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江夏之戰不過大半月時間,戰局卻懸動着所有人的心一波又一波猶如浪花般逆轉。
先是十月中旬,吳軍主帥孫權率五萬餘衆久攻石陽不克,於撤退之時遭受文聘率衆反擊,其部損失慘重。
魏軍由此揚眉吐氣,軍威旺盛。
可下旬之時,漢軍又以少勝多,仿若異軍突起般野戰盡殲上昶守敵,兵威曹賊腹地安陸城。
而隨着關平陸上的順利,以傅肜爲首所率領的水軍也逐漸尾隨跟進,朝着長江水沿江夏四周蠶食逼近,與上昶所在的漢軍形成首尾呼應之勢。
……
淮南,壽春。
自江夏事變以後,由於上昶的失守,總督荊,淮,揚三州事的曹仁深感文聘獨木難支,遂立即派遣了壽春方面的滿寵部、江都地的張遼部率衆迅速趕赴江夏援助。
至於合肥防線,此時已經並不那麼重要了。
曹魏基本上已將戰略目標轉移,若吳軍突至,便放棄合肥、濡須一線,轉而將戰場所在地選在淮南這片一馬平川的廣袤之地,直接與之進行大兵團主力決戰。
關鍵是,現今吳軍初敗於石陽,孫權又有何餘力再調頭繼續攻合肥?
隨着各部援軍匯聚江夏之時,魏都洛陽也緊急進行了議事。
魏帝曹丕召見諸臣於大殿中商議對策。
眼見諸臣皆已到齊,曹丕身席金燦燦的龍袍,頭戴龍冠,正襟危坐的跪坐於伏案之上,面向衆臣沉聲道:“諸愛卿,想必江夏一戰都已經聽說了吧?”
“那朕便不再重複了,諸愛卿可有何對策,驅逐擅自進犯的荊州賊兵?”
一言落罷。
隨着天子金口玉言,階下重臣華歆微微思索一番,眼神內神清不已,遂拱手說着:“陛下,此乃關平之奸計也!”
“奸計?”
聞言,曹丕眼神渾濁,呢喃了一句。
“嗯,以臣之見,進軍江夏乃關氏父子故意爲之,其目的便是引誘我主力前往會戰,而爲現正屯駐於漢中加緊操練軍士、整頓軍備糧草等物資的大耳賊提供掩護。”
“若能吸引我大魏主力東向,則大耳賊勢必將蠢蠢欲動,隨時準備北伐雍涼,一舉侵佔長安。”
隨着曹丕登基稱帝以後,也隨之將關中化爲了雍州,以跟西涼地區劃分行政規劃。
說到此處,華歆面上笑意濃厚,隨又說着:“但雖是敵軍奸計,我軍也應調遣主力東進與荊州賊戰於江夏,若不其然,則東南一隅不復國家所有也!”
此言一落,另一側的一中年大臣不由詢問着:“華司徒,此言何解?”
“此既是奸賊之計,那我等又如何可再領主力前往,此舉豈不是正中關雲長下懷?”
話音落定。
華歆神情絲毫未變,依舊淡定從容的鋝着鄂下長鬚而笑而不語。
片刻後,尚書令陳羣不由淡笑着道:“因爲若我不軍不採取主力應對之,則關氏父子勢必會盡起荊州之軍東向強取江夏並進而以水軍入淮水各沿線,以威脅我大魏淮南腹地。”
“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若荊州軍強取江夏,而我軍於東南方面又於重軍,兵鋒浩大之際,石陽新敗的孫權會眼睜睜的看着荊州軍攻城略地奪取諸地,而不會也趁機趁火打劫嗎?”
一席話落,陳羣徐徐的將派遣主力東向的優勢利弊也分析而出。
簡而言之,此乃是劉逢所獻的陽謀。
無論曹魏如何選擇,都將落入下乘。
若派遣援軍東向,則荊州軍便是偏師,拖住曹魏東南主力,讓漢中軍盡出秦嶺,大肆攻略西部便可。
若不派遣援軍而是堅決防守西線,那荊州軍便會趁勢而動,聯合吳軍奪取江夏進而聯合威脅淮南豈不是也好?
緊隨其後,其餘諸臣也相繼議論紛紛着。
但爭論許久,卻都未拿出一道破敵良策!
這一刻,魏帝曹丕不由苦嘆着:“唉,大魏正值此危機四伏之際,文和您何故先走也?”
一時間,曹丕忽然想念起來了那位最擅長明哲保身,但又全力支持他繼位的毒士賈詡。
他內心很清楚,若賈詡尚在,定能針對當今局勢構思出破局對策。
感慨半響,面上露着絲絲憂慮的神情,曹丕扭頭一瞟,卻是望見了一處角落裡暗自跪坐着卻寂靜無比,一言未發的中年大臣。
隨即,希望之火又從心底升起,彷彿氣沉丹田般的沉聲道:“仲達,以你之見,當今局勢,朕如之奈何也?”
一席話落,司馬懿眼見親自問策於自己,又焉能繼續保持沉默,經過短暫的思索以後,遂面露自信的輕撫着:“陛下,既然蜀賊準備與我大魏兩線作戰,那我等又何懼之有?”
“論州郡的寬廣以及富庶程度,甚至人口戶數的比拼上,後勤消耗豈會懼怕蜀賊?”
此言一落,司馬懿這擲地有聲、不卑不亢的語調,頓時間充斥於大殿當中,頓時讓諸人重燃信心,好似感到胸間都沸騰不已。
此刻,曹丕亦是大感胸間暢快無比,隨之心情大喜下,大手一揮,擬旨道:“傳朕令,命車騎大將軍總督淮、揚諸事,遣兗、豫共計十軍,總計六萬餘人東向江夏,由朕之叔父曹仁將軍統屬,曹休輔之!”
“雍州一線,以曹真爲徵西將軍,張合輔之,屯駐長安以整軍備戰,以待隨時應對侵犯的蜀賊。”
“並下詔朕之叔父大將軍夏侯惇,由其屯駐鄴城,爲朕監察宵小,以防北方諸州賊人叛亂,響應蜀賊之侵犯。”
“陛下聖明!”
隨着一番番指令傳下,階下羣臣各自一致躬身拜着。
只不過。
就在此時,司馬懿卻是神色不變,拱手進言道:“陛下,單單此舉尚還不夠,此只是簡單的御守之策,還不足以彰顯我大魏天威。”
“以臣愚見,應立即下詔屯駐宛城周遭的夏侯將軍、徐公明將軍揮師南下,兵鋒威脅上庸、襄陽一線,對荊襄數郡形成俯衝之勢,讓關氏父子投鼠忌器,減輕江夏會戰我軍之壓力。”
“當然,若有可能的話,讓徐將軍、夏侯將軍趁機進取上庸諸地,徹底切斷荊州與漢中方面的連通則更好。”
一席席話落,諸臣皆一致附議。
其間,侍中劉曄也喜出望外,讚賞着:“仲達此策妙極也!”
“我軍以西線與東線爲主,拖住蜀人、荊州軍兩面進軍,則又可遣軍威脅荊北諸地,如此定能讓敵軍首尾難顧,若能趁機奪得上庸諸郡,則可切斷漢水水道,使漢中與襄陽方面無法取得聯繫。”
說到此處,他又揚了揚鬍鬚,再次獻策道:“陛下,臣依計在仲達此策上再錦上添花一下,京城的禁衛軍當調動而起,集結於京城待命,待三方戰局無論哪一方有所突破後,便遣禁衛軍趁勢進軍,壓垮敵軍。”
“如此,我軍興許能得奇效也!”
一番番策略落下,曹丕此時已是喜形於色。
這便是他大魏的優勢,謀臣衆多,諸多的建議可化解一場場危局。
他此刻很慶幸,其父曹操給他創造瞭如此強盛的基本盤繼承。
計議已定。
接下來的時日裡,北方諸州魏軍便迅速的頻繁調動而起,開赴前線。
頗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架勢。
……
荊州。
江陵城。
隨着分散於外打探的細作一一回報,將魏軍的動向給回報以後。
大將軍關羽亦不敢小覷,遂連忙召集諸衆議事。
其間,費詩已然看出了關平的打算,遂便力勸以主力東進,與關平合軍一處,戰於江夏。
而其次,黃權、陳式等衆也紛紛附議。
一番商討之下,荊州軍也迅速調集着。
三日以後。
除了黃權率兩萬餘衆留守江陵,隨時防範荊南四郡的安危以及留守荊北的寇封、鄧艾等將,其餘人等皆由大將軍關羽親自統籌,以馬良、費詩爲參軍,張南、馮習等將爲先鋒大將,率五萬餘衆水陸並進沿長江水入漢津港水域朝着江夏進發。
隨着漢魏方面的軍事部署如火如荼的開展着,孫權雖石陽敗了一場,但卻依舊屯駐軍士於夏口虎視眈眈。
而此時的夏口城中。
爲了確保下一次會戰的順利,朱然義正言辭的推舉着陸遜,向孫權進諫啓用陸遜爲將軍。
孫權問曰:“朱義封,汝不能統兵征戰乎?”
朱然回答:“若論攻城拔寨,末將自不輸陸伯言也!”
“可論排兵佈陣,統籌調度,吾卻不及遠矣。”
隨着朱然的強烈舉薦,最終孫權重新啓用陸遜爲將。
……
一場大戰將不可避免的於東南長江一線風起雲涌,漸漸地積蓄着。
漢魏吳三方之軍力,正瘋狂的朝着江夏匯聚而至。
而時間也漸漸地來到了寒冬十一月。
寒風凜冽,冷風刺入骨髓,空中鵝毛般的大雪徐徐偏落,漸漸將江水給凍住。
由於氣溫驟降,三方主力大舉集結以後都開始沉寂下來,都在積極準備着來年開春後的大戰。
一時間,天下再度在一片戰火以後,陷入了寂靜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