠了一點錢,不然這個家庭就更難了。
誰知屋漏偏偏逢雨,常春燕媽媽不久後又查出宮頸癌,熬了幾年,到底還是沒熬過來。
爺爺已經去世了,奶奶年邁,又要下地幹活,照顧爸爸的重擔就落在常春燕身上。
如果不是年齡太小找不到工作,常春燕早就輟學去打工了。她能堅持完初中,那都是因爲老師們輪番上門來勸,還組織同學們給她捐錢。
今年年初,奶奶也去世了。因爲要照顧爸爸,常春燕只能放棄外出打工的計劃,在鎮上的餐館打工,領着微薄的薪水。
好在他們有低保,雖然錢不多,至少保證有飯可吃。
“那你是單純想來學醫,還是想回到校園的同時學醫?”
“我只要能來這裡上課就好。”常春燕不貪心。他們家支撐不了她的學雜費,何況她還得照顧爸爸。
“我能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嗎?你爲什麼想學醫?”
常春燕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