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平長公主故意扣留了寧王府的人手,太子不但勾結李常顯而且陷害慶王謀反的茲事體大,顯然所有的官員,包括他在內,都沒有想好要怎麼向太后、皇上交代。
馬玉成看了一眼徐鬆元。
徐鬆元沒有喝太多酒,眼睛裡還保持着清明的神采,很有可能是要等到宴席之後向皇上密報此事,到時候皇上必然會傳他們問話。
只要想到裴杞堂那個人人簽字的主意,馬玉成就氣得牙根發癢,這樣一來除了半傻的寧王,誰也推脫不掉責任。
他忽然希望醉死在這裡,這樣就不用迎來皇帝的雷霆之怒。
可是事情哪有那麼簡單。
宮人將飯菜撤下去換上了新鮮的水果。
徐鬆元果然就站起身來:“微臣奏請皇上儘快審理太子通敵之案。”
低沉的聲音響起,引來殿上所有人側目。
裴杞堂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沒想到路上連句話都不說的徐大人,憋了一肚子的氣勢在這裡發放出來。
如此沒有技巧的稟奏方式,硬生生地破壞了熱鬧的氣氛。
旁邊的馬玉龍是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
裴杞堂悄悄地看了一眼左丞相劉景臣,劉景臣顯然也有些驚愕,不過很快他就恢復如常,顯然很是瞭解自己的學生。
徐鬆元平日裡看起來只是個書呆子,卻在遇到事的時候半點不含糊,分明就是個啞炮,總在緊要關頭,保持着耿直的脾性。
皇帝面露不悅:“今天是慶功宴,有什麼事改日再說。”
馬玉成鬆了口氣,這不算他們刻意隱瞞,是皇上不準上奏。
可是太子通敵,慶王被誣陷謀反之事非同小可,徐鬆元皺起眉頭還欲再加勸說,卻被馬玉成一把拽住了小腿。
皇帝頓時沒有了興致。這個徐鬆元太沒有眼色,太子的事人盡皆知,要他在宴席上下罪己詔不成?
太子的罪名他要中書省去擬,到現在也沒有人擬個章程出來,還不是因爲左右爲難,既要懲辦太子,又要估計朝廷的臉面,就他徐鬆元直言不諱。
皇帝目光掃向桌子上的弓弩:“這就是西夏的神臂弓?”
從表面上看也沒有什麼特別。
說什麼威力無窮,恐怕不過是誇大其詞。
皇帝目光閃爍:“李常顯雖有神弩軍,卻終究不敵我大齊的將士。多虧朕沒有聽那奸邪小人之語,質疑裴愛卿和榮國公對朕的忠心。”
馬玉成像是得到了訊號,立即起身附和:“皇上聖明,若非那個沈昌吉辦事不利,哪裡要這樣大費周章,若是我們大齊有所準備先發制人,就不至於損失那麼多精兵良將,可惜了蔣老將軍戰死在太原……”
沈昌吉就是太子臉上的那塊遮羞布,也是皇上怒氣可以發放的地方,如果沒有沈昌吉,自然沒有太子率軍出征,也就不會落入金人手中。
皇帝的怒氣正無處發放,立即擺擺手:“將沈昌吉給朕帶上來。”
……
皇城司的大牢裡,沈昌吉在苦苦煎熬。
他終於知道自己爲什麼要活下來。
一個人怨氣越重,就越發不想死。
他想要翻身,想要向顧家、韓璋、太后,還有皇帝報仇。
他在皇城司受的苦,每一絲,每一毫他都記在心裡,某一天定會加倍地還在這些人身上。
皇上的性子他最瞭解,只要皇上消了氣,就有可能再啓用他。
他等待着消息,卻沒想到等來了西夏人。
西夏起兵攻打大齊,太子被金國擄走,彷彿是挫骨的刀子,割着他的皮肉,讓他越來越絕望。
他曾想過,如果金國和西夏打到了京都,皇帝會不會命人先殺了他。
就這樣無聲無息地熬過了一個月,他竟然聽到了裴杞堂、韓璋打了勝仗的消息。
韓璋搖身一變成了救國的功臣,就憑這個皇上也絕不會將他從大牢也放出來。
顧家呢?
顧家不是促和了兩國和親嗎?會不會因此被朝廷責罰。
還是左承恩忍不住告訴他:“顧家也是功臣,他們爲了哄騙李常顯救出東平長公主,纔想出了假和談的法子,現在皇上和太后站在了一邊,共同對付西夏……”
大戰將要到來,若是西夏和金國真的攻到京都,大齊江山就是李常顯的了,太后和皇帝還有什麼可爭的。
最後的一線希望也破滅了。
他始終都想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會輸的那麼慘,一個顧琅華哪裡來的本事竟然能這樣翻手爲雲覆手爲雨,連他都不能招架。
旁邊牢房的許氏越來越瘋癲,她的牢房裡傳出一陣陣惡臭的味道,讓他彷彿身處地獄之中。
許氏生出顧琅華這樣的女兒,他是該恭喜她還是可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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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會玄學嗎?你猜一猜我們兩個會是什麼結局。”沈昌吉看向許氏。
許氏卻彷彿沒有聽明白,依舊撿着草葉笑個不停。
“琅華,母親給你編花環,母親編的花環最漂亮。”每天都在念叨着,不停地念顧琅華的名字。
沈昌吉冷笑:“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如果你好端端的,現在還是顧大太太,跟着你女兒富貴榮華。”
許氏咯咯咯地笑:“我女兒,琅華,對琅華!”
牢房門被打開,左承恩站在了沈昌吉面前:“大人,皇上傳您上殿。”
這一天終於來了。
沈昌吉眼睛裡滿是期盼:“皇上是……”
左承恩搖了搖頭:“皇上在宴請功臣,有榮國公,有裴將軍……今天有可能是您最後一次機會,您一定要爲自己爭取。”
說不得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不,他不能去死。
沈昌吉從地上爬起來,他不能認輸,最後一次機會,他不能放過。
“大人,已經給您打來了水,您簡單梳洗一下。”這是左承恩能爲沈昌吉做的最後一件事。
沈昌吉被帶上了大殿。
地上的金磚仍舊光可鑑人,沈昌吉走在上面,他從前很享受腳步落在金磚上時發出的聲音,那麼的清脆,就像是輕輕擦拭他手裡的寶刀。
“罪臣參見皇上。”沈昌吉緩緩地跪下來。
皇帝冷冷地望着沈昌吉,“你不是一直不肯認罪嗎?爲何自稱罪臣。”
沈昌吉拜下去:“罪臣沒有察覺李常顯的陰謀,沒能讓奸邪小人遠離朝廷,罪臣雖然有罪,但是對皇上忠心耿耿。不像那顧家,雖然比皇城司先收到李常顯準備攻打大齊的消息,卻一直將皇上矇在鼓裡,非要等到和談成功之後,才吐露實情,光憑此事,其心可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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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章節都是重頭戲,會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