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白已經向世俗做了很多的讓步,可他不想完全改變自己,把自己變成像盧八娘那樣冷酷無情的人。但好在崔六小姐是理解他的,她是那樣的善良溫和,溫柔體貼,雖然不是一個時代的人,但她分明比盧八娘更明白自己。
自己應該是愛她的吧,而且也確實應該娶妻了,孟府最缺乏的就是一位精明的主母,有了崔六小姐,孟府的情況一定會好很多,自己也會省很多心力吧。
盧八娘好像知道孟白的思路一樣,她感慨地說“孟府確實需要當家主母打理家事。”
“那麼,你是如何與司馬十七郎琴瑟和諧的呢?”盧八娘一直沒有承認與司馬十七郎相親相愛,因此孟白這樣問。
“尊崇這個時代的道德禮法,夫妻相敬如賓。”盧八娘看出孟白神色間的變幻,“你可千萬別覺得相敬如賓用在夫妻間是貶義詞,其實如果能達到對待賓客的程度已經比絕大多數夫妻間要好得多了。”
盧八娘又進一步解釋道:“司馬十七郎很尊重我,所以也能體諒我的潔癖,再加上他想要嫡長子,故而對我很專一,當然你也給我幫過忙。不過,就是將來他有妾室,也不會動搖我的地位。而我也一樣尊重他,爲他做好後勤工作,爲他的成功出力,我們配合非常完美。”
“你現在不小了,就是在前世也要大學畢業走上社會了吧,對於感情總要再成熟一些。不管愛情多麼聖潔飄渺,可人還是在要現實中過日子的。”
“嗯,”命運就這樣安排的,孟白只有盧八娘一個傾訴對象,所以他只有向盧八娘說:“我想通了,其實我從沒愛過楊柳,只是見她被劉氏虐待而同情憐憫她,待劉氏死後,我便不想與她在一起了,因爲我看到她就覺得對不起劉氏。聽說她有了孩子,我不知所措,又非常高興,便許諾過好好待孩子,但發現她的心機後,對她我就再也喜歡不起來了。”
“至於阿霞,我那時真動情了,我們在一起渡過了很多快樂的時光。沒有楊柳的到來,我也許就會娶她了。可是後來,一件接一件事情鬧出來,我的感情早就磨沒了,現在只是心疼兩個孩子。”
“那麼,你就把楊柳和阿霞當成你的前妻,贍養她們。要是心裡過不去,就在生活上對她們好點。”
“別忘了,你是男人,在這個男權的社會,你佔居很大的優勢,不但能當官,還可以正大光明地納妾養婢,所以,不要把日子過得太差,讓我笑話你。”盧八娘雖然並不贊成男人三妻四妾,但她是最自私的人,什麼事情首先爲自己着想,再次是親近的人,所以她並不介意孟白納妾,只要他過得高興。
孟白總歸知道盧八娘是想自己心情好一點,再則,這幾年的經歷也讓他懂得了不少,她的話就是想反駁也無從反駁起,點了點頭。
很快就到了正日子,這場親事場面浩大,花費奢靡,在京城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孟氏與崔氏聯姻,就是皇上也派了皇子代表他參加祝賀,更不用說京城裡的各大世家名流、文人雅士了。盧八娘陪着四夫人招待女賓。撇開沒能成功地將自家與孟氏聯姻帶來的不快,女眷們對於孟白成親都抱着高興的態度,以往孟府的戲劇、歌舞、宴會她們沒法來看,現在孟家有了主母,就可以來往了。
盧八娘在新房裡看着舉止穩重大方的崔六娘,爲孟白暗暗點點頭,這次他的眼光總算還不錯。從今以後,孟府總算能走上正軌了。而崔六娘,一個不起眼的庶女,成功地做了孟氏的宗婦,也是個令盧八娘佩服的成功女性。
四夫人看着眼前的喜慶,自然高興,她孃家唯一的血脈成了家,宗祠綿延不絕,作爲出嫁女,她欣喜異常,而且孟氏的發達,又帶給她無尚的榮光,她得意非凡,總之今天的她被無數的貴婦圍着道喜搭話,又聽所有人都羨慕她命格貴重,福澤深厚,難免激動不已,心潮澎湃。
總算各項禮儀全部完成了,四夫人和盧八娘一同出了孟府,然後她突然想到了一問題,向女兒討主意道:“前天魏姨娘問我,是不是應該在茼兒房裡放兩個丫頭,我問了你父親,他讓我做主。你說怎麼辦好?”
盧茼已經十五歲了,魏姨娘的提示在世家也是正常,於是盧八娘問:“盧茼是什麼意思?”
“他整日只知道讀書,並不懂此事,我也不好問他。”
“若是盧茼不鬧着要,便不用放人,將來成親,只小夫妻兩個情誼更深。”盧八娘告訴四夫人,“以後你不要插手小夫妻房裡的事,聽說陸家娘子是個能幹的,便讓她管四房。若不是兒媳婦敢對你不敬,你就只管享福。”
四夫人的優點就是聽話,她從善如流地點頭,“那倒好,我也樂得輕閒。”
前院裡,盧四老爺帶着盧茼和司馬十七郎也是最後離開孟府的,兩人也說着盧茼的親事,“府裡小郎君成親都有定例的,也不缺什麼,多謝郡王惦記。”四老爺感激地回答司馬十七郎關切的問話。
“等新房收拾好了讓王妃看一看。”司馬十七郎對盧四老爺夫妻並不太相信,叭恐他們會出什麼錯,還是讓王妃把把關來得放心,又問:“岳父,小舅子成親後是繼續讀書還是做官,可想好了?”
“郡王看呢?”四老爺可沒什麼主意,他的一生都是別人替他安排好的,就是在外任時,身邊也有能幹的幕僚,所以馬上反問司馬十七郎。
“若我說,還是出仕好,倒不必晧首窮經,多在仕途磨練一下很有益,而且,出了仕一樣可以讀書,又能攢下資歷。”
“可茼兒畢竟還小,能謀上什麼職位呢?”
“先在尚書省、門下省、中書省、御史臺不拘哪一處謀一個舍人、主薄、主書等,慢慢升上去,過些年再外放,治理州郡,然後調回來做朝廷肱股。”
四老爺做了半輩子的官,這些事情還要司馬十七郎提點,只能說他實在不是個明白人,但好在他一直擅長欣然點頭贊同,“聽王爺吩咐。”
“那好,我這便讓人幫着看看哪裡有合適的空缺。”司馬十郎與岳父三言兩語地定下了盧茼的將來,絲毫沒有讓一旁的盧茼插一句話,當然一向老實的盧茼也沒有什麼反抗精神和自立意識。
等到四夫人和盧八孃的車駕從內院出來,翁婿二人道別後便與各自的夫人一同回府了。
轉眼間,盧茼的親事如約成禮。
爲了大家方便,會親特別選了沐休這一天,盧相、盧家的幾位老爺,還有盧家的出嫁女們帶着夫婿也都回來了,花團錦簇,熱鬧非凡。
盧相親切地受了新人的大禮,拿出一對當年他與夫人共同佩戴過的比目魚玉佩送給小夫妻兩人,下面的各位長輩也都有貴重的表禮,到了英郡王夫妻這裡,盧八娘看着對四夫人恭敬親熱,與盧茼柔情蜜意的陸氏非常滿意,她總算可以將自己對四房的責任卸下一部分交到陸氏肩上了。所以她給出的禮物格外豐厚。
“多謝郡王和王妃的厚愛,”陸氏行禮後起身向着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笑着說道。陳王想與英郡王的關係再進一步,便讓陳王妃做主將自己嫁給了盧茼,雖然四房是庶出,盧四老爺官職也不高,但是卻有一個做英郡王妃的大姑子,又有孟家這門親,也算門當戶對。
進門後發現公婆是好說話的老實人,盧茼也本分,大姑子對自己唯一的同母弟弟異常關照,自己也是受益者,這樣的親事,陸氏實在沒有什麼可挑剔的。
盧八娘笑道:“四房的事情,以後就要你多操心了。”
陸氏不敢怠慢,“王妃放心,孝順公婆,伺候夫君原本就是我應該做的。”
會親不止是新媳婦與親戚相見的機會,也是盧氏宗親的一場大聚會。內院裡女眷雲集,魯王妃的臉上似乎又添了些皺紋;嫁到陸家的姑母卻精神十足;盧七娘帶着兒子,還是那樣端莊大方,聽說她在崔家已經頗有話語權了;還有盧九娘,在這種場面總是畏首畏尾的,嫁到庶族的她再也沒有底氣與大家平等交往……
女眷們親熱地說着話,卻都是閒話,沒有人提及朝中的情況,又都仔細地注意別人說些什麼,正與如今朝中的形勢相符。
皇帝的身體依舊不好,但又一直勉強維持着。朝中的局勢表面非常平穩,但實質則暗濤洶涌。
崔盧兩家依舊高居廟堂,他們代表的世家把執着大半的朝政,但庶族慢慢地坐大,他們的手已經伸向了一些高位,而老皇上對他們的袒護更加明顯。
齊王和魯王相恃的局面慢慢改變了,陳王更得皇上的重用,早已經有了與他的兩位兄長鼎立於朝中的實力,甚至還隱隱超過他們。
至於南安郡王的崛起,更是讓大家迷惑。他十五歲時封了安親王,皇上爲他定的正妃是柴家女。柴家也是世家,論家世不但比不得崔盧,就是連陸氏、王氏等也比不了,但柴家也有一個優勢,就是子孫從軍的比較多,負責皇宮守衛工作的金吾衛統領就是柴家人。
未來的儲君倒底會是哪一個?形勢如此的撲朔迷離,所有的人都在忐忑不安地思索、等待或者行動。盧家一次普普通通的會親,也免不了能影射出幾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