沔水,漢陽水道。
此刻,江面之上,數百隻戰船,並艨艟、鬥艦,以及數艘樓船列陣,沿着江水航行着。
船舷甲板上,數千吳軍士卒正昂然而立,感受着瀰漫兩旁江岸而又凜冽刺骨的江風。
樓船甲板上,冷風肆虐,戰旗飄揚。
一身戎裝的陸遜持劍而立,面色嚴肅,目光緊緊凝視着前方江水,沉吟不語。
“將軍,我軍距離漢津港只剩下三十餘里,可否現在進行備戰,趁機突襲港口。”
“據前部所打探,如今漢津內戰旗稀少,巡邏軍士極爲稀疏,想必港口中並無多少荊州軍守備兵力固守。”
“末將以爲,我軍兵貴神速,迅速突襲下,拿下港口不成問題。”
半響功夫,吳將徐盛迅速奔往甲板上,目視陸遜,言語堅錚,拱手道。
聞言,陸遜思緒涌動,閉目思索着。
半響,他才喃喃道:“文向將軍,再等等。”
“如今天色還約莫有一個時辰才夜幕降臨,等深夜之際,我等再行突襲,如此損失必定降至最低。”
“畢竟,拿下漢津問題不大,可隨後如若關羽從水路回防,那我軍勢必會直面荊州主力軍團。”
“這時候,便很有必要保存實力了,所以,本將傳令,全軍暫時靠岸休整,靜候時機。”
“諾。”
聞言,徐盛並未反駁,拱手接令,便前去傳令。
號令傳下,陸遜又盯凝着江水觀望半響,才吩咐從旁一位衛士,道:“你速速前去前方,命前部都督甘寧,讓其必須趁夜取漢津。”
“此乃關乎我軍能否奪江陵,全據荊州的關鍵,務必完成。”
“諾。”
一時,眼見着陸遜言語堅錚,這員衛士也不敢怠慢,便立即領命前去通稟。
時間緩過,黑夜漸進,深夜徐徐來臨。
這一刻,前部甘寧屹立一艘鬥艦之上,手持戰戟,怒喝着:“兒郎們,隨本將殺向漢津港,殺光荊州狗賊,讓他們知曉知曉我軍精銳的戰力,是不可戰勝的!”
“殺,殺光狗賊。”
一番激勵,兩千餘軍卒,百餘隻鬥艦、艨艟等戰船,甲板上所屹立的軍士紛紛揮刀怒喝着。
軍心,士氣極爲震顫!
由於關羽都督荊州,一直以來便視吳軍爲江東鼠輩,輕視吳主孫權,絲毫未將之放在眼裡,自然而然的,麾下荊州軍士也小覷吳軍。
久而久之,吳軍再他們眼裡,也就成爲了“弱雞。”
事實上,縱觀吳軍於東線與曹軍所進行的陸戰來看,戰績真的是慘不忍睹!
故此,如今甘寧這一番怒喝,也紛紛令吳軍士卒軍心大震。
“行動。”
下一刻,號令傳下,百餘隻戰船便徑直前進着,越逼近漢津時,甘寧內心也緊張一分,同樣也緊握戰戟數分,時刻提防着。
深怕荊州軍熟悉這片水域,而設下伏擊。
漸漸的,漸漸的,吳軍戰船行進極快,半響功夫,便靠近了漢津港口水門處。
見狀,甘寧面色不變,沉着下令,道:“兒郎們,鬥艦相連結陣,艨艟爲兩翼,與防護力雄厚的鬥艦交互前進。”
“一旦港口上敵軍發射箭矢抵擋,鬥艦上的弓弩手便立即發射弩箭對射,掩護其餘艨艟打開水門。”
“諾。”
號令傳下,百餘隻戰船瞬息間變陣,然後疾馳行駛。
整個過程幾乎毫無拖泥帶水,一氣呵成!
由此可見,吳軍不愧爲水戰健兒,甘寧也的確乃是深得水戰要領的大將之才。
夜色濃濃江霧之中,吳軍軍士紛紛心生警惕,步步靠近水門,隨時準備廝殺。
可是,行進良久,直到吳軍戰船進入了漢津港射程之內,卻也依舊未發現港口上有弓弩射出阻擋他們的步伐,依舊是一路暢通無阻。
此刻,不僅僅是船隻上軍士疑惑了,甚至鬥艦上的甘寧也愣住了,不由暗暗質疑着。
“這是啥情況?”
“敵軍,又使詭計。”
這一刻,周遭軍卒也不由暗暗議論着。
當然,如今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雖然明知感覺前方有詐,可戰船也在繼續朝着水門處逼近。
“砰,砰。”
直到良久,艨艟首先靠近了水門,然後船上的吳軍士卒開始操控船身之力,撞擊着木質的水門上。
一聲聲的撞擊,震耳欲聾,江水彷彿也爲之一動,聲響徐徐飄蕩上空。
此時,後面鬥艦上的甘寧神情越發嚴肅緊密着,他不由暗暗沉思起來。
“這是荊州軍知曉己軍實力不足,特意放棄了這道港口?”
“還是故意以此爲餌,用空港誘惑我軍,然後在全殲我軍?”
“這也不對啊,關羽未回防,關平兵力不足,壓根沒有餘力設伏我軍啊。”
“難道是,關羽提前回防設計,撤出了守備軍卒,想等我軍進駐以後,合圍我軍?”
一時間,數道問題於甘寧腦海裡生起,不由暗自狐疑着。
“甘將軍,水門破了。”
只說,就在這尋思的瞬息間,便有軍士立即撐船而來,拱手稟告着。
聞言,甘寧思緒才恢復過來,不由沉聲道:“你,前去傳本將令。”
“大軍停滯港口外,原地待命。”
“命十餘名斥候深入港內,仔細探查每一處角落,一旦發現可疑情況,立即稟告。”
“諾。”
聞令,傳信軍士也不怠慢,立即便撐船回回返,傳令而去!
這一刻,遭受着如此變故,甘寧雖然氣勢正盛,可此時也極爲冷靜,絲毫不敢大意。
後面,樓船上。
短短間,告捷戰報瞬息傳來!
“報,陸將軍,前方我軍將士氣勢恢宏,已經拿下漢津港。”
“甘將軍,特命小人撐船前來向將軍彙報。”
一時,靠近樓船,緩緩登上數層甲板,一員軍士拱手,面色堅毅,拱手稟告着。
“哦,這麼快?”
話落,陸遜面色亦是一變,沒有了先前的鎮靜,顯然也有些吃驚。
畢竟,這纔沒過多久,再說,就算荊州軍守備軍卒薄弱無比,可要想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拿下漢津,也並不現實!
故此,現在陸遜也有絲疑慮,甘寧究竟如何能快速奪取港口。
當然,這則答案也並未讓陸遜疑惑多久,便揭露了!
“啓稟陸將軍,甘將軍也命小人回返,向將軍如實稟告前線戰況。”
這一刻,先前那員傳信軍士從旁的軍卒,也快速拱手,稟告着。
緊隨着,這軍卒便在陸遜滿臉的疑惑下,將前方攻擊間所遇到的戰況一一彙報。
聽罷,陸遜不由面色更加震撼,喃喃道:“攻取漢津港,不戰而奪?”
“港口完全空虛。”
一席話語,數則信息便細細聯繫起來,也不由讓一向才智過人的陸遜給難住了。
“全軍聽令,速速傳令下去,戰船加速,迅速抵達漢津港外,與甘寧回合。”
思索半響,可惜無果,陸遜也當機立斷,先行率衆疾馳前往。
半響功夫,漢津港外。
“陸將軍。”
“將軍。”
眼見着陸遜抵達,甘寧立即面色大喜,迅速與之匯合,隨後開門見山,高聲道:“將軍,想必傳令卒已經將此處所發生的戰況給你詳細彙報了吧。”
“那末將便不再提。”
“現在,末將擔憂港口內設有伏兵,或者這是荊州軍之策。”
“故此,陸將軍,末將遲遲未下定決心,領衆進港,控制港內。”
話音剛落,陸遜喃喃思索一番,輕笑着:“事已至此,港口已經拿下,如此重要戰略要地,自然不可丟失!”
“依本將看,先行命斥候前往港中打探吧。”
“避免荊州軍於港口中埋藏着滿是乾柴烈火、暗藏着火苗的戰船,然後趁我軍不備,先打一個措手不及。”
“如此,損失便慘重也!”
話落,甘寧眼見着如今的陸遜愁眉苦眼,早已沒有了先前的淡然,不由疑慮,拱手道:“陸將軍,你這是怎麼了?”
“難道,城中當真有荊州軍伏擊,這真的就是他們的詭計?”
聞言,陸遜眼神微動,看了其一眼,緩緩道:“事出有因,不可不防。”
“關平的確是詭計多端,誰知道這是不是他的詭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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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須知,如若如今漢津港內屯放着衆多的火船,一旦等待我軍全軍進入,便趁機突襲引燃,那我軍豈不是軍力大損?”
“須知,赤壁一役,我軍火船逼近烏林港後,是一番怎樣的場景,那時的曹孟德只得倉惶的逃往江北。”
“從此可看出,火策當真是人力所不能抗拒的,所以,本將才要慎之又慎!”
一席解釋,甘寧漸漸明悟,遂不再問,大手一揮,便又命數名斥候前往港內探查。
約莫等待了兩刻鐘,才陸續有斥候返回。
然後,最後一員斥候隊長從港口內走出拱手道:“陸將軍,我等已經探聽清楚。”
“港口內一切正常,並無任何有隱患之處!”
“而且,甚至港口中一粒物資、一艘船隻都沒有。”
聞言,陸遜面色不變,淡然道:“可否有隱藏的火船?”
“沒有。”
一時,那斥候也回答得極爲乾脆。
此時,陸遜更是疑慮起來,荊州軍究竟有何把戲,竟然真的放棄了漢津港?
這可是他們唯一的港口屯駐點,如今失守,那水戰上,荊州軍便不足爲慮了!
思緒萬千,耳聽着斥候稟告並無異常情況,甘寧也請求着:“將軍,先進城吧。”
“兒郎們已經忙活大半夜,也應當歇息歇息,養精蓄銳了。”
話落,陸遜楞了一下,不過倒也未繼續猶豫,面色一舒。
利劍出鞘,便下達了全軍入港口的指令。
隨後,漢津港上,荊州戰旗毀於一旦,轉而營牆之上,便插上了吳字將旗。
漢津,這道戰略重地,正式陷落!
由此,江陵與荊州軍主力的聯繫也徹底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