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卯時三刻,衆人俱皆醒來,楚南風望着孟、常二人片刻,沉吟着對孟小虎道:“你所說的宋州有個舅舅,可是見過?”
孟小虎搖了搖頭:“孃親說在我一歲時候曾來過宅中,以後都未見過,已是有好幾年音訊未通,孃親都未敢肯定能夠尋到。”
言罷卻是拉着常山跪下磕頭道:“請恩公收我倆爲徒吧。”
他二人見楚南風等人昨晚離開山洞之時,騰雲駕霧般瞬間飛縱而去,覺得就是平時父母故事裡的神仙般人物,心裡都想着拜他爲師父,學上武功爲父母報仇。
楚南風蹲下身子,看着兩雙猶是紅腫的眼睛,微笑道:“想學武功?”
“我們想學好武功爲爹孃報仇。”
“對,殺了那些契丹人,爲爹孃報仇。”
“報仇?你們可知道殺死你們父母的契丹人長的什麼模樣?叫什麼名字?他們去前方打仗,沒準都會戰死在沙場上,你們找誰報仇?”
兩個小孩聞言面面相覷,不知如何作答。楚南風站了起來又道:“難道要殺盡契丹人嗎?並非個個契丹人都是惡人,漢人中也有惡人。像你們身上發生的事情,江南,吳越,楚地也都在發生,真正造成這人命如草芥是這亂世……”
但覺得自己所言,這兩個小孩未必聽得懂,便是止言嘆了一口氣:“起來吧。”
二人聞言一喜,常山道:“那恩公是答應收我倆爲徒?”
楚南風搖了搖頭,望了趙印山一眼,似有所思:“我自無暇教與你們,不過,我替你們尋個師父,有沒有緣份,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
“印山、行武,武師父、華師父二人平常也是清閒,我想與他們兩個尋上關門弟子,呵呵,你們看如何?”
趙印山一怔之下,旋即笑道:“也好,免得兩位師父天天抱着歸來醉喝,哈哈……”
“那面位師弟可先將這小虎、常山送回書院去。”
趙、閔二人聞言一愣,閔行武道:“那山長不去懸空寺嗎?”
楚南風聞言遲疑了一下:“下次有緣再去吧。這位受傷的兄弟治癒後若是要走,給些盤纏便是,若是要留在書院,就安排些雜活。”
那漢子聞言一喜,捂着右胸,站了起來道:“程阿牛已是家破人亡,願在書院做牛做馬報答恩公。”
楚南風笑了一笑:“逍遙,取些銀兩給趙師叔,買輛馬車,路上方便顧應。”
趙印山接過洛逍遙遞來銀兩,與閔行武對視一眼,對着楚南風行禮道:“那山長多保重。”
“你們路上也要小心,此下戰事應未開始,儘量從速趕到大周境內。”楚南風言罷與衆人拱手作別,與洛逍遙縱身上馬,一路疾馳,終在午時時分趕到了太原府。
二人牽着馬匹尋到了太平街“通寶閣”樓前,望了一眼招牌,洛逍遙正欲上前詢問,突見南面趨步而來一位身材肥胖,穿着藍錦綢袍的漢子,卻是行禮對楚南風問道:“尊駕可是楚先生?”
打招呼的正是從程正宅回來的許廣智,他一路上本是念想着楚南風何時能到,回到通寶閣樓前,望見駐足觀看的楚、洛二人,心有所感,立馬上前招呼。
楚南風打量了一下眼前這身材肥胖之人,微笑着回禮道:“在下楚南風,見過許管事。”
他雖未與許廣智謀面,但從來人猜出自己的身份,心中便是猜定眼前之人應是分閣管事許廣智。
許廣智但聽來人正是楚南風,心中自是大喜,忙對門口的箭衛道:“快將楚先生的坐騎牽去安頓。”
轉而望了洛逍遙一眼,心中一震,但覺這少年相貌與閣主洛寒水有幾分相像,心中便自有數,便是笑道:“大駕光臨,許某榮幸之至,楚先生請進閣一敘。”
待將楚、洛二人迎到客廳入座,並未落座的許廣智望向洛逍遙,略一遲疑,拱手道:“公子是?”
洛逍遙略顯靦腆站了起來:“逍遙見過許伯伯。”
“果然是少主,”許廣智大喜:“屬下許廣智見過少主。”他之所以不敢入主位就坐,就是猜出眼前之人是自己的少主洛逍遙。
通寶閣主一向行事低調,雖分閣遍佈各朝國,但從不插手江湖恩怨或朝堂爭鬥,各分閣能知道總閣所在,見過閣主的人卻也不多。每年有資格到總閣述職,也只有各朝國都城所在地的分閣管事,許廣智便是其中一位。
洛逍遙幼年喪母,八歲時候便被其父“通寶閣”閣主洛寒水送到太白書院,隨楚南風練文習武,每年正月都會由總閣的長老去接回去小住半月,後來洛寒水續絃娶妻,洛逍遙便再沒有回去總閣,自也跟許廣智有六、七年未見,而許廣智身材肥胖,洛逍遙印象深刻,自然是認得出來。
洛逍遙見他執主僕之禮,忙道:“逍遙尚在師門受教,許伯伯不必過於講究,快快請坐。”
許廣智見他禮儀得體,謙恭有禮,心中甚喜,卻也不敢到主位入座,走到楚南風對面坐下,待僕人奉茶退下後,便是笑道:“楚先生來的及時,剛剛許某纔到程大人府上,程夫人還特意打所楚先生行程。”
“此次有勞許管事費心,我稍後便會過去,這次來到這裡有一事相求。”
許廣智忙道:“楚先生有事但請吩咐,許某定當全力以赴。”
“你們閣中規定,我自不能破例,我本有安排,但因路上有了一些變故,所以初十那天,待我護送甥女出城後,煩請將家姐夫婦二人接送到城南外面,我自會尋去相見。”
“在城東外三十里處的村鎮上有一個客棧,毗鄰着一個宅院,都是本閣的產業,不若將程大人夫婦接去此處安置等候,待楚先生將程小姐帶到後再做安排,若從城南連夜岀發,恐讓程大人夫婦受驚,不知楚先生意下如何?”
他也恐楚南風初十之日未能趕到,也做了安排,而通寶閣在城東外置有的客棧,用來接待因城門關閉,無法入城的南北商賈,毗鄰處還有一處宅院,是其銀庫所在之地。
楚南風但覺許廣智所言有理,頷首道:“也好,就如管事安排。”
許廣智一喜:“那請楚先生與少主移步到本閣城中別院,這兩日且先在那別院休息,也好熟悉路程。”
楚南風點頭道:“逍遙,你且先隨許管事先去,爲師先去師姑那裡。”
“是,師父。”
“那別院就在隔街之處,尋常之時住着閣中的長老,少有人知曉,許某將少主送去後,回來在此等候楚先生。”
楚南風微微一笑:“如此有勞了。
八月初九,晴,烏衣巷程宅大門上披掛着紅花布,專門請有“茶酒司”的司人在那裡唱和着某某某大人禮到之類。因是皇帝賜婚,故程正在朝上同僚多有送禮來賀,劉旻自然也叫宦官送來了名貴玉佩。
雖是初十岀嫁,但有女方提前一天辦酒席講究,名爲“出閣宴”。一時間高朋滿座,程正夫婦雖知明日就遠走高飛,許是被氣氛感染,或是想着以後與這些熟人再無相見之日,竟是笑中有淚。
初十辰時,那卓武帶着披有紅花的馬車來到程宅前,程正夫婦聽到稟告,便來到宅外相迎。
卓武躬身行禮:“見過程大人、程夫人,吉時已到,有請新人啓程。”
程點了點頭,指着身邊的楚南風言道:“這是內弟楚凱,此次一同與大人護送小女到蔚州,待七日後陪同小女回孃家。”
楚南風本名楚凱,字南風,取自詩經凱風自南,吹彼棘心,意爲莫忘父母養育之恩。
卓武望向儒雅的楚南風,打量了一下,施禮道:“不才卓武,見過楚兄弟。”
這次聯姻是北漢親契丹的一派文臣使計陷害,因爲程正是極力反對依附契丹的代表,而吳家恐事生意外,有失面子,請了吳家公子的師父卓武前來迎親。
而這卓武武學修爲不凡,已達到神念境,在幽雲十六州江湖中頗有聲名,行禮時從楚南風呼吸氣息中,探得他只是歸真境小成,與自己差了一大境,便也放下心來,須知武學一道博大精深、但要不動手便能探知他人修爲,唯是到了神念境以上的修爲纔可做到。
楚南風點頭回禮之時,一身紅裳、頭蓋紅布的新娘,由貼身丫環與喜娘扶將岀來,來到程正夫婦面前,盈盈下拜告別,楚氏雖知是演戲,心卻難捨,竟是滴下眼淚。
程正見狀,忙扯着夫人衣袖一下說道:“夫人莫要傷悲,柔兒不日自會歸來孃家相聚。”
楚氏遂一回神,伸手扶起欲要下拜的女兒,掀起蓋在程柔頭上紅布,望着臉頰微紅俏麗可人的女兒道:“柔兒,一路多聽從舅舅的話,早日回孃家。”
那程柔玉手掀着紅布,朝母親眨了眨眼,狡黠一笑,放下蓋頭紅布,身側的丫環急忙伸手扶住,緩緩地向馬車行去,
卓武待見新人上了馬車,便向程正夫婦道別,轉而對楚南風言道:“楚兄弟,請。”
言罷翻身上馬,示意隨從起程,楚南風對着程正夫婦行禮道:“南風就與柔兒前去了,姐夫、姐姐但請安心。”
程正夫婦自也聽出他的言下之意,點了點頭,楚氏道:“弟弟路上小心。”
楚南風笑着點頭,躍身上馬,跟在馬車後面而行。出了北門城外,卓武回頭看了一眼後面的楚南風,放慢馬力,讓過隨從與楚南風並肩而騎,望了一眼楚南風背上用白布條套着的長劍,拱了拱手,問道:“楚兄弟是在何處高就?”
楚南風回禮道:“一介迂儒、授業營生。”
“卓某觀楚兄弟修爲不低,隱於坊間……”卓武言道:“倒是可惜了。”
楚南風淡淡一笑:“如此世道,能得安生楚某知足矣。”
“若楚兄弟有意仕途,在下願爲楚兄弟引薦,以楚兄弟的身手,在軍中謀個官職易如反掌。”
此時亂世,朝國紛立,江湖中的武林門派多被各朝國拉攏利用,或內部自相殘殺,或門派相互攻伐,幾十年間諸多門派幾乎消亡殆盡。卓武探得他的武功境界便有意拉攏,須知歸真境境界的高手在軍中亦是不可多得。
見楚南風不語,便接着道“如今楚兄弟是少夫人的舅爺,若肯在吳都護帳下行走,他日必能揚名立萬。”
楚南風輕笑道:“多謝卓兄美意,楚某閒散慣了,不願有所約束。”
江湖之中武學修爲有境界講究,從入門的築基境開始,練氣境,固元境,而入的歸真境,體內精血雜質摒除,使陰陽氣機如赤子般純正無暇,體質的特長便顯化出來,纔算是真正踏入武學門檻。
故而神魂意識見長之人,以引氣練精血真元入武,歸真境之後便是神念境,抱丹境,元嬰,而體魄力道見長之人,則以力道練精血真元,入了歸真境後便是明竅境、金身境。
楚南風的身手已是入抱丹大成境,而入了抱丹大成之後,氣機可以收發自如,自也可隨意隱藏境界,卓武卻是看不出來,而楚南風生性淡泊,不喜聲名,冮湖上很少有人知曉他的身手。
見楚南風推辭,卓武也不再勉強,心忖,待到蔚州時再加拉攏也不是遲,便轉了話題:“此地距蔚州尚有五百餘里,若是急着趕路,憑我等健馬一天也可抵達,只是會累的少夫人。卓某想到了忻、代州都可略作休息,不知楚兄弟意下如何?”
“卓兄安排便是。”
不知不覺已離城四十餘里,此時官道上不見行人。突聞身後傳來兩聲一長一短的穿雲箭聲音,卓武一衆愣了一下,皆止馬往後望去,卻未見有人蹤跡。
穿雲箭在江湖上多是用來求助或攔路行截的信號。卓武想着自己在北漢之地並無仇家,這又是皇帝賜婚的迎親隊伍,想是不會有人敢動,便對隨從言道:“許是一些江湖閒人之事罷了,且不管它。”
揮手示意衆人前行,不料此時楚南風卻引馬到了馬車前,掉過馬身橫攔馬車去路,笑道:“多謝卓兄相送,就此道別吧。”
卓武聞言一愣,沉聲道:“楚兄弟這是何意?”
楚南風淡聲道:“家姐只此一女,不忍遠嫁,楚某不願家姐難過,故帶甥女歸家。”
卓武雙眼一眯,旋一張開,目露精光盯着楚南風道:“楚兄弟好膽色,這可是皇帝親賜的婚姻,就不怕連累程大人一家嗎?”
“當今天下,稱孤道寡的皇帝不下一手之數,卓兄說的是哪一位皇帝。”
此下天下四分五裂,各地稱帝之人確實不下一手之數。楚南風文武雙才,對於爲爭一家一姓之天下,置百姓生死而不顧的帝王將相甚是不屑,自然不會把這些皇權之類的威脅放在心上。
卓武聞言冷笑道:“好、好,不知楚兄弟有多少人馬來接少夫人歸家?”
他聽楚南風口氣,只道是楚南風自己一人意願悔婚,故在言上仍稱程柔爲少夫人。
楚南風搖了搖頭:“不敢驚擾他人,楚某一人足矣。”
卓武師出名震幽雲十六州“冷刀”穆道承門下,尋常之時從未有人在他面前如此狂言,聞言冷笑道:“就憑楚兄弟的身手就想帶走少夫人,未免也太不把卓某放在眼裡了吧。”
環首四顧,仍未見有人蹤跡,他不信憑楚南風一人便有此膽量,心猜剛剛兩聲穿雲箭定是楚南風與人約好的暗號,見無來人,眉頭稍皺一下,擺了一下頭,向左右隨從示意動手。
他這些手下皆是固元境高手,其中一兩個也已觸到歸真境門檻,身手都是不凡,卓武一邊示意隨從動手,一邊留意四周。
右邊一個隨從早就不耐煩楚南風了,見到卓武的示意,便雙腿一夾,策馬拔刀向楚南風攔腰砍去,楚南風不慌不忙,右手馬鞭一揮,那隨從便覺右手腕脈門一麻,竟握刀不住,在佩刀掉落之時,那鞭子如蛇一般纏住手腕,頓覺一股力量將自己扯起,卻被扯上空中,復覺手腕一鬆,一陣天旋地轉摔落在地上。
此時另有兩個隨從馬身上縱起,揮刀向楚南風攻來,一人自左邊向楚南風頭上砍下,一人自右邊向胸前斬來,刀至楚南風身前兩尺之時,二人但覺眼前身影一晃,腰間一麻,身上力道卻是盡失,“撲”一聲掉落地下,動彈不得。
一眨眼功夫,三個隨從盡皆躺在地下,縱是卓武武功了得,卻也看不出楚南風如何出招。見餘下隨從皆欲上前攻去,卓武沉聲道:“退下。”
躍身下馬,冷冷地望着已是落在馬車前的楚南風言道:“楚兄弟深藏不露,倒是卓某眼拙了。”
他在程正宅前看得楚南風只有歸真境修爲,心想縱使楚南風能擊敗三個固元境聯手,必定也要三五十招之後,若八個隨從皆上,定能拿下楚南風,不料楚南風一招未顯,三個固元境手下皆是趴在地上。
對於三個隨從的攻招,他自忖也能將三人打了趴下,但卻不能同楚南風那般輕鬆自如,況且連招式都快了看不清,卓武心中便是生起了戒意。
楚南風淡然道:“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那卓某便領教楚兄弟高招了,請亮劍吧。”
卻見楚南風搖了搖頭,道“楚某已多年不用兵刃。”
望着楚南風神情淡然之態,卓武頓覺受辱,怒極反笑道:“找死……”
言罷,氣機一聚,舉刀向楚南風砍去,他一身師傳的“月霜”刀法,已練得爐火純青,一怒之下,卻是傾力而出,刀意勢如波涌,寒光凜人,此時響午剛過,衆人卻覺一身冷意,兩側馬匹皆受驚揚蹄嘶叫。
“好刀意。”楚南風輕笑道,卻也不躲閃,未待卓武一招使盡,右手運勁,那馬鞭競如一根利劍,鞭上一道氣機直向卓武左脅襲去,卓武大驚,硬生生將招勢收住,變招回護。
須知天下無有沒有破綻的招式,只是唯快不破。卓武使招極快,破綻也只在瞬息間一閃而沒,即使武學大宗師也極少能看出“月霜”刀法的破綻,而楚南風一出手便指向這招“望月初缺”的破綻之處,卓武如何不驚,待撒招回護,那氣機卻也消失。
看着依舊神態自若的楚南風,卓武心感不妙,但想楚南風應是抱丹大成之人,否則絕不會能隱住自己身手,心雖有懼意,但他對師門名聲甚是看重,明知不敵,心有不甘之下,猛然大喊一聲“看招”,一招“銀闕露墜”向楚南風胸口劈去,兩邊的隨從頓覺一團凜冽的刀意向身上襲來,紛紛向遠處散開。
卓武眼見刀鋒將砍到楚南風身上,待至半尺處,卻猶如碰到銅牆上,再也進不得半分,馬鞭卻又奔右臂破綻而來,當下急忙左掌拍向馬鞭,身子藉着掌風與鞭上氣機相碰之力向後而退。
“你如何能看出我招式破綻?”兩招都被對手料敵先機,卓武大驚。
楚南風卻笑而不答。卓武忽然想到了什麼,驚聲道:“你練就了他心通?”
所謂的“他心通”是佛、道兩家修行的一個功法。佛門有六大神通“天耳通”“天眼通”“他心通”“宿命通”“神境通”“漏盡通”,而道家亦有六大神通,只是有的功法稱呼有所不同。修得“他心通”自然會察覺對手氣機走向,料敵先機,卻非如江湖方士傳說,能知曉他人心中所想那般神奇。
楚南風的確是修有“他心通”,以卓武的境界來說,招式對於身懷“他心通”的楚南風自是形同虛設。但楚南風能一眼看出他的破綻,卻非“他心通”的緣故,而是他也通曉這“月霜”刀法,只是卓武不知道罷了。
卓武這時始覺楚南風不出劍並非輕視於他,他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楚南風任他出招,刀意卻是無法破開他的護體氣機,而那時纔出手攻他破綻,無非是讓他知難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