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鬆元在書房裡見到了二弟徐正元。
徐正元不安地喝着茶,見到徐鬆元立即站起身,“大哥,您有沒有聽到什麼風聲?這件事您可千萬別插手。”
徐鬆元不說話。
徐正元有些着急,“您沒有聽到大家議論嗎?這件事已經成了定局,鎮江附近的大商賈、鄉紳,反正家裡只要有些門子的都搬走了,您沒去東市看看,萃陽樓那邊正熱鬧呢,都在拋售鎮江附近的田產,價都掉到家了,可是再便宜又有什麼用,誰都不會去買。”
“這說明什麼?”
如果有利可圖,誰也不是傻子,當然會趁着價低的時候去收那些田產,可是京中的達官顯貴卻沒有人動手,證明鎮江的局勢不容樂觀。
京城是最能感受到政局變幻的地方,太后這一病,給了太子最好的機會,太子當然不會放過,就算有人想要扭轉乾坤恐怕也沒這個力氣。
一切都太晚了。
“真的沒有人買了?”徐鬆元問過去。
徐正元不知說什麼纔好,“您自己去看看吧,現在是一邊倒,太后那邊的人都在爲太后的身體發愁,等到緩過味兒來,韓璋恐怕都打了敗仗。”
“原來是十餘兩一畝地,現在一兩一畝地都沒有人要,遇到戰亂人死的多了,就算有地誰去種?算下來十年都恢復不到現在的光景。”
徐鬆元覺得可笑,戰亂迫在眉睫,大家關切的卻是這些。
不過這次太子的反應真的很快,好像早就料到太后會生病,他今天一早在中書省發現了彈劾韓璋的奏摺,說韓璋去年在嶺北發現了一塊寫着“九”的石頭讓人悄悄地送給了寧王,寧王今年去祭拜先皇的時候將那塊石頭放在了先皇陵寢周圍,那塊石頭據說可以增添運數,寧王頭上再添一筆運數,他會變成什麼?九五之尊。
這種事如果讓太后知道了,一定會指點御史罵回去。
可是現在太后卻病了。
太后一病,緊接着彈劾韓璋養寇自重的奏摺就如同雪片般飄了進來,將韓璋這個一心爲國的常勝將軍,說成了貪財好色,驕傲自大的奸臣。
萬一皇上看到這些奏摺,動了除掉韓璋的心思,放任太子去安排,那韓璋就必死無疑。
徐正元仍舊在苦口婆心地說着,徐鬆元揮了揮手,“我知道了,我剛進中書省,資歷最淺,官職又低,沒有人會賣給我人情,這件事我就算想要管也是有心無力。”
“這就對了,在我們這些兄弟裡,大哥看得最清楚,要不然父親怎麼總說,我們徐氏要靠大哥光宗耀祖,”徐正元笑着去拍徐鬆元的肩膀,“我們哥倆兒好久沒在一起喝酒說話了,今天弟弟可就賴着不走了。”
徐鬆元吩咐下人去準備酒菜。
兄弟倆正吃着,徐家下人來稟告,“老爺您說怪不怪,萃陽樓那邊還是有人買走了不少的田產,而且挑肥揀瘦,稍差點的地一律不要,就撿了最好的肥地拿走了,連鎮江城裡的地他也敢買。”
徐鬆元頓時來了精神,“買地的是什麼人?”
徐家下人搖搖頭,“聽說,這人是連夜趕路過來的,買了地之後,立即就離京了,大家只顧得賣地,連這人的主家是誰都沒有打聽。”
徐正元喝了口酒,“世上總有一兩個傻子,這也沒什麼奇怪。”
徐正元醉得像灘爛泥,徐鬆元想了想還是寫了封信送給了劉顯,他決定也要當這一兩個傻子。
……
劉顯不是傻子,他見過朝廷上的風風雨雨,也知道李成茂爲什麼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拜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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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顯與李成茂沒說兩句話,就保證手裡的兵馬只會守衛杭州城。
劉顯老了,只想安安穩穩地致仕回家。
陸文顕聽了眼睛亮起來,一掃多日的頹廢,“真的這樣說?”
李成茂笑道:“那是自然,賢弟啊賢弟,這次你可立了大功,太子已經讓人囑咐我,等到鎮江的事了了,一定要我帶你去見他。”
成了。
陸文顕簡直高興地要跳起來,可是他立即又垂下了臉,“那些該死的流寇還沒有找到?”
李成茂道,“老太爺也是個福厚之人,葉家聽說了也出了力,要論剿匪自然他們是最有辦法,你放心這一兩日老太爺就會安然無恙地回來。”
李成茂話音剛落,陸家門上的下人已經驚呼起來,“老太爺、老太太、二太太回來了。”
“三爺也回來了。”
陸文顕忙迎了出去,果然看到已經被折磨的脫了人形的陸老太爺,陸老太太看起來好一些卻也在不停地咳嗽,跟在他們後面的陸二太太蓬頭垢面如同乞丐。
大家還沒說話,陸瑛已經走上前,“父親,還是讓祖母他們先去梳洗。”
陸文顕這纔想起來,父親、母親尤其是王氏這種丟人的模樣,越少人看到越好,他揮揮手,僕婦們立即圍了上來。
陸老太爺受了太多驚嚇,看着陸文顕空張着嘴,卻發不出聲音,陸文顕心中難受,連忙道:“快,將杭州最好的郎中請來。”
一切安排妥當,陸文顕才詫異地看着陸瑛,“你不是留在了鎮江,怎麼卻回來了?”
陸瑛向程頤點了點頭,程頤忙招呼兩個人擡着李旭進了門。
李成茂沒想到會在這時候見到兒子,李旭頭髮黏在了臉上,面目蒼白,眼窩深陷,彷彿已經陷入暈厥當中,整個人溼噠噠的就像是剛剛從臭水溝裡撈出來的一樣。
李成茂大聲喊了兩聲,“旭兒,我的旭兒。”
李旭這才微微地睜開了眼睛,但是緊接着又昏了過去。
陸瑛道:“韓將軍放了李兄,我怕李兄一個人回杭州會有危險,就將他送了過來,誰知道半路上聽說祖父被人劫了,剛好遇到前去營救的葉家人,我就跟了過去,還好救下了祖父、祖母和母親。”
李旭被擡進屋子裡梳洗,李成茂氣得哇哇亂叫,“韓璋這個狗賊……我李成茂與他不共戴天……這次不弄死他,我就……不姓李……”
看到陸瑛驚訝的目光,李成茂才知道自己說漏了嘴,他卻不想解釋,轉身進屋去看李旭,此時李旭已經迷迷糊糊地醒來,看到李成茂頓時“哇”地一聲哭起來,“爹……爹……兒……子……要……死……了……我的……親爹啊……”
陸瑛狐疑地問向陸文顕,“父親,剛纔……李世伯說的是什麼意思?爲什麼他要……”
陸文顕立即遮掩,“你李世伯是氣急了亂說,”說着頓了頓,“沒想到你小子還有這樣的本事,怪不得族裡長輩總誇你行事穩重,等騰出功夫,我就託人在杭州幫你找個有名的西席,你好好讀書將來爲父一定找機會送你入仕。”
陸瑛低下頭,“早知道祖父會遇到流寇,我就應該跟着一起過來,多個人總會多份商量。”
陸文顕嘆了口氣,顯然沒有將陸瑛說的話放在心上,只是急着問,“顧家怎麼樣了?顧……顧琅華她們都留在了鎮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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