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收拾了一圈,就看不慣老頭子在那坐着抽菸,眼裡看不到活兒。
“你就不能幫我做點兒事?”老太太怒問。
老頭子一臉莫名,“你要做什麼?”
他左右看了眼,哪有什麼事兒要做的?屋裡收拾得乾乾淨淨,有什麼要做的?
老太太道:“沒有坐的你就不能幫忙?沒看到我在拖地,你就能伸手動一下這些椅子凳子?桌子角下面就從來沒拖過!”
老頭子沒出聲,“你拖地時候順手一提就拖乾淨了,有個什麼好幫的?”
以前在農村老家,家裡十天也沒掃過一次地,來城裡這些年了,是不是就忘記過去的生活了?
每天沒事兒就拖地,拖了人就不在屋裡走動了?那外孫女兒還不得在屋裡吃飯,吃飯還不得掉一地?至於折騰那一下?
陳學梅沒喊動老伴兒,黑着臉自己繼續拖。
屋裡是收拾乾淨了,隨後在客廳站着,又看時間。
“已經七點半了,怎麼人還沒來?”
“七點半外面纔剛天亮,你着什麼急?”老頭子說了句,吸了最後一口,菸頭直接扔在地上。
陳學梅扭頭黑臉說:“平時也沒去看過,一年也就這個時候去看看,孩子那記性,她能記住多少?有這一天時間都不珍惜,她們是不是故意的?”
陳學梅那語氣衝,金富貴沒回應也就避開了爭吵。老伴兒不搭理她,陳學梅自然也沒有話說,自己埋怨幾句又進了房間,也不知道折騰了些什麼,大概是在牀上躺一會兒。
陳學梅也沒覺得自己躺了多長時間,忽然打了個激靈醒過來,摸着手機一看,八點半了,這猛地爬起來往客廳衝。
“老金,老金啊,趕緊把朵朵叫起來,這都八點半了,趕緊的。哎呦,怎麼人還沒來啊,你趕緊的快把人叫來,要不然你打個電話?”
金富貴就不高興老伴兒這個德行,看時間也才八點半,哪裡就多晚了?
“晚什麼晚?”金富貴站起身,但看老伴兒那個着急樣兒,這是躲不了了,也只能去屋裡找手機給劉千舟打電話。
陳學梅兇起來:“叫你打個電話問問,你趕緊的去!錯過今天你得什麼時候才能孩子見到自己親媽啊?”
金富貴進了房間:“我找電話,現在就問!”
陳學梅這邊也趕緊把朵朵叫起來,今天對他們祖孫三口人來說,重要程度不亞於春節過年。所以,兩老都很重視。
陳學梅把朵朵直接從沙發上拽起來,孩子睡得迷糊呢。
“朵朵,朵兒啊,趕緊醒來,去看媽媽了,聽話,啊?”陳學梅輕輕拍着朵朵的臉,給扒拉着孩子的眼睛。
朵朵睜開眼,隨後又閉上,孩子瞌睡大,因爲在長身體。
陳學梅直接把孩子從沙發上拽地上,朵朵沒站穩,搖搖晃晃的總算能睜開眼了。
屋裡這眼下傳來聲音:“陳鄲她同學的手機號是在這上面存着吧?”
“存着呢!”
老太太忙擡了下巴,伸長脖子轉向屋內,停頓數秒後再補充說:“翻到沒有?存的是劉千舟的名字,你別翻過了沒看到。”
“找到了。”老頭子總算迴應。
陳學梅應了聲,隨後朝屋裡喊了聲:“老頭子啊,老頭子!”
“在呢。”
“你打通了那話好好說,不要直接問人家到哪裡了,你就問說,今天她有沒有別的安排,是不是還會來接朵朵去啊,你不要讓人家聽了感覺是我們在催她,聽到沒有?”
“聽到了。”金富貴應聲道。
陳學梅拉着孩子進屋裡,再道:“現在這些人,可都是些小氣得很的人,一句話不對,人家就往心裡去了,我們說話是隨意,可在那些人,怎麼得罪了人家都不知道。”
“哎呀知道了,你別說了我這撥電話了。”金富貴有點不耐煩道。
“你還不耐煩了,我不跟你講清楚,你知道該怎麼講不?”
金富貴看了她眼,波動劉千舟的電話。
劉千舟那邊接得很快,幾乎剛接通,那邊就已經接起來了。
“叔叔阿姨,我馬上到你們那,朵朵起牀了嗎?準備好要出發了哦,婷婷已經直接開車去那邊了,我過來接朵朵。”劉千舟接聽電話後就直接說。
金富貴一個“你看吧”的眼神看向陳學梅。
“好好好,我們打電話還想問你今天還有沒有時間過來接朵朵呢,你過來就好,朵朵已經起來一兩小時了。”
“……哦,行,我馬上就到。”
劉千舟略有些驚訝,都已經起牀一兩小時了,把孩子弄這麼早起牀做什麼?她到的時候再等一時半會兒也是可以的。
聽到劉千舟的話,金富貴掛了電話看向老伴兒。
“聽到了,人家沒忘記,就你自己着急,你看現在也才八點多點兒,哪裡多晚了?見到人的時候,你說話客氣點,不要瞎說什麼。”
陳學梅臉子拉下去,“我還不知道嗎?”
金富貴臉色岔岔的,總之他現在說什麼,老伴兒都是不聽的,在這個家裡是越來越沒有話語權。
陳學梅拉着朵朵去客廳,低聲叮囑:“朵兒,你記清楚啊,這次見到你媽媽,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問清楚你媽。就問你媽放了多少錢在劉千舟那兒。那些錢放在別人那做什麼,我跟你外公都這把年紀了,家裡也沒有別的孩子要幫襯,她怎麼就不放心放在家裡呢?”
金富貴走出來,站在一邊聽老伴兒說這些話,心下嘆氣。
“這些話,你就別讓孩子當着人家劉千舟的面兒問,你說以後還要不要見面了?你這一次把人都得罪完了,那以後呢?誰帶孩子去跟她媽見面?”
“我是你這人怎麼回事?自己家人你不幫,你怎麼盡幫別人說話?”陳學梅怒問:“這些話,不借着孩子的話說出口來,你好意思去跟人家說啊?你好意思當面問劉千舟,問她孩子媽放了多少錢在她那嗎?”
金富貴據理力爭:“你這人做事能不能用點腦子啊?你也不想想看,那孩子能知道什麼?這些話你以爲孩子問,人家就不知道背後是誰想知道?行了,別在這個時候還得罪那麼多人,你說你至於嗎?”
“我得罪誰啊我?”陳學梅反問,擡了下巴氣勢洶洶:“我那是故意的嗎?我還不是爲了孩子將來好,你說現在不趁着人還好說話的時候,把錢都拿回來,那將來誰會承認?錢這個事兒就應該在還沒鬧翻臉的時候拿回來,不然以後鬧翻了她人都不會再見我們一面,你說她還能把錢還給我們?”
得,就那麼點兒事,翻來覆去的說。
“每一次人家來帶朵朵,你就念叨幾句,你有完沒完嗎?你現在一切都是猜測,萬一女兒沒有放錢在千舟那兒呢?萬一放的錢,也僅僅只是給人家的辛苦費呢?”金富貴反問。
陳學梅擡手一揮,“我不跟你說這些廢話,不跟你說這些!你能懂什麼,你那還不就是爲了面子,個人裡子都不顧的人。我管他是做什麼的,我要知道陳鄲在她那個比自己親生父母還親的好朋友好同學那喊了多少錢!我得知道那錢是用來做什麼的,我不問清楚,我這一輩子心裡都有個結,有個疙瘩,我必須得知道!”
金富貴提了口氣,算了,人生一起生活這麼幾十年,他年輕時候就沒說贏過這個女人,現在老了就有能耐了?
年輕時候老實,不跟老婆吵架,吵都讓着對方。
現在是老實人變老了,依然爭吵、擡槓,他又能贏了?
“你啊,那我勸你自己去問,就最後走的時候讓千舟和朵朵先離開一下,你自己問清楚不比一個孩子轉述更清楚?”
“我要能去我當然就去問了……”
陳學梅說到一半,似乎意識到這事兒好像很可行啊,她可以去啊,她怎麼就不能去了?
今天是一年到頭開放出來的探監日,探監親人的人數沒有限制,時間也比較長,比起平時申請去探視,今天因爲春節臨近,所以獄裡開放的權限也特別大,只要不離開探視區域,是允許家裡給送吃的用的東西的。畢竟犯過錯的犯人,也還是人,他們也需要過年。
金富貴看老伴兒忽然話停下來了,下意識擡眼。
一看老伴兒此時的神態,他瞬間明白了,這是打算真要去問問的意思。
“我還真就去了!”陳學梅道。
金富貴張張口,微微搖頭嘆氣:“你去人家該怎麼想?你要去,就改天,也能申請到探視。”
陳學梅擡起下巴來,搖頭拒絕道:“我爲什麼要改天?我能一起去,那就一起去,怎麼改天呢,改天那公交車坐那麼久,整個城市都拐了一遍最後纔到地方。自己打車那不要錢嗎?坐地鐵那些換乘的轉彎兒的我能知道怎麼坐嗎?你也不用腦子好好想想。”
“隨你隨你!”金富貴實在說不過,只能認命。
沒多久,劉千舟在門外敲門。
陳學梅忙出去開了門,邊說:“千舟啊,快進來,今天就麻煩你送我們婆孫倆過去了,我這還去換身衣服,你能先進來幫我把這些要給陳鄲帶去的東西搬上車嗎?我一會兒就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