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十七郎知道師傅這一關過去了,趕緊找了個地方蹲上了馬步,在這個世上,真心關心他的人沒有幾個了,師傅就是其中之一,他的話若是能做到的,司馬十七郎不會違背,更何況他已經有一個多月沒過來了,這是從十三歲起最長的一次間隔,他怎麼也要討師傅喜歡。
至於師傅不肯放下編筐的事,司馬十七郎也不急。現在師傅還是不相信自己有了出息,自己會讓他相信的。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左右,院門打開了,池樑走了進來,一看到司馬十七郎,驚了一下,“嘖嘖,十七郎穿着這樣好的衣服!這紗衣裡還有金絲呢!”又笑着過來打趣,打了司馬十七郎一巴掌說:“新郎官一大早不在被窩裡,反到跑到這裡來扎馬步了!對了,我給你的東西好用吧?”
司馬十七郎被打了一個趔趄,趕緊穩住身形,說:“師傅,師兄來鬧我,讓我歇一會兒吧。”
“師傅,你就饒了十七郎吧。他捱了板子,又剛成親,哪裡還能扎得起馬步來!”池樑也一直叫他這個叔叔爲師傅,他與十七郎關係一向很好,幫着說情,可是說着說着就委瑣地笑了,“你小子剛嚐了女人的滋味,竟能這樣早出來,還真行!”
“十七郎回屋裡看書練字吧。”師傅見十七郎站了這麼久,心裡早就軟了下來,藉着這個機會讓了步,但他馬上把怒氣轉到了池樑身上,“十七郎是皇孫,又比你小,還這樣的懂事,你看看你,昨晚又到哪裡鬼混去了,現在纔回來!趕緊過來編筐,今天不編好五十個不許吃飯!”
“我不知道十七郎今天能來,要不我早回來了。”池樑涎着臉說:“師傅,別讓我編筐,我手粗得沒法拿出來讓人看了,在女人身上一摸,女人都以爲是用銼在她們身上磨呢。明天一早我就去碼頭卸貨,一定比編五十個筐換的錢多!”
“你去了碼頭,又要惹事,不許去,在家裡編筐,不聽話就去扎馬步!”
師徒三人間的事情平安一點也不參與,他早就有眼色地去街上買了酒菜回來,自己到廚下整治一番,池家沒有女人,平時他和郎君過來時也是他做飯,今天的酒菜明顯上了一個檔次,想到自己屋子裡堆着一箱子錢,平安覺得自己買東西時都財大氣粗了。
雖然師傅說不讓池樑吃午飯,可池樑還是賴皮賴臉地坐到了飯桌前,好酒好菜對他的吸引力非同小可,他怎麼不會錯過。池師傅看了看他,無可奈何,瞪了他幾眼後聽池樑與司馬十七郎喝着酒談天說地。
作爲一個有上進心的男人,過了新婚三天,司馬十七郎就不在內幃裡混,一早就出門了。
盧八娘心情非常好。她要嫁的男人必須努力拼搏,否則怎麼能給她帶來榮華富貴呢?再說晚上在一起做那種事情就夠難堪了,她實在不想白天也與司馬十七郎面面相對。她能配合不同的場景,做出適宜的行動和表情,但那種表演性質的行爲是不可能持續過長時間。
司馬十七郎走了,平安也跟着出去了,四喜老實地在屋子裡呆着不出來。桃花被盧八娘派出府外做事,奶孃在廚房裡忙着。
盧八娘向靜靜的院子裡看了一眼,從妝盒中找出一把鑰匙,打開了一個箱子,在一包衣服裡摸出個荷包來,從裡面倒出一丸藥吃了下去。
這藥的事就是奶孃和桃花也不知道,除了給她配了藥的安老先生,世界上沒有第三個人聽聞,就是安老先生也不可能猜到她的藥是給她自己配的。今天是第一顆,一個月後再吃一顆,然後第三個月吃最後一顆,她就永遠也不會有孩子了。藥是由麝香等藥材配成,有美容功效,還能使女人失去生育功能。
不要孩子的決定是盧八娘早就想好了的,她心裡也沒有多少波動,收拾好箱子後,她按自己平時的習慣,畫畫、練字、看書、散步、練瑜珈、思考問題。
司馬十七郎直到晚上纔回來,以後,他差不多每天都在這個時間回王府,兩人共進晚餐。之後的時間就在一起說說話、下下棋、逛逛園子等等。
夫妻二人日漸熟悉起來了,司馬十七郎除了有幾件實在丟人的事不想說出來外,其餘的竟對盧八娘無所不言,他並沒有注意到盧八娘幾乎沒有說過她的事,只在傾聽,而是非常享受這種被傾聽的感覺。
白天他做了什麼,見了什麼人,還有他以前的一些事。有一天,他竟將當年想娶崔氏女的事情對盧八娘說了起來,“崔家現在看不起我,等到將來,我一定要納個崔氏庶女做妾,讓崔氏子弟見了我擡不起頭來!”
話一出口,司馬十七郎覺得有些不妥,盧八娘是個大度的妻子,她還曾提出過要教養所有的兒子,自然不會善妒,但作爲正妻,一般都很討厭出身好的妾室,反倒願意擡舉低賤的丫頭。自己的母親就因爲出身差,母妃對她從來不以爲意,倒是總壓制幾位側妃。
可是自己一點也不喜歡丫頭或姬人,將來納妾也只想要出身高貴的女人,盧八娘一定不喜吧。他趕緊看向盧八娘,小心地解釋道:“其實,我也不是喜歡崔氏女,就是恨崔家狗眼看人低,納妾的事還要你做主,你若不喜歡就算了。”
妾室不過是個玩藝兒,有沒有都不要緊,什麼樣更不要緊,司馬十七郎可不想爲了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與嫡妻鬧得不愉快。尤其是盧八娘這樣的好妻子,他更不能傷了她的心。
眼下的時候,如果盧八娘願意,也能讓司馬十七郎發個誓,就像非常有名氣的獨孤皇后一樣,逼着丈夫答應無異生之子。可盧八娘只是笑着說:“要我說,不若納崔氏嫡女做妾,那樣崔氏子弟才真正擡不起頭來!”
男人的誓言可信,是在一定的範圍,就像以前司馬十七郎曾答應她的一樣。但同樣,出了這些範圍,有些誓言就不大可信,隋文帝楊堅雖然與獨孤皇后發下誓言,可過後還是沒有真正遵守。
更何況,盧八娘根本就不想。她自己不想生孩子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不相信男人。她雖然承認世界上有真正的愛情,但卻深知那比最珍貴的寶石還要稀少,比夢境還要不可靠。而且司馬十七郎雖然是個不錯的男子,但若是想與他演繹一段愛情故事,她可沒那麼天真。盧八娘是個理智的人,從不會去追求不可得的東西。
司馬十七郎果然被盧八孃的話鼓動了,他微微揚起頭來哈哈笑了起來了,“娘子說得對,爲什麼不是崔氏嫡女呢?我若納了崔氏嫡女爲妾,娘子去哪裡都一定要帶着她,那樣我看着天天都能開心!”
“若是想實現目標,郎君一定要努力啊!”盧八娘看着司馬十七郎神采飛揚的臉,熱情地鼓勵他。
司馬十七郎是個很勤奮的人,盧八娘派了人跟蹤他,得出了這個結論。他大多數的時間都在池師傅家用功,這十幾天裡外出幾次,一次是參加了趙王府一個庶子的婚禮,主要與皇家不受寵的子弟們在一起;一次是請一些低級的軍官們吃飯,聽說是補上成親時他們沒能受到邀請,這些人在一起喝了不少的酒,談的都是軍中和練武的事情;還有一次請的是吳平,也就是皇上身邊吳內侍的乾兒子,他們兩人去了花樓,要了好酒好菜,歌姬舞姬,最後十七郎又點了花魁娘子陪着吳平過夜,自己回來了。
這些事情,司馬十七郎都沒有隱瞞她,就是平安,到桃花那裡報帳,也都是基本符合實際的。至於有時差那麼百十個小錢,盧八娘不會計較。
司馬十七郎笑着說:“娘子就放心吧,我一定會出人頭地的。”然後他就再一次看了看天色,覺得已經夠晚了,說:“我們安置吧。”
司馬十七郎在晚上也同樣是勤奮的,他每天都催促着盧八娘早早地睡下,當然最後真正入睡的時間並沒有那麼早。
盧八娘原本害怕失眠,極爲抗拒早上牀,現在也妥協了。當然是因爲她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的原故。在她持續這麼多天都睡得極好後,盧八娘也就明白了,原來那種事情是有助於睡眠的。
一早起來,盧八娘看着鏡子裡容光煥發的女人,再摸了摸自己透着光澤的肌膚,心裡爲那種事情起了個別名——安睡丸。“這種安睡丸一點副作用也沒有,天然又健康,每天晚上用上那麼兩三次,確實不錯,比真的安神藥要好用得多。”她心裡想着,對自己又多滿意一分,“成了親後,自己確實向正常人又邁進了一大步。”
司馬十七郎走過來幫她插了步搖,帶了臂釧,正是新婚情濃的時候,他非常樂於做這些事情。大約剛成親的小夫妻就應該是這樣的吧,盧八娘不再躲避,而是自然地接受着。
只是桃花很不滿自己的活被郎君搶去了,但有奶孃天天提醒着,盧八娘又告訴她,“郎君也就是因爲新鮮才這樣,過些時候就不會了,你只要忍着一小段時間就行。”
“是這樣啊,”桃花聽了歡欣鼓舞,“我就知道奶孃說娘子與郎君最好肯定不對,娘子最喜歡的還是我!”
“當然,”盧八娘肯定地說:“桃花是會與我相依爲命的人,而郎君只是我的夫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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