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卓佳沉默,隨後笑了下。
“邵先生,我從沒想過你是利用我,我一直很真誠的感謝你,是你救贖了當初脆弱不堪的我。我不會恩將仇報,認爲你是在利用我。但我,覺得現在這樣的關係挺好的。”
“卓佳……”
“對不起!”
尚卓佳在邵先生手再伸過來時,再一次拒絕了。
邵先生看着堅定決絕的尚卓佳,臉色一沉再沉,低沉的情緒並沒有爆發出來。
“給我一個理由,我哪裡做得不夠好?僅憑年紀所以……”
尚卓佳忙解釋:“不,不,我以前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她和她丈夫就相差一輪有多,可他們非常幸福恩愛。所以,我沒有年紀這方面的困擾。邵先生你成熟穩重,又有這樣的社會地位,我想每個女人都會傾慕你。”
“是啊,你說的每個女人,卻不包括你。”邵先生低聲嘆氣。
勉強一個女人,那非君子所爲。
“對不起。”尚卓佳小聲再道。
“我們認識這麼久了,推心置腹說一說你的想法,還是做不到嗎?”邵先生問。
尚卓佳擡眼,欲言又止。
她還沒做好準備對任何人敞開心扉,也沒想過要把心底的想法告訴誰。
但邵正,她卻拒絕不了。
“邵先生,我過去太笨,太容易相信人,也太容易原諒人。我不想經理過第一次,還有第二次。我是個很容易在感情中迷失的人。我只是不想再受傷,不受傷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再愛人。”
尚卓佳埋頭,“我已經有過一次體無完膚的經歷,人一生一輩子有一次就行了,那種痛,我不想再受一次。”
“曾經你是所遇非人,但我們相處一年了,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看出了一點。卓佳,你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也給你自己一次機會。這一次,讓我來改變你的人生和感情世界,我發誓,我會好好珍惜你。相信我,好嗎?”
邵先生伸手過來,尚卓佳依然迴避了。
“對不起,不是你的問題,你很好,我知道,是我不夠好,對不起。”尚卓佳不敢擡眼。
尚卓佳臉埋下去,邵先生看着她,最終嘆氣。
“我等你答應我的那一天,反正我現在已經是之尚的父親,成爲你的丈夫,就算還需要時間等待,我也可以等。”邵先生堅定出聲,拿起筷子。
“吃飯吧,別有壓力,我沒有別的意思。”
邵先生給她夾菜,尚卓佳下意識避了下,邵先生擡眼,手有一瞬間停頓,看向她的眼神裡帶着受傷。
尚卓佳下意識擡眼,觸及他眼神裡的挫敗感,又趕緊把碗往前推了下。
“謝謝。”
邵正看了她眼,隨後笑笑。
一餐飯吃得很沉默,兩個人用餐,沒比一個人用餐時熱鬧多少。
尚卓佳收拾好碗筷從廚房出來,邵正坐在沙發上,見她進了客廳,當即放下報紙。
“卓佳,過來,我們談一談。”
尚卓佳意外了一秒,隨後走過去。
“什麼事?”她沒坐,站在他面前三步的距離。
邵正問:“他又來擺渡了,是嗎?”
尚卓佳沉默兩秒,隨後點頭。
“是,但跟以前一樣,只是去醫院轉了一圈,就走了,沒有懷疑別的。”尚卓佳道。
邵正眼神帶着三分犀利三分審視,看了她片刻,移開了目光。
“你心裡還有他。”邵正低聲道。
尚卓佳似乎很不喜歡這個猜測,當即擰眉:“不,我現在只是很恨他,如果恨也算惦記的一種,那就算吧。”
“好,我相信你恨他,那你想不想報仇?”邵正問。
他坐在沙發上,雙手交握,坐得很穩。
尚卓佳不解的看着邵正,邵正與她對視數秒,隨後出聲。
“我有一個調任雲都的機會,但也可以繼續留任擺渡。現在是跟你商量,我徵求你的意見,你,做好了面對曾經的準備了嗎?”邵先生問。
尚卓佳聞言,眼神有幾分慌亂。
“回……雲都?”尚卓佳喃喃自語。
她恨着宋劍橋,恨着宋家所有人。
她無數次想過復仇,無數次想過與宋家人同歸於盡。
可現在……
兒子一天一天長大,一天一天懂事,她想,不如就在這最南方的城市裡生活下去吧,和兒子一起相守到老。
永遠,不回那個撕碎了她身和心的地方,那個豺狼虎豹堆砌之地,不是她能生活的地方,她想和兒子在這邊相依爲命。
曾經的怨恨、憤怒讓她一個人承受。
不復仇,不代表她的寬恕。
每天一炷香,乞求她的家人平安健康的同時,也會乞求上蒼惡有惡報。
尚卓佳久久沒有給邵正迴應,邵正耐心等着。
他起身將她按在沙發上:“坐着想,我不急,還有一段時間,夠你慢慢想,我完全聽你的。”
尚卓佳並不想離開擺渡,可擡眼卻問:“我回去,能做什麼呢?”
“以你的性格,做不了太狠的事情,但邵太太的身份,足夠你拿去膈應宋家人了。邵太太這個身份,隨你用,後果,我來爲你承擔,好嗎?”邵正面色溫和的問。
尚卓佳雙手緊握,回雲都嗎?回去嗎?
宋劍橋這一兩年中,來了擺渡五次,他是帶着懷念和愧疚來的,還是僅僅只是來查證她究竟有沒有死絕?
這近兩年的時間中,懷着兒子那段時間,她幾乎每晚都是噩夢。
當初被七八人按壓着注射鎮定劑,被人鎖在醫院的病房中,誰知道她的絕望?誰想過她遭受的痛苦?
是啊,即使不能復仇,也要回去膈應他們,不能讓他們活得太瀟灑。
憑什麼讓她一個人在地獄中受盡煎熬,憑什麼他們做了滔天的惡卻還能瀟灑活着。
“算了,還是留在擺渡吧。”
尚卓佳淡淡出聲,眼裡全是疲憊。
不想了,這一切她一個人經歷就夠了,不想再讓這些事情讓兒子知道。
邵正有些意外,“不回去?”
“不回去,宋家的人,一旦看我還在,他們有的是辦法查到園子。我不想讓園子曝光在宋家人面前,園子是我的兒子。”尚卓佳低低的說。
她是不想讓宋家人好過,她一旦回去,出現在宋家人面前,怕是有好些人徹夜難眠了。
曾經她遭受過的痛苦,他們也會經歷一遍。
然而,爲了兒子,她只能放下個人的恩怨。
兒子一旦出現,宋家會沒有辦法知道孩子是宋家的嗎?她不想和宋家爭奪孩子的撫養權,兒子就是她一個人的。
但一旦出現,她和兒子的清靜生活就將結束。
比起曾經遭受的一切,讓兒子被打擾不能好好的成長,那纔是巨大的災難。
尚卓佳認真想了一番後,堅定道:“我不想回去,邵先生,如果你調去雲都會有更好發展,我希望你能去,別因爲我改變計劃,我不想成爲你的絆腳石。”
“我知道,兩邊都一樣,但我必須也得考慮我的家庭。既然你不願意去,我又怎麼可能拋棄妻子調去雲都?紹之尚正好是在認人的時候,我可不能走,我一走。三五天他不見我就忘了我,那我豈不是兒子沒了,老婆也沒了?”
邵正這話說得輕鬆,語調幽默,倒把尚卓佳逗樂了。
“我和園子都希望你能高飛,能更上一層樓,這樣我和他都有了更強大的依靠。日後,就算你找到了真正的太太。我作爲你的前妻,園子作爲你和前妻的兒子,別人也會看在你的份上,好待我們幾分。”
尚卓佳言語裡全是真誠,她不僅因爲自己不想再經歷感情再受傷害,還覺得自己虧欠邵正太多。
他那麼優秀,只要他不再需要她賭注悠悠之口,她離開後,多的是人爲他牽線。
他以後,會有更多的選擇。
當初邵正會想到她,讓她做他的太太,只因爲牽扯了別人家的事。
那個圈子裡,說亂也亂,老百姓接觸不到的圈子,但關係複雜非常人所想。
如果邵先生能夠調去雲都,倒是好事,至少擺脫了他老師。
聽說他老師跟新開發區的大新項目有關,幾塊地皮拿出去,出來的效果不盡如人意。投資商、開發商幾番倒轉就爲了從中賺差價,項目上偷工減料。
最後沒過審覈,又推了重新起建。
就那項目,中間牽扯出一大片關係,情節嚴重的都規了。
事情的大頭有人頂了,可牽扯人太多,難免有人嘴巴大,把邵書記他老師給透出來了。
如今,他的恩師正接受紀檢的檢查呢,這段期間都不能出行,配合組織上的檢查。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
這個圈子久了,兩袖清風就只能被壓在底層辦些可有可無的事兒。
別說爲人民服務,壓根兒沒你的份兒。
你想把你的思想和決斷髮揮出來,想真正爲人民服務,就只能往高處爬,你有更大的話語權、更大的決定權後,就可以真正爲人民辦些事。
但是,在往上爬的同時,真能一點兒油葷不沾?
邵先生知道他恩師身上大概有些什麼事兒,但他從沒有主動揭發。
但他不參與,也不揭發,難免與恩師對立的小團體會認爲他與恩師是一個團隊的,這有些被背黑鍋的嫌棄。
這也纔有了他前段時間被調查的事兒。
好在是虛驚一場,沒做過的事,沒往他頭上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