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想和餘震鐸動手來硬的,那只有徒送腦袋而已,是賠本兒的買賣,豈不是大大的蠢材?解耀先腦瓜子一轉,任由余震鐸拿走他手中的二十響“大肚匣子”,又抽出了他腰間的另一支二十響“大肚匣子”。“協和堂”內充滿惶惶不安的氣氛,好像地球末日就要來臨了。解耀先的兩腿像彈棉花似地不住打顫,上下牙齒捉對兒廝打。解耀先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上下嘴脣張了張,勉強抑制住舌頭的麻木,嘶啞着聲音說道:“這個……這個多個……多個朋友多條……多條路!高山……高山流水遇這個……遇知音,流水知音不在誰……誰堪聽?在下五更半夜的上……上貓樓,撒尿遇到鬼兄,這個……這個鬼兄就是在下的知音,就是……”
“嘿嘿……還什麼‘鬼子六’呢,被嚇成這副熊樣子,高山流水遇知音?居然和鬼也能套起交情來了。你個小赤佬,爲什麼不回頭看看?……”解耀先的身後忽然又傳來一聲冷笑。
“不敢!不敢!在下不敢!……”解耀先頓了頓接着說道:“在下不敢回頭看!很怕鬼兄那張臉的臉皮就像俺子孫袋的外皮,黑且皺,又帶着令人聞之慾嘔的臭味。那上面露出骨頭的眼廓,白色的眼睛,發出陰冷的綠光。那帶血的嘴巴里還在滴着剛吸過的殘留的血。乖乖隆嘚咚,豬油炒大蔥!俺身上的雞皮疙瘩褪了有起,起了又褪,免不了膽戰心驚!也怕俺是不是昨兒個晚上睡毛楞了,冷不丁的一睜眼,瞅見一張十分消瘦,比紙還要蒼白的臉。那臉上全都腐爛了,爬滿了蒼蠅。還有那兩個鼻孔都已經讓蛆塞滿了,閉不上的血盆大嘴裡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臭蟲。那張臉可以不叫臉,因爲沒有眼睛和鼻子,只有一張齜牙咧嘴的血盆大口,那裡邊尖利的獠牙散發着幽幽冷光,嗜血的舌頭透着猩紅的血!……”
餘震鐸愣了愣,知道解耀先在拐彎抹角的罵他。餘震鐸冷笑了一聲說道:“嘿嘿……還他媽的‘八大金剛’中的‘鬼子六’呢,真給‘八大金剛’丟人!你也不嫌磕磣?不過,幾天不見,‘鬼子六’的口才倒是見長,就是不知道手底下的玩意還剩下幾成?……”
解耀先一聽鬥智不鬥力,把餘震鐸忽悠的有點苶了,心中一喜,立刻“宜將剩勇追窮寇”, 立刻像篩糠般哆哆嗦嗦的說道:“不多!不多!在下本來可以來一招《沾衣十八跌》中的‘扣腕粘肘’。右腳後撤,身體右轉,出左手向上扣住鬼兄的手背,出右手從後向上托架住鬼兄的手肘,並迅速向前下方轉臂翻掌,左手抓鬼兄腕向內壓,右手粘而壓切鬼兄手肘,雙手同時用勁,使鬼兄手被扭制。順勢右腳腳尖上翹,向前、向上勾絆鬼兄前腳,使鬼兄重心失控向外跌出!可是……可是俺一聽鬼兄說話的動靜,就像是幾輩子沒見到的親哥哥,心裡邊啦覺得那個親呀。在下這麼狠辣的《沾衣十八跌》怎麼可能對鬼兄使出來呢?……”
“呸!鬼兄長鬼兄短的,你個小癟三才是鬼呢!你是卑鄙下流、無恥之尤,天上難找、地上難尋的短命鬼!……”餘震鐸差點被解耀先給氣樂了。但是餘震鐸的口氣卻緩和多了,不再那麼殺氣騰騰。餘震鐸痛罵了解耀先一頓之後,依然十分警惕的又用槍口杵了一下解耀先的後腦勺,接着說道:“既然不敢回頭看,就給老子乖乖的上樓!……”
解耀先的嘴脣哆嗦着,嘴張了半天,才說道:“你真……真不是鬼兄?……”
“別賣弄你那三寸不爛之舌了,快走!……”餘震鐸又用槍口杵了一下解耀先的後腦勺。
餘震鐸一個勁兒的催促解耀先上二樓,解耀先不由得好奇心大盛。去二樓看看,二樓到底有什麼妖魔鬼怪,此時此刻成了解耀先心目中佔據第一位的慾望。解耀先雙手抱着腦袋,嘴裡嘟嘟囔囔的不知嘀咕些什麼,一步一步的向二樓走去。解耀先現在十分希望“佛燈”和“獠牙”衝進來,只要能稍稍分散餘震鐸的注意力,他就有機會和餘震鐸公平的過招了。說不定,還能一雪被餘震鐸制住之恥!但是,解耀先又不希望“佛燈”和“獠牙”這時衝進來。
解耀先隱隱約約有個感覺,餘震鐸這個大漢奸、大叛徒動作如鬼似魅,如果“佛燈”和“獠牙”這個時候衝進來,以餘震鐸的心狠手辣,只怕是自己還沒有來得及動手,“佛燈”和“獠牙”已經倒在餘震鐸這個大漢奸、大叛徒的槍下了,自己恐怕也難逃槍下鬼的下場。
解耀先肚子裡顛三倒四的還沒琢磨出個子醜寅卯來,已經來到了二樓。他的一隻大皮靴一踏上二樓,立刻撒嘛了一眼整個二樓。只見二樓也和一樓一樣,拆得空蕩蕩的。不出解耀先意料之外的,霍夫曼被捆在地當腰一把“老毛子”的雕花實木餐椅上。讓解耀先想笑又笑不出來的是,霍夫曼被堵着嘴,滿臉的絡腮鬍子被扯掉了一半,還變成了一個禿頭。地上扔着一個金色頭髮的假髮套,肯定是霍夫曼的,在和餘震鐸的格鬥中被打掉的。
地板上還趴着一個小日本鬼子武士打扮的人,一柄寒光閃閃的日本軍刀紮在離這個小日本鬼子武士三四米遠的地方。左腳上套着一隻木屐,右腳上的木屐在牆旮旯仰殼躺着呢。
解耀先十分吃驚,額頭沁出了冷汗。餘震鐸前腳進入“協和堂”,他後腳跟進來,相差也就十分鐘左右。那霍夫曼的身手解耀先是見過的,也可能是因爲年齡的關係,比他差也差不了多少。那個被餘震鐸打了一個“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的小日本鬼子武士,也絕不會是省油的燈。地板上沒有血跡,小日本鬼子武士顯然已經死透了,可解耀先急切間就是看不出來這個小日本鬼子武士是怎麼死的。餘震鐸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以寡敵衆,悄默聲的捆住了霍夫曼,乾死了一個小日本鬼子武士,他是怎麼做到的?餘震鐸的身手讓解耀先思之極恐。
霍夫曼猛然見到解耀先抱着腦袋被餘震鐸押上樓來,立刻瞪着眼睛,嘴中嗚嚕嗚嚕的不知嚷着什麼,拼命掙扎。那把又重又結實的“老毛子”的雕花實木餐椅在霍夫曼的掙扎下,左扭右跳,發出痛苦的“吱吱嘎嘎”的叫喚,有幾次差一點和霍夫曼一道摔倒在地。
“嘿嘿……霍夫曼先生您醒了?也沒睡多久,再多睡一會兒也無不可!……”解耀先身後的餘震鐸調侃了一句霍夫曼之後,又用槍頂着解耀先的腦瓜子,把他押到了牆角。
餘震鐸向後退了幾步,這才說道:“小赤佬,你可以給老子轉過身來了!……”
解耀先抱着腦袋先向霍夫曼抱以歉意的一笑,這才慢慢的轉向餘震鐸。解耀先本來想象餘震鐸一定會滿臉猙獰,一副凶神惡煞般的德行。沒想到餘震鐸那張猥瑣的臉上卻滿是笑意,就像半夜三更上茅樓撒尿,卡了一個跟頭撿了一個金元寶一樣歡喜。解耀先心中不由得十分詫異,心中暗自琢磨道:這個癟犢子大漢奸、大叛徒,這是吃差了藥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