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兄以爲,柳家村問題的根由何在?”岑北晟轉頭看向周梓薇,清雋的臉上一片沉重之色。
“根由……”周梓薇緊皺着眉,站在田壟之上抿脣深思。
岑北晟眼神微閃,心中多了幾分隱憂,轉身往馬車的方向走,“走吧,趁着天色還早,還能跑兩個別的村落。”
周梓薇和岑北晟又跑了幾個村落,聽到的看到的基本差不多。
而更讓她在意的是,郡南的一些村莊已經開始收割工作,可一看到他們那一捆捆和村民一樣乾癟的稻子,周梓薇的眉頭就跟着緊緊皺了起來。
回程的路上,周梓薇坐在馬車裡,撩開車簾看着遠處一片紅楓的大山,幽幽地嘆了口氣,心中多了幾分愁緒。
突然,肩膀上落下一隻大手,周梓薇轉頭,看見岑北晟一雙眸子裡帶着幾分安慰的笑意,“不要擔心,我幫你一起改變這裡。”
幫她?周梓薇的腦子裡閃過“非君非臣”四個大字,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岑北晟沒有察覺她的異樣,只是覺得手下的肩膀實在是太過瘦弱,心中竟然涌起幾分類似心疼的情緒。
他眉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地收回手,卻發現不知何時,他放在周明書肩頭的手被緊緊抓住,一雙清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到了他的心裡。
“岑北晟!你幫我做一件事!”
周梓薇心裡涌起了一股幹勁,要是她的方法有用,那村民們缺衣短食的狀況就會在這個秋後得到解決,等到來年,她大可以用些現代的耕作方式,確保他們的天地增收增產……
岑北晟被她看得心頭一陣滾燙,卻又暗自深深地爲自己的離經叛道感到自我厭棄,面上卻不曾有半分不妥,“怎麼幫?”
“明日,以你的名義,召集郡中的所有達官貴人集會,我會想辦法讓宛平郡主也去!”
周梓薇眼睛微亮,只要宛平郡主那邊鬆口,在那樣的場合下,其他的人也不敢不讓步,不管怎麼說,也要保證百姓們這個冬天不至於餓死。
“……好,我會去辦,只不過這件事……等我消息。”岑北晟對着她看了又看,眼神中帶着幾分複雜的意味,已經滾到舌尖的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周梓薇故作不知,對他笑了笑,低着頭陷入沉思。
岑北晟的辦事效率很快,不過周梓薇收到的卻是兩份請柬,一份是給周明書的,一份是給周梓薇的,她看了請柬的內容這才恍然,原來那個男人也不是拘泥迂腐的人。
以岑北晟三元及第的庶吉士身份,宴請城中的達官顯貴,鮮少有人會不給面子。
而更讓她感到詫異的是,那日宛平郡主有意招攬他之時,他那番模樣顯然是心有不快,可給宛平郡主的請柬卻沒有交由她來處理,反倒是在給周明書的請柬中留了一小行字說明了自己會親自去送,仔細想想岑北晟都是爲着她辦事,竟然犧牲頗多……
周梓薇自我腦補了一番,又去了周明書的房中說了此事。
“哥,明日的宴會非常重要,你如今雖然好了些許,但到底不如以前,便在家安心休養吧。”
周明書口角還有些許僵硬,聽了她的話,不免嘆了口氣,擰眉思索了片刻,緩緩說道:“哥,明白,只是…是你不過小、小小教諭,只,只怕……”
“哥你是想說怕我人微言輕,被人輕視了去?放心吧,不過是一羣搜刮民脂民膏的大老鼠,明日我少不得讓他們丟半條命下來。”
周梓薇微擡下巴,周身散發着自信且從容的氣場,即便身着女裝,此時的周明書卻能從她身上發現一個沒落家族重新崛起的希望之光,甚至覺得,這個曾經不顯山不露水的妹妹,纔是如今的周家更需要的人。
他心中一滯,陡生幾分落寞,垂眸藉着一聲低笑藏起心中的沉鬱,靠在榻上輕輕地點頭,“萬事,小心。若是,宛平郡主……切莫強求。”
周梓薇眉頭微皺,鄭重地點了點頭。
出了周明書的臥房,一個穿着青灰色長衫的男僕早已等在院中,見她出來,僕從拘謹地笑了笑,擺出要送她回去的樣子,“小姐這便回了?奴才送送您。”
周梓薇眸光微閃,輕輕點了點頭,擡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青黎,近日可有什麼動靜?”她問。
倒不是她多疑,只是周明書的病來得蹊蹺,之前那個心懷不軌的大夫已經處理了,但幕後之人卻還沒抓到,她便讓被她提拔上來的管事們尋了個忠心且精明的僕從前來照顧周明書,順便防着府裡各路心思詭譎之人,選來選去,最後選中了青黎。
“回小姐的話,大動靜倒是沒有,那些旁支的小動靜倒是不斷,不過,這些都沒有進少爺的院子,有青黎在,沒人有膽子貼過來。”
周梓薇暗暗點頭,笑了笑,“很好,等日後哥哥身體康健後,定然少不了你這份功勞。”
“多謝小姐。”青黎行了禮,在後院的門口站定,目送着她進門去。
翌日,周梓薇獨自在街上的商鋪中考察了一番,及至傍晚的時候,終於帶着請柬前去靖水樓赴宴。
“周兄。”
酒樓門口,一身墨色錦衣的岑北晟見到周家的馬車立刻迎上前來。
可看到車中只有周明書一人,臉上的笑意幾不可見地淡了淡,“令妹……哦,我是說,今日我是藉着慶賀你當上教諭的名頭宴請城中貴人的,我特意爲令妹備了清淡的酒水,只可惜……”
周梓薇滿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藉着他的攙扶從車上下來,輕咳一聲,“家妹近日偶感風寒,不便外出,特意囑我來謝過岑兄的美意。”
“原來是這樣。”岑北晟裝作不在意地笑了笑,心中卻下意識地將這件事記下,帶着她往樓上走去,“周兄,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