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撲通”一聲跪下,與昨日之姿實在大相徑庭,即一一先擡手將人扶起來。
“瑤珠姑娘,還請起來說話。”
她凝視着瑤珠低垂雙眼,出聲問道,“爲何你要讓我別怪罪端妃娘娘。”
“她是主子,我是臣,論說是怪罪,應當是泗梧殿上報陛下處罰我不敬之罪。從你的話裡說出來,這事情怎麼就掉了個個?”
“即大人,我求您,就算我跪下求您了。”
一個沒看住,瑤珠又撲通一聲的跪了下去。“我們娘娘是斷不能得罪沈家的,您又是沈小侯爺看重的人,他爲了您連退婚文書都送出去了,又有什麼做不成的呢。”
“退婚?”即一一瞳孔兀的放大,這是宗室之間的政治聯盟的婚約,他竟然要退婚。
“你說的可是真的?”
“大人,奴婢現在作何也不敢對您不敬,沈小侯爺他的確是往鄭家遞了退婚文書。”瑤珠語氣急促起來,急於證明自己的來意並非是作惡,而是求助。
“大人您是二品高官,又有沈小侯爺的寵愛,求您不要因爲瑤珠的不識擡舉遷怒到我們娘娘身上,更不要因此破壞沈林兩家的和睦。”
“我們娘娘,絕不能成爲兩家宗族爭執的緣由,奴婢求您了!”
即一一抽出扇子眼疾手快擋住瑤珠往下磕的頭,她半蹲着身子,撐着瑤珠的下巴把她頭擡起來,人眼中隱隱有淚花閃現。
“這不是端妃娘娘讓你來的吧?”
縱使林羽薔爲宗室女,但好歹也是富貴人家出身,依她昨日的性子,這種事情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倒是有可能,派婢女來此卑微求饒,絕不會是她的作風。
“是,是我自己要來的,我對不起娘娘甘願來找大人認錯領罰。您要我下刀山上火海都行,只要您別遷怒於端妃娘娘。”
即一一斂眸沉思,少頃,她鬆了手,站起身來,“我明白你的意思。”
“無緣無故,沈林兩家表面的和睦誰也不想破壞,於我於侯爺,這事情都不會成爲挑起紛爭的由頭。”
“但是對於林家宗族的人,這事情就不是我們能把控的了。”
聞言,瑤珠終於肯站起來,即一一繼續道,“此事已經傳揚出去,我與端妃娘娘不和的謠言傳到林伯侯耳裡,這事情必然會成爲一個他們行動的契機。”
“那該怎麼辦?”
“讓謠言不攻自破,”即一一拿起一份早已寫好的藥方,“這是我給端妃娘娘調理身體所寫的方子,你拿回去給娘娘用,最好讓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我寫的。”
“如此,獲可有效,而我也只能幫你到這兒。”
瑤珠拿過藥方,頗有些感激涕零,“多謝即大人,多謝即大人。”
……
鄭府,
鄭大學士破天荒的沒上朝,在自家女兒房外已經自飲獨坐了大半天,“老爺,小姐還是不肯出來,連口水我們也送不進去。”
鄭大學士輕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讓人退下,自己端上那一碗涼了又熱,涼了又熱的粥,向裡走去。
人還在門外,便聽得裡頭冷冷的聲音,隱隱有些嘶啞“東西拿走,我不會退婚的”
“雪瓊,是爹,你不吃東西好歹也放爹進去看看女兒啊。”
“你不心疼自己,我還心疼自己呢,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現在怎麼就連爹也不見一面了?”
“吱呀—”
裡頭門緩緩打開了,鄭大學士輕手而入將粥放下,只見鏡前一人,衣服整潔乾淨,面容卻憔悴不堪,一雙細手正費力蓋去面上的失意。
案桌上,“退婚文書”四字濃墨,讓鄭大學士心裡一慌,“雪瓊,你要去哪兒?”
“女兒去找小侯爺,這事情總得當面問個清楚。”鄭雪瓊一頓,“是非恩怨,一紙文書怎麼說的清楚。”
“沈侯爺在忠肅侯府,你拿進宮腰牌做甚。”鄭大學士奪過她腰間的牌子,沉眉道,“你是世家千金,萬不能去找那女子,有失身份,知道嗎?”
“那我該怎麼辦?”
“女兒做不了的事情,爲父替你去,一定要這忠肅侯堂堂正正,圓圓滿滿的當着衆人給你一個解釋。”
……
已近晚暮,南宮勳將前些日子白石嶺的結案文書交上去,獲了皇帝一大好評,他是個武將,卻將事件條理分析的清清楚楚,想是近日讀書頗有成效。皇帝爲他親點的那幾位老師,皆是文臣元老,此次也皆受到了讚揚褒賞。
南宮勳此種文臣武將的配置,堪比太子的規制,皇帝用意如此明顯,朝臣們自然都懂,無甚門派可站的小官們,此時已自然而然的將自己歸入到了南宮勳奪嫡的派別。
而所謂朝廷支柱的重臣,除幾位朝廷元老外,皆是南宮臨身邊的人。
可見當日永寧王結交有多爲廣泛,皇帝當時未甚在意那些門客,啓用人才時,反而掉進了這坑。
……
“侯爺,你怎麼來了。”
宣德門外,馬車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即一一走上前去,隨而被他拉起手,“我來接你。”
兩人周側,數十道探尋的目光都向他們投來,從前無人識得即一一,現在卻知她是陛下親封的太醫院尚醫監,原來這竟是和沈小侯爺的外室是同一個人。
嘰嘰喳喳的閒言碎語傳過來,即一一掙了掙手,他卻攥的愈緊,仍是那一副不怕人看的樣子。
即一一現在或許明白他執意要這樣做的原因了,“侯爺,你給鄭家退婚文書了?”
“你知道了?”沈硯安有些驚訝這事何時傳到宮裡去的。
“聽端妃娘娘身邊的人說的,估計是因爲他們對沈家的關注比較密切吧。”
即一一應道,“你爲何要這樣做,若是要助大皇子,鄭家不是很好助力嗎?”
“我們不需要鄭家,如果他們會對你不利的話。”
“好了,走吧。”
沈硯安笑了笑,拉着人上了車。
遠處,宣德門裡,南宮臨瞥見外頭成雙的人影,半眯着眼睛滿意的勾了勾脣。
沈小侯爺這情種啊,還真是用情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