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話中,盧八娘猛然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便向他懷裡靠了靠,環住司馬十七郎的脖子,輕柔聲說:“我要你答應在孩子滿一週歲前都陪着我,不許碰別的女人。”
聽了這樣的要求,司馬十七郎心裡是有些不快的。妻子有了身孕後應該體貼地給丈夫安排伺候的人,可王妃卻能理直氣壯地說出這樣無理的話,讓他很難接受。可是面對着心愛的王妃,想到她剛有了身孕,連飯都吃不下,反對的話就說不出來。
再一想,王妃那樣的愛潔成癖,若是自己沾了別人,肯定要自已離得遠遠的,想來不會讓自己這樣抱着了吧;再有,萬一王妃肚子裡的這個是女兒呢,當然還要生嫡子,就是這一胎生了兒子,還是再生個嫡次子更好;然後司馬十七郎又想到了現在的局勢,正事尚且都忙不過來呢,他哪裡有心思納妾。
燭火已經熄了,夏夜的天光透過輕紗窗,司馬十七郎朦朧間看到王妃的如花般的嬌顏就在面前,她那雙高貴的鳳目定定地看向自己,似乎因爲自己沒有立刻答應,那嬌豔的脣微微嘟了起來,他的心一軟,“好。”
“可是我怕郡王不守信,你要發誓才行。”盧八孃的身子在他懷裡輕輕地扭了扭。
她這一招只在一件大事上失敗過,而平常的家事都是無往而不利的,果然司馬十七郎抱住她親了又親,然後說:“我發誓,我陪着你,別的女人都不碰。”
“我和孩子都放心了。”盧八娘這一句話又讓司馬十七郎生出了無數和自豪和使命感,王妃的要求雖然無理了些,但其實她是太擔心了,以前她說過有自己在身旁她才能睡得好,懷了身子可能更依戀自己了吧。
“好好睡吧,”司馬十七郎輕輕地拍了拍盧八娘,他忘了自己騎了一天一夜的馬,渾身的骨頭都酸着呢,而是一心地體貼王妃。
“你對我真好。”盧八娘這話確實發自肺腑,她沒想到司馬十七郎能夠馬上答應自己,這其實並不容易,她的要求既違背了他的生理需要也違背了他的思想觀念。
“你我結髮夫妻,自然是應該的。”司馬十七郎猶豫了一下又說:“王妃,我從來都言出必行,你應該信我。”
嗯,是了,自己不該逼他發誓的。若是想遵守,根本不用發誓,若是不想遵守,怎麼發誓也阻止不了。於是盧八娘又扭了扭身子,聲音嬌得要滴出水來,“我怕嘛,孩子也怕呀。”
據說女人在某種時候智商爲零,而男人在有些時候的智商也一樣爲零,司馬十七郎此刻完全是心甘情願地答應盧八娘了,哪怕她再提出幾條無理的要求,他一定也會點頭。當然盧八娘可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不會做太過份的事。
就這樣,司馬十七郎忍着疲勞,陪着王妃說着閒話,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當清晨的陽光照在他身上,他睜開了眼睛,發現王妃枕在他的臂彎裡睡得正好,還保持着昨晚他們說話時的姿勢,他凝神又看了半晌懷裡的人,她就要爲自己生孩子了,而且是尊貴的嫡出兒女,他心中的滿足無法用語言描述。
剛剛回京,有很多事情要辦,司馬十七郎再捨不得也只有小心翼翼親親王妃的臉頰,輕輕地將王妃的頭挪到了枕上,悄悄地走了出去。
盧八娘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間睡着的,她聽着司馬十七郎講京外的風土民情,不知不覺就困了,然後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
起身時她特別看了看自己的腰身,完全和平時一樣,一點特別也沒有,想到前世所看到的知識,這時候的孩子應該還很小很小,大約只一有顆豌豆大。真是奇妙,一顆小小的豌豆,慢慢會在她的肚子里長大,然後生出一個孩子。
突然間,一種由衷的喜悅涌上了心頭,盧八娘撫着自己的小腹,無比愛惜,母親的天性是大自然賦於女人的,她竟也能得到了這種自然而然的感情,應該是幸運的吧。
從此時起,盧八娘真正成了一個母親,雖然她的孩子還在腹中,但她突然懂得了母親無私的愛,她會好好孕育自己的孩子,撫養他(她)長大,培育他(她)成人,她可以爲他(她)付出一切,只要他(她)好!
然後她想到,自己在尋常婦人有孕的快樂中還要多了一層欣慰,她竟也如同所有的正常女人一樣,能懷孕生子,盧八娘新的人生也算圓滿了。
走過心靈的歷程,盧八娘發現懷孕本身亦是無比奇妙。
首先就是孕期的不適,盧八娘已經自認爲是奇葩,但現在她還是有了一些更奇葩的行爲。比如她突然會想起來吃桂花糕,當王府的人好不容易弄到了去年漬的桂花,做了桂花糕送了上來,她卻又不能聞一點桂花的味了,新做好的桂花糕立刻被端了下去;再比如她明明吐得一塌糊塗,可轉眼間,又能吃下一大碗飯,令人歎爲觀止……
她的鼻子突然變得異常靈敏,什麼味兒都不能聞,院子裡擺的花都挪了出去,飯菜擺上來前要先在別處放上一會兒,就爲了不要聞到散發出來的味道,但只是特別喜歡青杏,不僅愛吃,也喜歡那味兒,桌子上總要擺着一大盤。於是王府內的青杏很快就摘光了,好在這東西並不稀奇到處都有,司馬十七郎親自帶了護衛到城外的山中採了好幾回……
盧八娘一點也沒有掩飾自己的任何不適和奇怪感覺,甚至她還稍微誇大了一些,特別是在司馬十七郎的面前。因爲她覺得自己是在爲他生孩子,自然要他多多關注。以往他對自己的好,現在又不算什麼了,他要對自己和孩子兩個都好呀!所以應該是過去的雙倍!
好在司馬十七郎甘之如飴,壓在心上幾年的一樁心事,一朝得以實現,他確實喜不自勝,就連面上也免不了露出幾分。他給盧八娘按摩,幫她洗手洗腳,扶她散步,喂她吃飯,每件事情都做得開心無比。
這樣過份事其實並不符合世俗的觀點,好在盧八娘治家極嚴,英郡王府上的事情從來都傳不出去一分,無論司馬十七郎對王妃如何過度寵愛都是正院裡的事,出不了院門。
但盧八娘有孕的事當然要宣佈,這樣重要的事情沒有必要瞞着,皇家子嗣都要有光明正大的記錄。本想送側妃過來的人家,得知英郡王妃有了身孕,也都將心思息了。
在世人的眼裡,英郡王曾用過兩百萬錢納妾,家裡原有不少絕色的姬人,皇上、齊王又都曾賜美人給他,他不缺美女。至於側妃,很明顯,嫡長子沒生下來之前,英郡王就是納了,也不會讓她們生子的,所以差不多的人家就不會把女兒白白送過來浪費了。
從有孕的事情坐實後,盧八娘就沒有再出英郡王府,不管是爲皇上侍疾還是給齊王妃請安,或者宴會遊園,她一概以養胎推了。甚至前來看她的人,也只有她的生母盧四夫人能夠與她見上幾面。
英郡王對王妃這一胎的重視非同凡響,派了親衛守護着內院。大家除了對此舉覺得有些好笑外,也完全能理解,這個孩子實在是寶貝得緊,各家的夫人們也都明白,只打發人送了些東西過去,全了禮節便罷。
其實哪裡能真的一個人不見呢?只不過對外面這樣說,擋住了亂七八糟的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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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右軍將軍過府來看你。”若是別的人,寧姑姑早就做主回了,可是孟白嘛,王妃對這個表兄從來不一般,所以就過來問一問。
果然盧八娘笑着說:“快請。”
孟白走了進來,跟着的人還捧進來一個大箱子。打開蓋子,裡面冒出白色的冷氣,孟白親手上前從碎冰中拿出一個蓋碗,“嚐嚐,我做的奶酪櫻桃。”
鮮紅的櫻桃已經去了核,上面澆了一層白色的奶酪,又剛剛從冰裡拿出來,上面凝着不少細碎的水珠,盧八娘突然有了食慾。拿起勺舀了一口放入口中,“鮮香甜美,裡面還放了核桃仁,松子,真不錯。”
“你再品一品,還有榛仁呢?”孟白笑着說:“本想再加點葵花子,可現在還沒從國外傳過來,”
“嗯,果然有榛仁的香味。”這盆奶酪櫻桃頗有前世冰點的感覺,又不特別涼,孕妃吃着正好,盧八娘胃口大開,笑着說:“謝謝你!”
“六娘懷第一胎時正值夏天,什麼也吃不下,我就想起了這個,做出來後果然還不錯。這次懷上了便又要,總算櫻桃熟了,便趕緊做了。聽說你有了身孕,就送來些,也看看你。”孟白和煦地笑着。
“你很有做好丈夫的潛質。”
“那是當然,想當年我可是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的好青年,”孟白開着玩笑問:“可是後悔了?已經晚了。”
“是啊,就是悔了也已經晚了。”盧八娘笑着應了,但心裡並沒有一絲悔意。孟白確實與崔六娘過得不錯,可他已經有了四個妾室:除外楊柳和輕霞,還有一個爬牀賴着上位的樂姬,一個崔六娘身邊的丫頭,崔六娘懷孕時給他的;幾年間他已經有了三個兒子四個女兒,其中崔六娘生了一個嫡女,其餘都是庶出。
聽了盧八娘說了後悔,孟白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其實我也不想這樣的,特別是最後收的妾,我根本不想要,已經有三個足夠了。可六娘一定堅持,好象那樣才能表示她多賢德似的。我也看出來了,她不過想用新人去制約楊柳她們而已,爲了讓她滿意,只得收下。好在現在人口凋零,朝廷鼓勵生子,我多生幾個孩子是爲人類做貢獻。”
“不管怎麼樣,享齊人之福的是你呀!”盧八娘笑着打趣他,“要愛惜身體。”
“可見你如今心情真的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這話說得真有些當人家表兄的意思了。孟白原知道盧八娘沒有要孩子的計劃,如今有了,雖然不清楚其中的細節,但想到女人肯爲男人生孩子,自然是感情深厚,尤其是盧八娘神情開朗,面色康健,真心爲她高興。
然後他就和盧八娘交流了一些孕期的知識,“這些有我過去在網上看的,也有在這裡自己琢磨出來的,你可以參考參考。”雖然盧八娘從來沒有透露過一絲一毫,孟白還是感覺到她沒結過婚沒生過孩子。
盧八娘很認真地聽着孟白略有些囉嗦的介紹了他的三個兒子四個女兒的生育經驗,也不得不承認司馬十七郎怎麼也不能像孟白一樣細心關照孕婦嬰兒,儘管他偶爾也能親自服伺自己,但骨子裡與孟白尊重女性的思想還是不同的。
盧八娘並沒有悵然若失,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她不是單純的少女,會去追求那些虛無飄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