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濱市委書記“連翹”昨天替解耀先擔了一夜的心,一夜沒睡好覺。今兒個大清早就跑到“八雜市”,面見了北滿省委秘書長劉劭燚同志打探消息。劉劭燚的心情也很不好,但還是勉強抑制住悲痛對“連翹”說起了昨夜發生在“三十六棚”令人痛心疾首的事情。
“鐵錘”的確就是呂振國同志,他還是“北滿鐵路哈爾濱鐵道工廠”的黨支部書記,工會實際負責人。劉劭燚雖然估計到“鐵錘”家附近一定是殺機四伏,但是其兇險程度遠超他的想象。劉劭燚也沒有想到,憲兵隊特高課課長橫田正雄這一次動了真格的,特高課幾乎傾巢出動,他親自帶着特高課的特務和警察廳特務科特別行動隊的大部分人,在“鐵錘”家附近潛伏。橫田正雄似乎有預感,這次一定能釣到大魚。
劉劭燚的警衛員兼交通員“戰將”哈丹哈特爾對“鐵錘”家附近是非常熟悉的,北滿省委行動組的組長“風暴”齊佔林對那一帶也不陌生。結果,“戰將”和“風暴”根本就沒有接近“鐵錘”的家。就是從四面八方向“鐵錘”家方向滲透的北滿省委行動組的同志也都沒有成功,其中的一位同志還差一點暴露了身份。
“鐵錘”家中發生的事情,劉劭燚還是後來聽說的。原來,橫田正雄爲了防止“鐵錘”逃脫,就讓全勇哲特地帶來的“三十六棚”警署原警長麻天福,會同現任警長霍海民,就是那個和麻天福焦不離孟,說話娘們兒唧唧的警察把“鐵錘”看起來,不許外出。麻天福很聽話,和霍海民還有一個小警察坐在“鐵錘”家裡,陪吃、陪喝、陪嘮嗑,就是不許“鐵錘”和他兒子二子出門。早就過了吃晚飯的點兒了,幾個人餓得肚子都咕咕叫,偏偏“鐵錘”家窮得就剩一點“混合面”,都不夠一個人吃。麻天福沒辦法,這才讓二子跟着他去找吃的。
麻天福領着二子走出來還沒有二百米,就遇到一個特高課的特務帶着兩個特別行動隊的漢奸攔住一輛拉大糞的車不讓過。特高課的特務除了“八嘎呀路”,不會說中國話,兩個特別行動隊的漢奸卻狐假虎威,捂着鼻子大罵兩個趕大車死犟死犟非要過去的漢子。
大糞車堵着衚衕,麻天福和二子過不去。麻天福也沒閒着,捂着鼻子,戟指兩個趕大車的漢子,大罵道:“你們兩個送大糞的咋看不出來個眉眼高低來?過去搶孝帽子呀?不知道好幾百大日本皇軍把這旮沓包圍了抓鬍子嗎?……”
一個漢奸特務氣急敗壞,拔出腰間的“三把盒子”,舞舞喳喳的想嚇唬兩個趕車的。麻天福大叫道:“王進財,你千萬別開槍!驚跑了鬍子你擔待得起嗎?……”
突然,“鐵錘”家方向突然傳來霍海民娘們兒唧唧的驚叫:“你咋燒自己家房子!……”
“爹!……”雙手抄在袖子中正賣呆兒的二子聞聲轉頭看去,驚叫一聲,轉身就跑。
麻天福反應很快,伸出腿去一個腳絆,把二子絆倒在地。對漢奸特務大叫道:“王進財,這是呂振國的兒子,你們看好他,千萬別叫他跑了!……”
王進財答應一聲,上來按住二子。麻天福轉身就往“鐵錘”家跑,還沒跑出去五十米,突然傳來“鐵錘”猶如洪鐘般的朗朗大笑聲:“哈哈哈!小鬼子想拉着老子害別人,那是做夢!老子今兒個就拉你們倆陪着一塊兒堆兒去十八層地獄!……”
在霍海民和另一個漢奸警察的驚叫聲中,猛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麻天福嚇得急忙趴在地上。二子淒厲的大叫一聲“爹!”奮力掙扎着想爬起來,被王進財死死按住。
山上的部隊缺少彈藥,“北滿鐵路哈爾濱鐵道工廠”的能工巧匠很多,“鐵錘”就請人配了一些火藥送往山裡。“一硝二磺三木炭”嘛,在聰明的工人眼裡並不是很難,“鐵錘”的家裡恰巧存有一些火藥還沒有送出去,當他聽到“戰將”和“風暴”與漢奸特務吵吵的聲音,知道同志們這是來營救他了。爲了不連累同志們,“鐵錘”毅然引爆了火藥。
“戰將”和“風暴”僅僅救出了“鐵錘”的兒子,麻天福還算機靈,玩兒命般跑了。
這一切,都被從另一個方向走向“老叔”呂振國家的解耀先聽在耳朵裡,看在眼裡。眼望“老叔”家“馬架子”熊熊的大火,解耀先熱淚盈眶,低聲吟起了明朝于謙著名的《石灰吟》一詩:“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解耀先第二天神情鬱郁的又來到“回春堂”中藥鋪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連翹”在劉劭燚那裡轉彎抹角的打聽了半天,也沒有解耀先的消息。他見到解耀先無恙,這才鬆了口氣。
“連翹”眼含熱淚,一袋接一袋的裹着旱菸,滿懷悲痛的述說着“鐵錘”犧牲的經過。
“連翹”說完了,解耀先這才嘆了口氣,說道:“唉……老陸同志,‘鐵錘’同志犧牲了自己,保護了同志們的安全,他永遠活在咱們這些還在繼續戰鬥的人心中!……”
“連翹”忽然感覺有些奇怪,解耀先今兒個沒啥沒喊他“陸老怪”?“連翹”望了一眼面部表情很嚴肅的解耀先,問道:“老解同志,這件事你已經知道了?……”
“嗯吶!……”解耀先心情沉重的點了點頭,說道:“俺這次來是想讓老陸同志立刻向延安發電報告。餘震鐸通知俺,今晚去‘美天照相館’。俺琢磨着,這是俺來哈爾濱執行任務的最後關頭了,接下來就可能撤離哈爾濱。俺想,撤離的備用路線還請老陸同志安排。願比蓮花與蓮葉,不論生死根相連。‘鐵錘’同志犧牲了,接下來就是俺衝上去了!老陸同志,俺去‘美天照相館’如果真的和情報有關,請你代替俺把情報親自送到延安指示的地點!……”
解耀先是不能對“連翹”說明餘震鐸身份的。他並不是有意向組織隱瞞,這裡面牽扯的人和事太多,解耀先幾句話很難對“連翹”說清楚。有些事是絕密,“連翹”也無權知道。解耀先的話讓“連翹”誤會了,他以爲解耀先這是在和他訣別。“連翹”渾身一震,皺了皺眉頭說道:“難怪我今天發現‘回春堂’門前出現了可疑的人,我還正在檢討不知道啥子地方出現了紕漏,原來是這個樣子!看起來,這個‘回春堂’我不想放棄也不行了。老解同志,黨的利益高於一切,這是毋庸置疑的!你去‘美天照相館’一定很危險,我想咱們能不能想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儘量降低損失,即能完成任務,又能保存革命的力量!……”
聽“連翹”說“回春堂”門前發現了可疑人,解耀先也不由得眉頭一皺。這一定是橫田正雄或者是原田菀爾又聞到了什麼氣味,遺憾的是還沒有把這種懷疑提高到足夠的高度。解耀先解釋道:“老陸同志,餘震鐸約俺去‘美天照相館’,他沒有必要騙俺。你是知道的,俺曾經想殺他,可是反而被他制住。餘震鐸如果是敵,他沒有必要對俺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