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張大夫回來了,稀客、稀客。”出門迎接他的是看門的老王。
“哦,是老王,我算哪門子客啊,你還好吧。”在老王的引導下兩人一前一後同時進了配種場的圈舍。老王在前,手在不停的比劃,嘴在不停的說。
“這是杜洛克R代的雜交,身體細長,皮薄肉嫩,瘦肉率很高,纖維長,脂肪少,很適合現在人的口味。”
“這個我上次來已經見過了。”看了一陣張乾貴又在在圈舍旁捲起煙來,老王把嘴輕微張了下,很明白那意思是想阻止,但又沒把聲音發出來。
“這豬瘟。”
“這裡可沒有豬瘟啊,張大夫。”很顯然這老王把張乾貴的口言子當對話了。
老王在前面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象一位嚮導。
“想不到這狗日的還有些板眼哈。”
“是的,你們家治恭無論是實際的配種經驗還是書本理論知識都是一把難得的好手。”
“年青人應該多批評纔是,不要老這麼誇獎他,否則他會忘乎所以不知天高地厚的。”張乾貴面露出少有的喜色。
“這是站長說的不是我說的話,嘿嘿。”老王的感覺良好。
關於配種的情況,張乾貴大都知道一些,但熱情的老王由於激情所至並沒有察覺到張乾貴心中的厭煩和不悅。
“老王真是個熱心人,在這裡你是長者,以後多指點指點治恭,讓他在配種問題上儘量少犯錯誤。”
本來老王還想把那頭驢子給他介紹下,可說着話的老王卻沒有發現在他後面的張乾貴已經離開了圈舍,去了張治恭的寢室裡。
張治恭正在實驗室裡,和小棠化驗新引進的冷凍精子,門虛掩着,推門而進,桌上的三大瓶藥酒直刺張乾貴的眼穴,走近一看,裡面分別泡着羊腎,牛鞭和驢茸,每瓶都是塞得緊緊的。
“這東西一點羞恥也不顧,把這些擺在這麼顯眼的地方,就不害怕別人說三道四。”張乾貴一屁股坐在那裡,癡癡的望着那三大瓶藥酒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治恭在門上露出了頭,看到老爹板着一副生面孔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張治恭很謹慎的小聲問道。
“爹來了。”
“來了。”
“家裡沒什麼活路了?”
“家裡沒什麼活路了。”
“媽好不?”
“媽好,好個剷剷。”聽到老子這樣的回答,張治恭不敢再問下去。而張乾貴則反着臉把張治恭從上到下看了全面,張治恭頓生尷尬,很不自在。
“你咋不問你老婆好不好呢?你算算你有幾個月沒回家了,你總不能老讓別人一直笑話我們家吧。”張乾貴又張抽起旱菸。“這
豬瘟。”
“這不是工作忙嗎。”
“不孝有三,無後爲大。這些你比誰都清楚,不知道你是怎麼回事情,給豬啊,牛啊,羊啊……配種那麼厲害,可自己的老婆怎麼就配不上呢。”
“爹,你不要把話說得那麼難聽好不好。”
“你看你桌子上那三大瓶壯陽的補酒,年紀青青的,弄那些玩兒,也不害怕招人閒話,難道你那裡不行?”
“爹,我怎麼給你說啊,等我把這段工作理完就回去給你說明白。”
“還等工作做完,只怕到時黃花菜都涼了。”
“不至於吧。”
“什麼不至於,真是個魚木腦袋,你知道天天進出你家的是誰嗎?”張乾貴直直的看着張治恭的兩眼。有氣憤、有憐愛、有迷茫。
“誰呀?”
“二喜。”
“他,你們也懷疑啊,是不是神經過敏了,再說是我走時專門找過他,讓幫我們把地啊田啊耕下的,還有新修了房子,零碎活到處是,秀芝一個人怎麼能夠幹得過來啊。”
“只怕是在耕其他的田咯。”
“唉,我的爹啊。”張治恭把頭一拍坐在牀上抹起了眼淚。
在興澤湖沿岸有兩種很特別的樹,醛子樹和榆樹。前者是土生土長的長在山裡,後者是新引種的,多在民居周圍。春風來時時綠滿山野,冬雪飄零時落盡葉子,掛滿冰霜。但只要秋風來到時它卻呈現出一派超然的美麗。醛子樹的葉子尖園,沒有楓葉的細長但它卻有楓葉一樣的顏色,榆樹的葉子細長可它的顏色是與衆不同的黃。有的黃中夾着少許的紅。每年的秋風一到,醛子樹和榆樹的葉子在悄然間慢慢變紅,變黃。漫山遍野赤橙黃綠請藍紫,半坡上的刺果紅了,地邊上的白菊花一叢又一叢,靠近懸崖那邊的野花淡藍的,醬色的一片又一片,而焰紅的醛子葉又最爲隆烈,和着天際燃燒的雲霞,綿延百里。而淡黃的榆樹又把農家院落掩映,炊煙嫋過湖心,然後在隨風縹緲在山中。構成一副別有的鄉村美景。
田裡的稻子已經歸倉,地裡的冬小麥已經播種。沒多少事的二喜放羊就成了他每天的首要事情。這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情。幾十頭羊子往山上一放,自己坐在緊要的路口。可以任由羊子在山裡轉,而自己呢,可以仰躺在落葉成堆的斜坡上,看朗天遼闊,流雲慢卷,看樹上的野雞,鴿子撲愣愣的從林中飛出,在它們飛遠以後,再屏住呼吸,看灰色的松鼠從樹洞裡探裡小小的頭,然後又在樹上串來串去。在山上想真正的靜是很難的,從到晚都有喜雀,斑鳩,話敏子叫個不停。還可以拿本書在手裡看。山風輕拂,送來陣陣山野的清香。那時就可以閉上眼睛盡情的品味這方水土的獨特韻味。再往上走,就可以看見在興澤湖畔三三兩兩浣衣或農作的俏婦妙女。
“哥是地上一條河,妹是雨水天上落。雨水落到河水裡,哥是妹來妹是哥。藤纏樹來樹纏藤,樹與藤兒不分身。只要郎心合妹意,恩恩愛愛過一生。十五月亮十六圓,小妹望月到窗前。對着月亮許個願,哥妹心兒永相連……”
歌從山中來,彷彿一股清涼
的風,輕輕的,柔柔的,越過清波翩舞的湖面。迴盪在山水間,傳遞着脈脈溫情,靜默中熱乎乎的,絲絲溫馨沁人心脾,那樣涼爽和愜意,這是秀芝在唱。
“正月與妹去交情,手提銀瓶把酒斟。不信但看杯中酒,杯杯相勸有情人。二月與妹去交情,打對戒子上妹門。郎說錢財如糞土,妹說仁義值千金。……”
秀芝的聲音清脆,甜潤,如山中的黃鸝。醉了一湖興澤水,醉了一山青青崗,也醉了放羊人的心,聽見是楊秀芝的聲音,二喜一翻身子拉開嗓子附和道:
“哈哈,這二喜的聲音如公鴨一般,還和人家秀芝和什麼歌啊,簡直是螞蚱彈鋼琴,亂彈琴。”
今天陳大芳,包鶯蒂,耐門的婆娘蠻疙瘩、楊秀芝在湖邊整理麥田裡的草。麥苗才分櫱不到三片葉子,那有什麼草啊,只不過是找個藉口出門在一起玩吧了。
“二喜唱的也好,可以和陳大嬸對唱。”這是耐門的婆娘蠻疙瘩在說,她已經坐滿月子從醫院回到家裡,一副天生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德性。
“想不到蠻疙瘩這麼逗呢。”包鶯蒂在旁邊用手中的鐮刀啄着有個小坑兒。
“狗東西又在取笑我了,秀芝看你整天不是唱就是樂的,怎麼這麼高興呢?”
“不是啊,我本來就這樣的啊。”
“是不是張治恭給你裝上了哦。”蠻疙瘩問道。
“人家沒練過槍法,沒耐門那麼準呢。”包鶯蒂在旁邊說道。
“嘿嘿,醫院的人說我這叫進門喜,說在第一晚上就中了。”
“真是個大炮,這樣的話也說得出口。”楊秀芝在心裡暗暗說道。
“唱支山歌給妹聽,試妹知音不知音。鴛鴦鳥兒成雙對,唱歌還需妹接聲……、”
沒見楊秀芝迴音,二喜又在山上豪叫起來。
“這二喜是不是又在發母豬瘋了吧,硬要人家秀芝接歌。”
“可能是在發情,你們看見二喜那本錢真大。”
“你看見過啊?”
“那道沒有,你們看他的褲衩子那裡天天槓起一道樑,走路時一甩一甩的。你們說哪個能夠這樣。”
“那你就去找他,讓他把你插一回?”
“要不是他那母豬瘋的毛病老孃早就送貨上門了。”包鶯蒂一上勁頭,說話就會口不擇言。
“哈,哈。不理他,秀芝,和這公鴨子對歌降了自己的身份不說,還會引起別人的閒話呢。”陳大芳還是耿着鼻子在說。
“什麼閒話啊?”楊秀芝不由得心裡一緊,耳朵早已紅得如兔子的眼睛。
“和這個有母豬瘋的對歌,別人會笑話的。”
“哦,是這樣的哦,沒什麼的,大芳嬸,只要二喜高興對就對嘛。”接着楊秀芝又唱了幾句。
“八月秋風漸漸涼,滿山已是樹葉黃。春來花開你不採,寒冬臘月枉自忙。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這些歌都是當地人經常哼在嘴裡唱在口裡的,只要有留心的人就會拿手既來,唱起來朗朗上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