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能跟着父王出門,又第一次與哥哥分開,捷兒果然很傷心,他發現父王和哥哥已經走了後咧着嘴哭了起來,“嗚嗚嗚,我也要跟着父王和哥哥一起出門。”
“那誰來陪母妃呢?”
“嗚嗚,母妃也去。”
盧八娘笑着將他抱在懷裡,“母妃一定要留在王府,捷兒若是不肯留下來,那母妃只有一個人了,多可憐呢?”看捷兒被說動了,停止了哭泣,就拿起桌上筆爲他畫了一張水彩鮮花圖,“捷兒,喜歡不喜歡?”
這張類似西洋畫的靜物寫生色彩豔麗,馬上把捷兒迷住了,他依舊還有些抽噎,但拿起筆後就全忘了,醮了各色顏料在一張白紙上塗得不亦樂乎。
盧八娘見安撫了捷兒,便坐到了一旁,織起最後一件毛衣,這是捷兒的,用的與旭兒同樣的顏色,茜草染的紅色,非常漂亮,最後她還特別在衣襟上給捷兒用黑線勾勒出一隻小狗——正是前世非常著名的一個卡通形象。
捷兒見了那隻卡通狗特別喜歡,伸出小手在那隻小狗身上摸了又摸,“捷兒喜歡小狗。”
盧八娘由衷地笑了,“這隻小狗是特別給捷兒加上的,父王和哥哥的毛衣可都沒有。”
“那我的小狗也給父王和哥哥玩。”
“捷兒真懂事。”盧八娘笑着將他攬在懷裡,“你哥哥走的時候太匆忙了,母妃沒有時間給他做,等哥哥回來了,母妃也給他在衣襟上加一隻。”
“還有父王。”
“父王還在守孝,所以不能在衣服上加上紋飾的。”盧八娘給司馬十七郎織的毛衣用的是原色的線,根本沒有染過色。其實若嚴格按守孝的原則,十七郎連舒服的衣服也不能穿,但是他似乎也忽略過去了,高興地穿上了盧八娘爲她織好的毛衣出門了。
淮北王和世子果然在除夕前回到平北城,夫妻二人帶着兩個兒子守歲,司馬十七郎看着旭兒給他的母妃和弟弟講新見聞,臉上的笑意愈甚,在一旁插話道:“旭兒真長大了,一路上並不用我操心,祭祀的禮儀非常複雜,只教了兩遍就記住了,一點差錯都沒有,大家都說世子聰穎異常,真不愧是我的兒子!”
盧八娘急忙道:“旭兒也是我兒子。”
司馬十七郎大笑起來,“自然也是你的兒子!”
盧八娘也覺得自己很無聊的,但是她竟然就這樣說了,又描補道:“我是說是我們的兒子。”然後轉過頭掩飾着問旭兒,“天天與父王在一起參加祭祀、接見官員,累不累?”
旭兒離開不過十幾天,可是盧八娘覺得他那張稚氣的小臉變得嚴肅多了,甚至他說起話來語氣要比過去都要沉穩,“父王說我是男子漢,男子漢不怕累!”
盧八娘心疼極了,她忍不住將旭兒抱到懷裡,摸着他的小臉。捷兒見狀也撲了過來,母子三人鬧成了一團。
司馬十七郎無奈地笑了,王妃實在是太寵兒子了,他帶着旭兒回來後,王妃的眼裡滿滿地都是心疼。十七郎也能理解,過去在齊王府,不論是母妃還是側妃,加上他的生母,生了孩子都不會親自餵奶,也不會親自帶大,但王妃卻是親力親爲地撫養兩個兒子,所以感情也特別深厚。
這溫馨的場面感染了司馬十七郎,他也湊了過去,將捷兒抱了起來,“我們一起來玩投壺吧,旭兒和捷兒要投得好,父王就給你們獎賞!”
司馬十七郎弓馬嫺熟,投壺對他不過小意思,基本上一投一個準,旭兒大了又練了些功夫在身,總能十中七八,捷兒就差得遠了,看只中了那麼幾支,他蔫蔫地退了回來。
盧八娘拉住他,“捷兒幫母妃看看能只幾支?”說着投出了更慘的成績,“噢,母妃還不如捷兒投得好呢。”
有比自己更差的母妃做墊底,捷兒的心情頓時好多了,“我比母妃還多中了一支!”
司馬十七郎笑着瞧了一眼盧八娘,叫過捷兒,“父王教你,身體要穩,這樣瞄準,注意控制力度,看,很容易就中了。”
捷兒卻沒有忘記盧八娘,跑過來拉住她,“母妃,我們一起學。”
一家四口其樂融融。
正月還沒過完,薛表叔苦着一張臉到了平北城,原來今年他入京朝見后皇上挑了個理由免了他的刺史之位。薛表叔自覺得是受司馬十七郎的牽連,所以就找上門來了。
其實若是因爲淮北王,薛刺史早就應該在兩三年前就被解職了,畢竟皇上從那時起就對淮北下手了。但若說是完全無關,也過於牽強,誰都知道薛家與淮北王關係不錯,又曾親上加親把嫡女許給淮北王做側妃。
若是讓盧八娘中肯地評價,皇上之所以將薛刺史免職,根本不是因爲這些表面的問題。偏安的朝廷從建立初始就非常弱小,後人曾評價爲“令不出宮門。”老皇上也好,新皇也好,還有那個只登基不到百日的安王也應該算在內,他們共同的目標都是想加強皇權。像薛刺史這樣的地方豪強正是他們打擊的對象,現在皇上覺得他有實力對付薛家了,所以就動手了。
薛表叔做出一副被連累的冤枉樣子實在沒必要,自從皇上對淮北開始打壓起,薛表叔就對司馬十七郎變了臉,他不但寫了好幾封信勸說表侄回京守孝,還在勸說未果後給朝廷上書彈劾淮北王不忠不孝。結果,他就是這樣表現也沒能保住他的刺史之位。
司馬十七郎心裡想的與盧八娘差不多,朝廷的動態他當然掌握,原本他對於薛表叔比盧八娘要多幾分欠疚的,但一樁樁一件件事情過去後,這些欠疚也差不多磨沒了。
但是表叔來了,司馬十七郎還是客氣地見了一面,聽他嘮叨了幾句當年他寫信彈劾也是無奈之類的話,然後答應送他些財物就把他扔給司馬十郎,淮北王公務繁重,並沒有太多的空閒。
薛表叔先到了一步,然後又將董夫人接了過來。
盧八娘對於董夫人還是很客氣的,在楚州時董夫人對她以禮相待,而且沒有什麼對不起自己的地方,現在她自然會投桃報李,很熱情地招待了她,爲她準備了最好的客院,又安排她見了薛祺娘,鑑於齊王孝期未滿不能舉辦宴會,她便將董夫人的庶女薛九娘和她的夫婿二十四郎叫來,親戚們在一起說說話。
對於薛九娘,董夫人也不過面子情,倒是很頻繁地來往於薛祺孃的小院。幾天後見了盧八娘便深深一禮,“多謝王妃對祺孃的關照了!”
祺娘仍然同未嫁前一樣懵懂無知、單純可愛,沉迷於讀書彈琴,董夫人見了心裡說不上是喜是悲。她曾癡心妄想過祺娘會生下一個孩子,也徹夜不眠地擔心過淮北王會遷怒而虐待祺娘,但是最好的和最壞的都沒有發生,祺孃的生活無疑是相當優渥的,但卻沒有得到淮北王的一顧。
但是董夫人能說什麼?她只能向淮北王妃道謝,畢竟她一點也沒虧待自己的女兒,完成了她對自己的承諾。關於淮北王見到祺孃的真容一事,董夫人不是單純的薛祺娘,她心裡是有疑問的,但也正是因爲她有城府,根本不會說出來,說了也不會有任何作用,只能會對祺娘不利。
盧八娘示意身邊的人趕緊扶起董夫人,“祺娘過了門就是我們家的人,我自然要關照的,哪裡還用董夫人道謝呢!”她用比董夫人更爲出色的社交風度笑道:“祺娘本就是我們的表妹,王爺和我都極疼她。”
被招來陪同的薛九娘笑着插話道:“可不是,姐姐喜歡讀書,王妃特別請京城的孟右軍爲她挑選了幾車書送來,別的日常用度也都是最頂尖的,差不多與王妃比肩了。這次從大青山搬家時,王妃帶着世子和二郎君也不過用了二十幾輛馬車,姐姐一個人竟然用了十五輛!”
薛九娘最初沒能成爲淮北王的妾室時對王妃還是有些怨念的,但她現在已經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又曾得盧八孃的援手管住了二十四郎,成了名副其實的當家夫人,後來又在慈善局謀得一個職位,搖身一變爲有收入的職業女姓,現在她與淮北絕大多數的女人一樣,對王妃是又敬佩又服氣,話語間不由得就帶出來一些。
“當年我聽夫君說父親還上了摺子彈劾淮北王,抱着兒子在家裡哭了好幾天,就怕夫君因此休了我,還擔心姐姐會怎麼樣。後來才知道王爺胸懷寬大,根本沒有與我們姐妹計較,王妃對我們也同過去一樣。”薛九娘想到此事就流下了淚,“父親上摺子的時候就沒有想想我們姐妹?”
饒是董夫人善於僞裝,此時也掩不住她的尷尬,原本與淮北王府那樣親善的關係,硬生生地被家裡的老頭子攪成了這樣!更委屈的是明明薛家吃了大虧,將百年家業都丟光了,但卻處於無理的一方!
董
夫人嚥下了差一點吐出來的一口血,硬撐着說道:“你父親也是無奈的。現在他不但丟了刺史之位,又惹了不少的麻煩,你們做子女的多體諒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