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翹”說的這些解耀先不是不知道,他叫做戰智湛在哈爾濱讀大學那前兒,就看到過很多資料,使他對哈爾濱二十世紀之初的迅速崛起感到驚詫,甚至不可思議。的確,在人類的文明史上,還沒有哪個城市像哈爾濱是這樣多種矛盾的結合體。而專屬於哈爾濱的唯美和憂鬱,也讓這座城有了悲情的色彩。哈爾濱本是人類城市文明的奇蹟,從一座小漁村到遠東的國際大都市,只用了二十年的時間。這個速度,恐怕號稱以“中國速度”創造中國經濟崛起奇蹟的深圳也望塵莫及。
解耀先嘆了口氣說道:“唉……戰亂年代,倒黴的總是老百姓!清代末期,鉅額的外國貨幣涌入中國,種類繁多,數額龐大,居然佔到中國貨幣總量的三成。當時幣制最亂的就是東北三省,曾有‘錢法之亂,今日已極,通國皆然,東省爲最’記載。外國貨幣涌入中國,就是一柄雙刃劍,既刺激經濟高速增長,也嚴重擾亂中國金融市場,把老百姓害得不輕!……”解耀先講到這裡,扳着手指頭接着說道“像‘老毛子’和‘腳盆雞’發行的他們國家的貨幣就不說了,還有啥‘腳盆雞’朝鮮銀行發行的俗稱‘老頭票’的金票。嘿嘿……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都瞅着東北這塊兒肥肉淌哈喇子,都像野狗似的撲上來想叨一口肉。這幫癟犢子揍兒的,一個一個的都該五馬分屍!……”
“連翹”被解耀先一番話說的徹底懵圈了,他更不知道能發行貨幣,還有“朝鮮銀行”的“腳盆雞”是何許物。“連翹”皺着眉頭問道:“老解,這‘腳盆雞’是啥東西?……”
解耀先在經濟層面上就這點知識,還是他叫戰智湛在哈爾濱讀大學那前兒,教《政治經濟學》的邱老師有一次講課剎不住閘,順嘴講出來的。他對邱老師講的哈爾濱二十世紀初的經濟狀況這一段十分感興趣,就牢牢的記在了腦子裡。解耀先憤怒之餘,就連邱老師常掛在嘴邊兒上的專有名詞“腳盆雞”都順嘴嘞嘞了出來。
“腳盆雞?……”解耀先愣了愣,知道自己又說禿嚕嘴了。他無法解釋,只好“哈哈”一笑來遮掩他的窘態,說道:“哈哈……‘腳盆雞’呀?‘腳盆雞’他不是個東西!就是……就是那啥,就是原田菀爾、島本敬二和橫田正雄他們家的大掌櫃的!……”
聽了解耀先顛三倒四的話,“連翹”大概齊知道了“腳盆雞”是個什麼東西。可他還是一個勁兒的畫魂兒:爲什麼叫“腳盆雞”呢?全國八大名菜中沒聽說過“腳盆雞”呀。
“連翹”心裡邊跟明鏡似的,知道解耀先滿嘴跑火車。他故意有些詫異的停住了腳步,用右手食指向上推了推了眼鏡,就像不認識解耀先一樣打量了一番,搖頭晃腦的對解耀先說道:“哎呀我的媽呀,老解同志真是人才呀!呵呵……請恕我眼拙,咋就沒看出來,原來天殺星居然還懂經濟,將來必然是建設新中國不可多得的棟樑之材!……”
解耀先明知“連翹”是譏笑他,但還是厚着臉皮笑吟吟的對“連翹”拱手一揖,說道:“託福!託福!……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獵槍!老陸是朋友,自然好吃好喝好招待!要是換了小日本鬼子那些個不是人揍兒的癟犢子,老子只有刀槍伺候了!……”
解耀先雖然和“連翹”嬉皮笑臉的唻大彪,但是他清楚“連翹”的來意一定就是軍統“金融戰”給老百姓造成了很大的傷害,“連翹”特意來找他,就是想方設法減輕老百姓的損失。可是,“連翹”說他懂經濟實在是高擡他。論起“金融戰”來,解耀先就連軍統“金融戰”的操盤手,著名的經濟學家滕明達百分之一的水平也沒有,整個浪兒就一個棒槌。
解耀先的嘴上邊胡説八道,腦子可沒閒着,也在飛速的運轉着。他猛然想起了邱老師曾經講過的,面對外國貨幣的大舉入侵,國內有識之士“有感於外幣之交侵,官銀票幣之不振,遂有挽回國幣權之決心。”由此,發生了一場中國近代史上罕見的圍繞貨幣發行進行的戰爭。
爲了與“老毛子”爭奪貨幣主導權,上任不久的東三省巡閱使張作霖,發行了以銀元爲本位,票面上印有發行地“哈爾濱”字樣的“哈大洋票”。並使用雷霆手段打擊了擠兌,減少了貨幣流通量,使“哈大洋票”幣值趨於穩定。
“哈大洋票”在中國近代金融史上佔有獨特的一席之地,它爲抵制列強操縱控制中國金融做了重要的嘗試和探索,同時也對啓發促進中國近代金融發展,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
張作霖的做法雖然奇葩,但是卻給瞭解耀先一個提示,那就是軍統的“金融戰”不能經濟的手段去瓦解。但是,可以奇兵突出,用自己的方法去減輕老百姓的損失。
解耀先雖沒有明說,但是“連翹”也明白解耀先是想讓他先說出來,這不顯得是自己在求他嘛。“連翹”十分大度的笑了笑說道:“老解同志,劉劭燚同志是老革命了,他十分熟悉地下工作的紀律。自從劉劭燚同志接到延安社會部關於哈爾濱市委暫停其它工作的指示以後,就從來沒有再給我安排過工作,也從來沒有打聽過你,不知道你的掩護身份。但是劉劭燚同志憑經驗,就會認定你是大有來頭的人,肩負着特殊使命。劉劭燚同志對哈爾濱這次突然出現了大量假‘老綿羊票子’,感覺不是小宗的偶發造假事件,而是有計劃的行動。……”
“連翹”說到這裡,看了解耀先一眼,又裝上了一袋旱菸。解耀先這次沒給“連翹”點菸,肚子裡卻嘀咕道:“你瞅老子幹啥?這‘金融戰’又不是老子組織實施的!……”
“連翹”自己點着了旱菸,吧嗒了兩口,接着說道:“劉劭燚同志很同情哈爾濱的老百姓所遭遇的飛來橫禍,正在殫精竭慮的考慮能有啥法子減少老百姓的損失。……”
解耀先聽到這裡,不由得點了點頭,心中暗讚道:“嗯……‘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劉劭燚同志此舉大有古風!我們‘這個隊伍完全是爲着解放人民的,是徹底地爲人民的利益工作的。’……”
解耀先的精神這一溜號,“連翹”說什麼他就沒聽清楚。解耀先急忙集中精力,邊凝神聽“連翹”講話,心中邊暗自嘀咕道:“他孃的!也不知道金庸金大爺的《射鵰英雄傳》中老頑童周伯通的‘分心二用’神功傳下來沒有。要是能弄到秘籍,也好修煉修煉!……”
“連翹”說道:“劉劭燚同志知道我和傅家店的幾個憲兵和特務的關係不錯,很婉轉的讓我幫他打聽一下,也好想想辦法幫老百姓。我想你能不能摟草打兔子,也捎帶着打聽一下。這件事兒是不是軍統乾的?要是軍統乾的,能不能對老百姓的殺傷再小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