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母回頭看了眼,又笑道:“是啊,千舟來了,說昨天凌晨纔回來,休息好了今天就過來看你了,拎了不少好東西呢。”
“千千,你進來。”段婷婷在牀上喊:“媽,你讓千千進來啊,你怎麼讓她在外面坐着,開空調沒有,外面多冷。”
紀母道:“沒呢,也就剛坐沒一會兒。”
劉千舟起身,站在紀母身後,“我能進去嗎?”
“進來進來,你來家裡爲什麼不直接進來呢?你還一直坐在外面,你究竟是不是來看我和你乾女兒的啊?”段婷婷問。
劉千舟撐眉,是個女兒啊,生之前,段婷婷她婆婆拍着胸脯保證是個男孩兒的,沒想到,居然是個女兒。
不過,女兒也好,現在年青一代的都沒覺得男女有差,女兒同樣好。
就是老一代的,還殘存着封建思想,覺得女孩兒不如男,家裡要是沒有男孩兒,那就是斷了香火。
紀母動了嘴皮子,隨後讓開身,說着:“這門兒別敞開太多了,別鑽了風進去。女人月子裡不能受風,會壞了身體。”
劉千舟點點頭:“哦,好的。”
劉千舟進屋,屋裡暖烘烘的,但一股厚重的嬰兒氣味夾雜着奶腥奶腥的屎尿味兒實在……
劉千舟差點就吐了,臉色極其難看的捂了嘴,沒忍住乾嘔起來。
段婷婷臉都綠了,忙做起來說:“我說要通風通風!你看吧,屋子本來就這麼小,什麼屎尿味兒都在屋裡散不出去,你看我朋友薰得,是不是故意的啊?不通風屋裡全是屎臭味,全是細菌,你以爲這就好了嗎?”
紀母臉色也不好,“我是爲你好,婷婷,你別不識好歹,我都是聽老一輩的說,月子裡受了風,你以後身子有得苦頭吃,你信不信?”
段婷婷道:“媽,你能不能別用那些老一輩的思想來荼毒我?你再亂來我現在就回我媽家去坐月子!”
“你走啊,你倒是走,我每天跟老媽子一樣伺候你,我對我兒子都沒這麼伺候過,你說我這樣伺候你,你還不領情。你想回你媽家,你就回去吧,我也不留你了,省得你成天跟我鬧,我不累啊?”紀母忍不住出聲。
段婷婷氣得抓着牀頭的碗就朝門口砸去,哐——
碗直接摔在地上,湯匙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劉千舟下意識回頭,再看段婷婷:“這是怎麼了啊?一點小事情就吵起來,至於嗎?不是屋裡的氣味不好,是我這段時間對氣味敏感,別說進你房間,我就是上我自己的車我也噁心啊。而且,嬰兒的糞便又不臭,跟成年人吃五穀雜糧的排泄物當然不一樣啊,頂多是奶水是不是?”
劉千舟話落,趕緊撿起地上碗和湯匙,遞給紀母,勸和着。
“婷婷可能是悶在家裡太久了,所以情緒不太好,阿姨你別難過,她並不是要故意針對你的。”
紀母接着碗和勺子,看着劉千舟:“她不是現在這樣,她從生了之後,一直都這樣,不是這裡有問題,就是那裡不滿意。我能將就她的都將就了,你說我還能怎麼樣?”
劉千舟笑道:“可是女人生了孩子,很多人都會產後抑鬱的,因爲身體整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阿姨,你不能怪她啊,她剛生完寶寶,情緒上難免不能控制,您多體諒她一點吧。你想啊,我們誰在牀上臥牀躺個十天半個月,心裡還能好受的?而且婷婷她還要給寶寶餵奶,晚上正困的時候,還不能睡覺。日復一日,誰的精神壓力都會受到重壓,是不是?”
紀母點點頭:“是,你說得對。”
紀母雖然退讓了一步,但臉色依然不好看。
段婷婷雖然承受着身心的煎熬,可紀母作爲照顧她的人,這段時間,也沒少受煎熬。
她是婆婆,是家裡的長輩,就這麼被媳婦前後呵斥折騰,你說她心裡能好受嗎?
誰都是人,都有脾氣,都有感受,天天被人喝來喝去,一番好心被嫌棄,那也是煎熬和折磨啊。
不是自己兒媳婦,不爲了孫女兒有口奶水喝,她早就甩手不管了,隨你怎麼作去。
劉千舟見紀母黑着臉離開,劉千舟趕緊上門,轉向段婷婷,“你怎麼說發脾氣就發脾氣啊?”
段婷婷那火氣依然沒消退,但孩子哭了,又在哄孩子,哄好了孩子,她纔看着劉千舟說話。
“我實在是受夠這一家人了,網上有句話說得特別好,真的,直到生孩子的時候,你才知道你嫁的是人還是畜生,我算是體會到了。千千,我跟你講,你要懷孕生孩子,懷孕時候看不出來的情況,你生孩子的時候就能感受到了。你知道嗎,我當時生寶寶的時候多辛苦啊,疼得我都站不起來,扶着牆渾身都沒了力氣,我疼得都快暈過去了,他們不同意給我剖宮。就那個老不死的,她反覆說一句剖的對孩子不好,我也不容易恢復,還等着生第二個呢,不能剖,得順,順產恢復快,對孩子好。我都快疼死了啊千千,你不知道紀寒亮就跟傻子一樣,一句話不說,就聽他媽在那跟醫生叨叨,醫生都開口說建議剖了,他們還堅持不剖,要順。我在想我當時怎麼沒疼死呢?”
段婷婷說起生孩子的時候,眼淚嘩啦嘩啦的滾。
劉千舟聽得也萬分揪心,生孩子有多痛,她沒經歷過也大概猜測到了。
“紀寒亮爲什麼不幫你說話?都那樣的情況下,他爲什麼不幫你說話?”劉千舟問。
段婷婷氣得臉通紅,因爲她情緒激動,懷裡的孩子又嚶嚶開始啼哭,她哄了哄,孩子安靜下來。
她說:“呵呵,他爲什麼不幫我說話?因爲生孩子他們單位能報銷,但是隻有順的才能報,刨的不能,所以他不吱聲,爲了省錢。爲了省那點兒錢他寧願我疼死他也不鬆口。”
劉千舟忙給她倒水,段婷婷擺手:“我不喝,別倒了,你來我就想跟你說說,我過得有多委屈,你不知道我當時是真的想跳樓。千千,孩子現在是生下來了,可寧願沒生下來。你知道嗎?我每想起我生孩子那一刻,我都氣得能殺人,我怎麼嫁了這樣的人渣!我在他眼裡,幾千塊都不值,他寧願要那幾千塊錢,眼睜睜看着我受苦,我怎麼嫁了個這樣的人渣?”
劉千舟坐在段婷婷身邊,握着段婷婷的手。
“我能理解你現在的憤怒,但你消消氣啊,別太激動,月子裡不能這樣情緒失控的,真的會抑鬱。還有不到兩週,你就可以出月子了,出了月子,這一切的情緒都會消淡的,你別哭,啊?”
段婷婷哭得停不下來,看着劉千舟所有委屈都涌了上來。
“最後孩子是順的還是剖的?”劉千舟問。
“剖的,順不下來,寶寶頭大,我生不下來。”段婷婷哽咽道。
劉千舟說:“好了,所以還沒有那麼嚴重嘛,到最後紀寒亮不也妥協了嗎?家裡人還是愛你的。紀阿姨不同意剖,是爲你身體着想,她沒錯啊。紀寒亮就算因爲不能報銷的事有所遲疑,最後不也妥協了嗎?相比錢來說,他肯定更愛你啊。都沒有錯,只是你當時在非常時期,你把所有看到的東西,任何一個小細節都放大了。你別這樣生氣,也別這麼氣氛,家裡人是肯定都愛你的,毫無疑問。所以,彆氣,彆氣了,嗯?”
段婷婷輕哼:“你以爲是他們家的人妥協了?是我爸媽趕來了,我媽跟他們吵起來,我爸籤的字,讓醫生剖的。”
段婷婷話落,眼淚翻滾。
劉千舟看着心疼,那樣的情況,看到平時疼愛自己的丈夫,和和藹的公婆那樣冰冷的對待,本就在關鍵時期,能不崩潰嗎?
段婷婷抽着紙巾一下一下擦着眼淚,哭聲不斷。
“千千,真的,只要我想到紀寒亮和他爸媽無動於衷的臉,我就生不如死,我真的是愛錯了人,我怎麼嫁了個這樣的渣男?”
劉千舟低聲道:“好了,不生氣,現在你在情緒上,很多細節會被你的情緒放大來,你不斷回想,那些壞情緒就會不斷左右你,這樣對寶寶也不好啊。你看你是一生氣,寶寶都感受到了,你別讓寶寶跟着不高興啊,是不是?”
段婷婷說:“等我出了月子我就回家,離婚,這日子沒法過下去了,只要一想到生孩子的情形,我就過不下去,以後的每一天我看到他們家的人,我都能想到他們在我生死關頭是什麼樣的選擇,我無法原諒他們。這婚,必須離,一定離!”
“婷婷!”
劉千舟有些頭大,她是高高興興來看好朋友的,可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事情。
但作爲女人,在生孩子的關鍵時刻,夫家人是這樣的態度,換做是她,她也受不了。
“婚姻不是兒戲,寶寶都有了,還要隨便說離婚這種話嗎?”劉千舟低低出聲。
段婷婷呵呵一笑:“千千,換做是你,你還用等嗎?只怕是你月子都不坐,直接就跟這種人渣離婚了。這種連你生命都不放在眼裡的人,你指望他對你好一輩子?別犯傻了,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