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在傍晚的時候停了的,天邊又明亮起來。
“乾貴大叔還要等嗎?”
張乾貴把菸袋敲了敲,看看天色,已經黑定了,對門的人家已經亮起燈火。
“開始放吧,治恭他們今天回不來了。”
銀幕就掛在那棟老式的牌坊上。
“今天晚上來的人真多,把整個壩壩都坐滿了。”張治纔給他爹說道。
“人多了好,人多了好,你把今天的禮單弄好了沒有?”張乾貴問張治才。
“還沒有呢,爹,我馬上去弄。”說完,張治才進了自己的屋。
“你怎麼不看電影呢,回來做什麼?”屋裡,他老婆李玉玲正在收拾東西。
“老爺子喊我把今天的收的禮算下,等會交給他。”
“這老傢伙還真急,好象我們會吞了似的。”李玉玲把收拾好了的東西往櫃子裡放。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嘛。”張治纔打開了抽匣,拿出禮單,一筆一筆的算起來。
“多少?”
“啥子(什麼)多少?”
“真是個不進油鹽的東西。”
“哦,有二千多哦。”張治纔想了一陣突然明白了老婆的話。
“這麼多啊,我們那時根本就沒有收過什麼呢。”
“過去的皇曆能拿到現在來翻嗎。”
“你完全交給老頭子。”
“是啊。”
“真是個木頭疙瘩,不開一點竅。”
“你是說……”
“我可什麼也沒有說哈。”
“這怎麼可以呢?”
“什麼不可以。”
“這紙上的字怎麼能夠改動呢?”
“我說蠢的像條豬,不知道重抄一遍。”
“這樣做行嗎?”張治纔打着眨眉。
窗外的夜色已經很濃。外面正在上演《苦腦人的笑》。
“你們必定垮臺”的臺詞在張治才的心裡不斷的震顫着。
從飯店出來,楊秀芝又去新建的百貨公司轉了一圈。新修的百貨公司上下兩層,完全是清灰淌壁,掛在空中的熒光燈就是在大白天也亮着。把營業大廳照得明晃晃的。貨架上的物品更是琳琅滿目,應有盡有。楊秀芝剛進來的時候有些目眩。站在大門口好一陣才睜開眼睛。大廳里人頭攢動,但大都在看稀奇,真正買東西的卻寥寥無幾。
“給我來兩尺帶暗花黑布好嗎?”
“我們這裡沒
有你需要的這種布料。”服務員冷冰冰的答道,這麼大的一個百貨公司,竟然買不到一塊自己需要的布料,楊秀芝感到有點失落,無可奈何的離開了百貨公司的大門。
她是準備買塊布料回去做幾雙鞋,這是每個川北姑娘在出嫁前都要給男方和女方的親人各做一雙千層底的布鞋。自己做多少那是自己的事情,但一般都不少七八雙。
太陽端端的照在頭上,有些毒,山野裡升起一派氣氳,看上去霧濛濛的,路邊樹上的葉子就像打了奄一樣委靡不振。
楊秀芝把手怕搭在頭上,用以遮陽,當她剛走過一道山樑,只見一輛自行車風馳電摯般的跟了過來,並停在自己的身邊。
這是誰啊,就像攆命一樣,當她還在琢磨的時候,一個聲音傳到了她的耳鼓。
“我來送你一段,好嗎?”
“是你哦,下午不上班啦?”
“要,把你送回去了,我就回。”
“還是我自己走吧,我們今天才第一次接觸呢,別人看見了會笑話的。”
“就等他們笑好了,來啊,上來吧。”
半推半就之間,楊秀芝上了張治恭自行車的後架。
山風呼呼,嫋起二人的衣衫,兩人就像一團從空中墜落的雲彩,飄飛在山間崎嶇的機耕路上,山坡上的樹叢和花朵,還有鳴叫的小鳥從自己的身邊一閃而過。令那些駐足者羨慕不已。
“快抱住我的腰,這路不好走。”
“不呢,就這樣挺好的,前面不能騎自行車了,我就下來自己走。”
山風在耳邊呼嘯着,遠處的山色晦暝,不時有人牽着牛和跟在後面的狗從田邊走過,張治恭兩手緊緊的把住手柄。
“到了,到了,已經到了。”
“這麼快。”
“要不,我送你回去。”
“男女授受不親,母親和弟弟今天都不回來,家裡就我一個人,不要引起別人的閒話哈。”
“什麼閒話,我們又沒做什麼。”
“這是什麼?”
當楊秀芝看見自行車後架上幾滴紅時,她的臉就唰地一下紅到了脖子根。
“這孩子的婚姻怎麼辦啊?”苟發英在飯桌的另一頭問唐滿金。
“這是第幾個了?”
“已經過了七了吧。”苟發英簡短的問答着唐滿金的話。
“不怪孩子,也不怪我們,要怪就怪這老天爺給他的這個病。”唐滿金繼續說道。
“二喜他是不想再去相什麼親了,今天一回來就倒在了牀上矇頭大睡,顯然是傷了他的心了。”
就在同一天,二喜由他媽媽領隊,也在同一個集鎮上相親,對方是一個剛剛死去了男人的寡婦,看見二喜高高大大的樣子,那寡婦十分滿意。說自己是燒了高香,前一個男人死得非常及時,希望婚後要男方多擔待點,畢竟自己是個二手貨。可就在兩邊的人相談甚悅的時候,在一邊笑mimi的二喜卻把脖子一撐,嘴角一歪,一撒手倒在地上雙腳亂蹬,發起了母豬瘋來。
那二手貨哪裡見過這陣勢,嚇得魂不守舍,連退三步氣定神清之後,她明白了眼前這個白白胖胖,高高大大的小夥子怎麼對我這個二手貨那麼在意呢。原來問題是在這裡。
這二手貨是過來人,大有上當受騙的感覺,於是火冒三仗,在退回所有交換的物什以後,把那介紹人破口大罵一頓,然後楊場而去,只留苟發英在那裡獨自發愣。
唐滿金還沒有邁出門,二喜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爹,媽,以後不要再喊我去相親了,這比我做什麼都累,我就給姐姐和妹妹幹一輩子活吧,我不會吃她們閒飯的。”
“二喜啊,家裡沒有人說你吃閒飯啊,你爹,你姐姐,你妹妹都知道你是最辛苦的,家裡這麼大的莊稼要不是你撐着,誰能夠啊。”
就在這時,從門外走進一個丫頭,個子休頎,面色清麗,長髮披肩,一副城市姑娘打扮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個美人坯子。她是苟發英的小女兒,唐秋玲,現在已經沒有讀書了,在縣城的地毯廠找了份臨時工,今天她回來背米拿面。
“爹,媽,我有個想法不知道成熟不。”唐秋玲眨着眼說道。
“你一個女子家家的,有什麼好主意。”苟發英接着她的話說道。
“下院子的中能的親事不就是由中琴換來的嗎,我們可不可也那樣做呢?”
“哦,你是說用你去給你哥哥換個媳婦回來,是嗎?”
“是啊,有什麼不好嗎?”
“這個不行,這個不行,妹妹你不能夠爲了我,而犧牲自己的幸福。”二喜站起來對秋玲說道。
“這有什麼不可以的。”唐秋玲反駁着哥哥的話。
“秋玲是我們家的希望,以後會有大出息的。”唐滿金把放在桌子的一個瓷缸子端了起來,喝了口水說道。
“兒子,女兒都是媽媽身上的肉,誰捨得啊。”說完苟發英吟吟的哭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