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還有什麼比等待更心焦的,就是看周懷意漸漸冷凝的眼神。
“那是殺人。”周懷意臉上溫柔不復存在,只是冷冷清清地說。
衛浮煙一個噴嚏後直接說:“大家彼此彼此。”他周懷意當初一夜之間掃平白風寨,殺的人未必少了!如今倒還來教她如何善良嗎?
“我可以,”周懷意神色更加冷淡地說,“你不可以!”
這是什麼道理?衛浮煙全身溼透,此時極冷,根本沒心思同他多做糾纏。
“這些事我們回府再說,你是時候去看看盛謙了!”那個所謂的秀姬的大禮究竟是什麼,衛浮煙現在只擔心這一點,平王、拓王都在,縱然有心對付周懷意和盛謙,又怎能不傷及無辜呢?
周懷意覺得不可思議,時值五月,天雖說暖和,但跌落荷塘弄得全身溼透,此刻只怕也是凍壞了,可是衛浮煙明明看着可憐巴巴,偏偏臉上又有冷凝的殺意。
“有事回去再說,”看他皺眉,衛浮煙搶先開口道,“現下拓王和秀姬不知要做什麼,平王也還在府上,更別說大大小小的朝廷命官了!牽一髮動全身,棋錯一着滿盤皆輸,別的不說,你弟弟盛謙你疏忽不起!”
她臉上有溼黏的髮絲,嘴脣凍得發白,周懷意越發沒心思同她糾纏,只簡單道:“我的錯,不該帶你來。”
衛浮煙聞言知道自己和軟禁一詞只怕要難解難分了,只是剛要開口便噴嚏連連,周懷意一時神色更是不佳。
“這種事情……”衛浮煙噴嚏不斷,說話磕磕巴巴,“縱然秀姬一把火燒了這府邸又與我何干?不過是想換些我想要的,既然對彼此有益你又何必——”
“門青松!”周懷意直接喊道。
衛浮煙忙抓住他手說:“先別!否則我這水便白落了!”
“你要我不動你的羽衛,我答應了,你心願既達,這就回去吧!”周懷意皺眉看着她冰涼的手。
“你的隱衛至少要留一半保護盛謙,剩下的一部分查探四周,一部分保護平王和幾位重要朝臣。如此算來你所剩之人便不多,而只有我可以幫你盯着女眷!”
周懷意嗤笑一聲道:“男人爭鬥,你插什麼手!”
衛浮煙一時語塞,咬着嘴脣漸漸鬆開周懷意的手來。
門青松推門進來,面色有幾分古怪,衛浮煙全身溼透此刻擁着被子坐在牀上,門青松自是不便上前,於是在幔帳後並不上前。
“送王妃回府!”
言罷周懷意便起身欲離開,門青松雖說名義上歸在衛浮煙的羽衛,也管衛浮煙叫主子,但是三人都清楚門青松仍然是徹徹底底周懷意的人。眼見周懷意已經起身要離開,衛浮煙壓低了頭忽然說:“既然以後還是要軟禁,又何必說妄談嫁娶?”
周懷意聞言一頓,卻聽衛浮煙繼續說:“除非你軟禁我一輩子,或者現在一刀殺了我,否則我認定要做的事一件都不會落下!”
房中立刻死一般寂靜,門青松被叫進來卻聽到秘密一時更加尷尬,他剛想找個藉口先退出去只聽周懷意吩咐說:“告訴瀾滄,木都統那邊可以動手了。”
果然周懷意依言要殺木志敬了?衛浮煙驚訝地看門青松如同大赦一般領命出門,心裡卻猜測着周懷意究竟要如何動手,她正遲疑,冷不丁一個聲音插進來說:“衛浮煙,你現在這樣子,我不軟禁你洛都城都要被你掀了!殺人,陷害,謀算,設計,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
衛浮煙並不生氣,只是好意提醒說:“你決定殺了木志敬,心狠手辣,同我沒什麼分別!”
正是此時只隱隱聽到外面亂作一團,衛浮煙和周懷意彼此相視一眼都是一驚。
“出事了!”衛浮煙連忙伸手抓住周懷意隨他一起幾步走到門外,到了門口周懷意忽道:“等下!”然後扯下房中嶄新的紅紗帳裹住她溼透黏在身上的衣服,衛浮煙匆匆將紅紗裹好拉着周懷意的手就要出門。
只是周懷意手剛碰到門閂只見門“砰”地一聲就被撞開,一個紫衣丫頭慌慌張張的來找周懷意哭着喊:“懷王,快快……快救救九皇子!”
盛謙果然出事了?衛浮煙看到小丫頭背後新房附近有黑煙冒起,立刻明白是走了水,這時間周懷意鬆開她的手厲聲喝令道:“留在這兒!”然後立刻消失在門口。
衛浮煙當然不敢留在此處,別說還有拓王和秀姬,她上次因爲青荷的事對平王妃黃婉卿心存疑慮,難得一見自然要確定一二,此刻慌亂之中更是再合適不過了!
哪知她剛要動卻覺身旁情況不對,她下意識地一個側身退回房裡,只覺得胳膊上一涼爾後生疼,竟是一道淺淺的血口子!那紫衣丫頭手中拿着一把匕首,面色僵滯好似行屍走肉,只是也隨之進來用手肘關上了門。
“殺!”紫衣丫鬟僵硬地轉了個彎眼神空曠地看着衛浮煙聲音尖銳地古怪,“殺!殺!”
衛浮煙畢竟學過些劍舞,雖說不會武功,但閃躲之間比常人靈敏許多。她立刻掏出還溼嗒嗒的手帕隨意捂在傷口同時機敏地避開紫衣女的第二刀。紫衣丫鬟雖說手上有利刃,動作也猛烈,但是每刺殺一次便會僵持一會兒。
今兒最大的事便是盛謙大婚,現下宴席尚未結束,客房本就人少,更別說府上走了水,有些力氣的只怕都急着救火去了,誰還顧及得了她!於是衛浮煙被紫衣丫鬟拿着刀步步緊逼,卻看不到任何一個可以求救的人!
“殺!殺!”紫衣丫鬟眼睛裡泣出血淚,臉上神色依然麻木,她聲音嘶啞,動作僵滯,跑動與停止的瞬間都極其猛烈,好似根本就是別人操縱的木偶。
操縱?
衛浮煙立刻想到,拓王的側妃就是苗疆女子,最擅巫蠱之術,聽聞前段時間回了故鄉,原來已經回來了?
紫衣丫鬟一邊流眼淚一邊繼續僵硬地轉身直直地看着她淒厲地尖叫一聲:“殺!”看樣子心中對此行爲牴觸極大,奈何身不由己。衛浮煙從方纔開始便只是往後退,若是沒記錯的話再退兩步就是一個花瓶了。
紫衣丫鬟站在兩步之遙的地方目光呆滯地看着她,猛然間悽慘地高叫一聲眼睛裡血淚汩汩外涌,頃刻之間便滿臉是血,衛浮菸禁不住更退兩步,手在背後小心嘆道花瓶。卻聽紫衣丫鬟重新開口說:“懷王妃,初次見面,夜茴有禮了!”那聲音低沉之極,像是透過這身體由另一個人發出來的,衛浮煙立刻明白這紫衣丫鬟方纔那一聲尖叫之後已經是死了,拓王這側妃此刻正用巫蠱之術借屍傳話。
“外頭現在如何了?”衛浮煙一邊不願看紫衣丫鬟慘狀,一邊又必須看着她以防對方突然行動,於是心中讓那一臉血弄得一陣惱怒。
“祝融賀喜!”
果然是走水了,衛浮煙更加擔心那邊狀況,可是這紫衣丫鬟慢慢舉起手中匕首,繼續目光空洞地說:“你去……死吧!”然後身着紫衣的身體如一具斷線的風箏一般雙腳憑空離地直愣愣向她撲來。衛浮煙一隻手早已經放在那花瓶上,見那紫衣女子過來不得不猛然將花瓶砸在來人臉上然後迅速側身跑到門邊。
“去死吧!”滿臉是血的紫衣女子繼續聲音暗啞地吼到,然後再度如猛然飄過來,眼見着匕首就要捅到衛浮煙身上,知聽“嚶”一聲那匕首竟被什麼東西硬生生震掉,衛浮煙趁此機會一把拉開門逃出去,只是她一動逃出門外便聽沉悶的一個聲響,衛浮煙悄然回頭看到那紫衣丫鬟已經臉朝下直直倒在地上,雖說新房那邊嘈雜之聲更大,卻也是忍不住湊上前來,只見紫衣丫鬟身旁是跌落在第的匕首,匕首上深深嵌着一個柳葉刀。
是陸仲,這是陸仲的兵刃,是陸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