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改命,琅華從前是不信的,可是重生之後,她見到了太多與前世不同的結果,準確的來說,她又何嘗不是在改命,改了前世的命運,她、閔大人、阿宸、兄長包括胡先生和裴杞堂,他們的命運都與前世不同了。
仔細地將許氏做的事看過一遍之後,她就愈發肯定了心中的答案。
許氏和她一樣都是重生的。
但是許氏今生做的事卻爲什麼和前世一模一樣。
難不成前世許氏就是這個樣子。
許氏能夠先知或者和她一樣是個重生者,所以就能逆天改命。
“在想什麼?”裴杞堂將手爐遞給了琅華。
指尖觸到一片溫暖,琅華鬆了口氣:“沒什麼,就是覺得許氏很奇怪,如果說恩科試她時候有意走門路將徐士元加了進去,後面她做的事,都讓人覺得無跡可尋。我覺得就連陸文顕這個玄學高人,也是許氏造就的。”
經過了前世,琅華十分清楚,許氏和陸文顕利用玄學在朝中大行其事,讓陸家和許家風光。
就像陸文顕那樣的庸才居然能跟裴杞堂一樣受皇帝的重用。
琅華想到這裡擡起頭看向裴杞堂。
裴杞堂顯然也在思量整件事,兩個人四目相對,裴杞堂立即低聲道:“你別難過,重要的並不是誰生養了你,而是你在誰的陪伴下長大,我雖然是齊家後代,卻一直頂着裴家公子的名頭,現在覺得……這樣也很好……”
“裴老夫人、裴夫人都將我當做裴家子孫一樣,裴大人也是一樣,如果我做出什麼不好的事,裴大人立即就會端起嚴父的架子,”裴杞堂說着一笑,“我父親被處死之後,我不想再牽連裴家,有意與裴家疏遠,裴大人卻一直堅持肩負着對我的教導之職。”
裴杞堂眼睛發亮:“想一想,在難過的時候能夠支持你,在做錯事的時候能夠告訴你,將一生的經驗和錯失完完全全傳授給你,不是父親又是什麼呢?”
琅華聽得這些話心裡一暖。
“而你,除了沒能選擇來到這個世上的方式,生在顧家,長在顧家,爲了顧家做了那麼多別人做不到的事,已經足夠了。”
琅華看向窗外,這件事雖然已經讓她懷疑她的身世,但是她心裡並沒有特別難過,“我已經無需向別人證明我是誰。”
所以,祖母纔會帶着人去寧王府。
父親纔會繼續審問唐彬,將唐彬的口供如實遞交給朝廷。
他們沒有退縮,沒有猶豫,而是盡全力地護着她。
同時,她也不會懷疑自己。
大約是因爲與裴杞堂有了相似的經歷,琅華第一次覺得站在這裡她並不孤單,有個人能明白她的心境,理解她的心情,給予她支持和體貼,發現蹊蹺之後,立即與她一起查看許氏多年的做爲。
就因爲這樣,她也願意將秘密與他一起分享。
琅華看着裴杞堂:“我們坐下來,我有話想要跟你說。”
老樂從禪室裡走了出去,琅華盤腿坐在榻上,親手給裴杞堂斟茶,她的眉眼靜謐下來,眼睛中有淡淡的光彩在流淌,嘴微微抿着,比平日裡多了幾分的溫存,白皙的手指將茶杯遞過來,裴杞堂接過去,不經意地掃過琅華的指尖,他的心就像是被人輕輕扯了一下,然後聽到自己略微急促的呼吸聲。
裴杞堂不動聲色地舒了口氣,儘量讓自己看起來與平日裡沒什麼兩樣,他的目光清澈,沒有被擾亂心神。
琅華果然沒有察覺到異樣,並不知道她只是一個微笑,一個舉動,就在他心湖中濺起漣漪。
琅華與裴杞堂四目相對,他那雙眼睛就像是被海浪洗刷過般,說不出的澄明,現在他靜靜地等待,她說的每句話他都會相信,都會接受。
爲什麼他總是這樣瞭解她的心境,而她彷彿潛意識中對他十分的熟知,與他面面相視對坐下來,這樣的場景竟然似曾相識。
在琅華的注視下,裴杞堂第一次低下頭,摩挲着手裡的杯子,就像一個修身養性的居士,要將所有繁華拋諸腦後,只是微微顫動的睫毛暴露了的心思。
琅華的心跳也不由地加快,有種微妙的感覺撞在了她的胸口。
琅華抿了抿嘴脣:“你相信有先知嗎?”
裴杞堂有些詫異地擡起頭:“你也這樣想?”許氏真的很像一個未卜先知的人,能利用她預知的將來,爲自己和身邊的人謀求利益。
裴杞堂仔細地思量:“我知道從前有《乾坤萬年歌》,本朝也有《梅花詩》,不過這些都是王朝建立之後,爲了穩住人心朝廷刻意流傳出去的,從前發生的事自然能說的靈驗,之後的事記載的就含糊其辭,這些東西就像是玄學一樣,我並不想相信。”
聰明人都不會相信這些。
琅華點點頭:“我說的不是這些,如果有人帶着一世的記憶重活一輩子呢?雖然她不能預知將來,但是她總是很清楚從前走過的路,從前做過的事。”
“就像許氏,她做的這些事,雖然看起來與她無關,卻都能追本溯源與她聯繫起來,那時因爲前世她走過這條路,自然直到這條路即將通向哪裡。”
裴杞堂擡起頭,目光漸漸深沉起來,他知道琅華不會隨隨便便說出這樣一番話,而且這些話有理有據,顯然經過了反覆的思量。
尤其是她的目光篤定,表情十分的認真。
這樣解釋先知,裴杞堂還是第一次聽到,琅華說完之後,她的神情有些放鬆,彷彿終於說出了壓在她心頭的秘密。
一個人能相信一件在別人眼中荒誕無比的事,往往是因爲她親身經歷過。
現在的琅華就給他這樣的感覺。
如果這也是琅華的秘密呢?
一個八歲的孩子卻能擰轉乾坤,靠的也許並不是佛菩薩,而是……
裴杞堂想到這裡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來,琅華沒有說出那些話,他也不該去探究,他們說許氏就只是許氏而已。
裴杞堂道:“我雖然很難相信,但是你說了,我願意試着去推測。”
裴杞堂沒有張嘴就打斷她的話,否決她的思量,這樣已經是很難得了。
琅華道:“現在仔細地想起我小時候的事,許氏沒有給我做過一件衣服,沒有教導過我,沒有跟我講過道理,只是在人前一味寵溺,在人後不理不睬,從前我以爲許氏是厭惡顧家和我父親,對我自然沒有喜愛。”
“我不是顧家女兒的話,許氏爲什麼要這樣做?她多年關切徐士元,可見對徐士元舊情未了,我若是徐士元的女兒,許氏把握住我,對徐士元纔是最好的感情要挾。”可是前世許氏這個能夠翻雲覆雨的女人,卻始終沒有利用她的身世與徐士元走到一起。
徐士元也不曾對她有半點的關切。
她不但不像是徐士元的女兒,甚至與許氏之間也沒有母女之情。
琅華道:“我和許氏之間的關係,我更像許氏憤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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