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昌吉的臉頓時黑了,他當然知道裴四公子,但是沒想到師叔在他耳邊說了幾年的人就是那個無法無天的裴杞堂。
不是個好人。
怪不得會將馮師叔請去做武功師父。
要知道馮師叔在師門中是最讓人頭疼的,不走正路,每日裡就騙些一直買酒喝,去青樓也找花娘,那些擺不上臺面的醜事他都做過。
師父曾請馮師叔去太子府做教習,培養太子府的護衛,馮師叔是去了,卻監守自盜賣了太子的一套粉彩的酒杯,太子一怒之下就要讓人打斷馮師叔的腿,馮師叔卻早已經跑的無影無蹤了。
這樣的人,一輩子都混的窩窩囊囊,本來有一身的好本事,卻不懂得運用,現在師父提起師叔來都覺得臉上無光。
沈昌吉也不願意與馮師叔扯上任何關係。
而且,對方還是裴杞堂。
裴家都被裴杞堂攪合的天翻地覆,這兩個人碰到一起,能有什麼好事。他沒有功夫在這兩個人身上浪費時間。
沈昌吉淡淡地道:“他讓你找我是爲了什麼?”
“那還能有什麼,”馮師叔放開了沈昌吉的腿,“給你銀子,請你幫忙活動個官職,這對你來說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看到馮師叔滿臉的笑容,沈昌吉噁心的想吐,求官職求到他這裡了,“我記得他裴家也是世家,裴老大人雖然已經致仕,每年除夕皇上都會寫一張福字送去福建裴家,裴老爺想要爲兒子求個官職,那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馮師叔道:“裴老爺不喜歡那位小祖宗,否則哪裡有我們的份兒……”說着使起眼色來,“那小混蛋別的沒有,手裡的銀子一大把,總不能便宜了外人……師叔也是爲你好,多賺點錢,弄個外室,免得你這臉色總是鐵青,像是生不出孩子似的。”
沈昌吉氣息一滯,眼睛裡彷彿能噴出火來,“我是朝廷命官……”
“得了吧,皇城司不就是乾點偷偷摸摸的活,”馮師叔說着向屋子裡的屍體努努嘴,“那是誰?你敢說嗎?”一副過來人十分明白的樣子。
沈昌吉一掌就要劈下去,馮師叔急忙躲閃,幾步就竄到了屍體旁邊,像是被屍體的慘狀嚇到了一般,馮師叔邊翻騰屍體的手腳邊道:“哎呦,哎呦,可惜了,這麼好的根骨……哎呦……這練的是長刀吧……哎呦……瞧瞧這纔多大的年紀,也就十五六歲……皇城司真是造孽啊,居然殺了這樣年輕的孩子。”
“外面都在傳言你們皇城司逼死了活捉西夏人的英雄,看來是真的了,”馮師叔的眼睛豁然亮起來,“師叔手頭緊的很,吉兒給個千把銀子,否則……我可就管不住這張嘴了。”
“滾,”沈昌吉如同一頭憤怒的野獸,看向身邊的下屬,“將他給我轟出去,打死不論。”
牆頭上頓時出現了一排弓弩,箭尖指向馮師叔。
馮師叔慌了神,伸手就從懷裡掏出一件東西扔給了沈昌吉,“我還給你還不行,你這個沒良心的小子,竟然連師叔都不認了。”說着捂着屁股向外跑出去。
箭如雨般射下來,卻都被馮師叔躲了過去。
沈昌吉眯起了眼睛,馮師叔扔出來的東西安靜地躺在地上,居然是他的皇城司腰牌。
這個老混蛋,竟然敢這樣要挾他。
馮師叔剛剛逃走,下屬立即遞過一封密函。
沈昌吉打開一看不由地驚訝,旁邊的心腹立即湊上來,“大人……是不是有麻煩……”
麻煩,不小的麻煩。
這次他來江浙也是受了太子爺所託,不但要找到趙翎,還要平息韓御史通敵之事,卻沒想到也有一個人被派到了江浙。
“皇上派了裴思通來收拾殘局。”
心腹有些驚訝,“就是方纔馮師叔說的那個……”
“對,”沈昌吉面色陰沉,“就是方纔他說的那個裴杞堂的父親。”
好快,快的讓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做準備。
沈昌吉看向屋子裡的屍體,他必須在裴思通抵達之前處理完趙翎的事,否則恐怕很難向朝廷交代。
心腹忽然道,“大人,那裴杞堂該不是來替他父親打前陣的吧?雖然外面說裴杞堂被裴家放逐在外,可畢竟是父子……”
沈昌吉皺起眉頭,吩咐下屬,“出去打聽打聽,那個裴杞堂爲什麼會來江浙。”
……
顧三老爺面色焦黃就像是從地獄裡走了一圈回來,顧三太太見狀頓時不知怎麼辦纔好,又是讓人喊郎中又是掉眼淚,“這到底是辦了什麼差事,怎麼就……”
顧三太太這樣一說,頓時攪起了顧三老爺的記憶,顧三老爺“哇”地一口酸水吐在了顧三太太衣服上。
兩個人只好一起回到屋子裡清洗。
顧四老爺情緒還算穩定,從頭到尾將所見所聞說了一遍。
琅華緊緊地握住了帕子。
顧老太太道:“這麼說,已經確定了就是那個人?”
顧四老爺點點頭。
琅華抿了抿嘴脣,冷靜地道:“沈昌吉有沒有說,那人是如何死的?”
顧四老爺道:“就跟我們聽到的傳言一樣,從懸崖上跳了下去,摔的七零八落。”
不可能,琅華目光一深,趙翎不是那種會自殘的人,如果真的走投無路,他寧願被沈昌吉抓住。
多年的躲躲藏藏,他應該早就想好了萬一被抓會如何應對,不管是用什麼方法,都絕不是一死了之。
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再翻盤的機會。
活着,會有無限的可能。
但是,她豁然想起吳桐說的那句話。
如果他不再出現,就算是與她訣別了。
真的會訣別嗎?
這個字眼爲什麼讓她那麼不舒服。
顧四老爺接着道:“因爲之前王仁智誣告過我們窩藏慶王餘黨,我就趁着沈昌吉不注意多看了幾眼,我看到那人右手上有一道疤。”
琅華擡起了眼睛,“四叔,你是說他右手上有一道新的傷疤?”
顧四老爺搖了搖頭,“是舊傷,從虎口一直延伸到手腕,很明顯……”
彷彿胸口的石頭一下子被人拿了下來。
琅華感覺到了無比的輕鬆。
那屍體不是趙翎的,趙翎身上雖然有幾處傷口,但是他的雙手都是乾乾淨淨的,因爲他說過,不能在明面上留傷,否則很容易被人認出來。
趙翎沒有死。
想到這裡,琅華心中的怒氣卻豁然升騰而起,不管趙翎死沒死,她都不會再與他有半點的牽扯,如果他敢再次站在她面前,她一定讓他嚐嚐死了的滋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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