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沈璃洛離去之後,已過月餘之久,我的茶舍中便再無人前來,這不禁讓我有些灰心喪氣。
雖然這長安城依舊人來人往,熱鬧繁華,可是我的茶舍卻冷冷清清,人跡罕至。
手下的小廝們也不知偷懶跑到哪裡去了?心情不好的我,也懶得搭理他們。綾兒依舊跟在我的身邊,做着我的貼身丫環。
她趁着閒暇工夫,時不時的跟我閒聊幾句,也免的我寂寞度日如年。對此,我倒是很樂意的,想想便也隨了她去。
此時已至暮春時節。清晨,我剛起身打開院門,便瞧見連綿的細雨飄飄灑灑落下來,打在花瓣上,憔悴的百花皆紛紛揚揚的零落成泥,殘紅滿地。
只留下牆角那株荼靡花,潔白的花瓣在朦朧細雨中綻放的愈加鮮豔。我略有些欣喜,本想爲它遮住風雨,可是卻被女子的聲音呼喚了去。
我回過頭,便瞧見一位身着素雅白衣的女子,她眉目清清,身姿如畫。
烏黑的秀髮垂至腰際,額前的碎髮垂至鬢邊,遮住了額頭,只露出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
她懷裡抱着一架古琴。站在不遠處的廊下,看着我輕輕的詢問道,聲音清清涼涼的,若這飄飛的朦朧細雨般透漏着絲絲涼意:“請問,是浮生茶舍的傾幻姑娘嗎?”
聽她這般詢問,我便知曉。自己的生意又來了。當即便走過去邀請她進了屋內。
她將古琴放在桌上,對我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是這樣的。我有些事情不記得了。不知老闆娘可否告訴我?我願以這瑤琴相抵。”
“不知姑娘要問的,是何事呢?”我看着她水靈靈的大眼睛,親切的問道。
從我瞧見她的第一眼起,便知她並不是凡人。而是花仙,不過她的身上已經完全看不到仙氣,怕是喪失了法力吧。
我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瑤琴上,心裡暗暗一驚。這仙瑤琴,是用千年的梧桐木所制,琴絲,亦是千年的冰蠶絲,真可謂是寶物,千年難得一見的寶物。
聽我這般說,她暗暗的垂眸。想了想,便將心中的疑惑告訴我:“我名淺予,本是瑤華山上一朵修煉千年的荼靡花。化爲人形之後並未去過其他地方。”
“可奇怪的是,幾日前,卻突然發現了這瑤琴。並不記得這是我的東西,可是這上面刻的字跡,卻又的確出自我手……”
我的目光停留在瑤琴上,只見琴的末尾處,赫然刻着一個清秀的“予”字。
我起身,給她倒了杯茶。復又坐下,想了想便同她講起了記憶中那段傷心的往事……
她本是瑤華山上,生長在崖縫間的一朵荼靡花,靠吸收日月精華生存着。
可是那年,瑤華山卻遇到了百年不遇的旱災,好長時間都未曾下雨,炎熱的空氣加上烈日的炙烤,她的花瓣漸漸的枯萎,氣息也越來越微弱。
本以爲就這樣死去,可誰曾想卻在生命的盡頭遇見了他。他是遨遊在天地間一縷無意識的清風,無心無情,無慾無求。可是卻在經過瑤華山的時候認識了她。
他伸手拂過她潔白的花瓣,卻聽見了她微弱的呼吸聲。頓時,心中那塊柔軟的地方便被刺痛,甚至有些不忍心。
他不捨得就這樣看着她死去,霎時,一場朦朦朧朧的細雨便飄灑下來,救了她的命。而他,卻突然有了意識……
自那以後,他便時常陪在她身邊,默默無聞,保護着她,守着她,等待她化爲人形的那一天,和她相識……
可是就在那一天,他再也不能出現在她面前了。那天傍晚,一夥彪形大漢上山採藥,卻突然發現了生長在崖縫裡的她。
在打鬥中,她的花瓣被誤傷。失了靈力,自己也憔悴不堪。
突然,一雙大手伸向了她的花瓣,她只模模糊糊的記得,那隻手上,有顆紅色的痣。
卻不曾想,眼前的人,爲了保護她,跟那夥人起了爭執。無奈對方人多勢衆,他被打成重傷,臉上也留下了深深的疤痕。
瞧着她安然無恙,他顧不得自己,開心的笑了。自此以後,他更是不離不棄的守護在她的身邊。
終於有一天,她有了意識。幻化成人形,快樂的在崖邊翩翩起舞。而他,卻站在遠處,靜靜的望着她,如水的眸子裡滿是欣喜。
他多想飛過去見她,可是卻停下了腳步。不,他不能過去。
他伸手撫上自己的臉頰,那道深深的疤痕醜陋不堪,他怕嚇到她,也怕她瞧不起自己。他孤獨的站在原地,一襲白衣隨風飄起。
他沒想到,她,還是發現了他的身影。他頓時心下一緊,慌忙施法要離開的時候,她眨眼功夫便擋在了他面前。
他慌忙背過身去,不敢看她。用寬大的衣袖遮住了自己的臉頰。
她並沒被他的這一系列動作嚇到。反而是淺淺笑笑,先問出了口:“你是誰呀?怎麼會在這兒?”
聽着她清清脆脆的聲音,他卻更加的無地自容:“我……我只是路過的。這便離開……”
“等等~”她見他要走,急忙喚住了他:“以後,你要是無事的話,便可以來找我玩~我獨自呆在這裡,也甚是無聊。”她微微的嘆口氣道。
不等他回答,她輕輕的拍拍他的肩膀,調皮笑笑道:“我還有事,先走啦。”說完,便使用法術飛走了。
可是,她始終不知,男子回頭,看着她遠去的背影,黯然神傷的模樣,真叫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