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晨這句話問出來,廖文清明顯地一怔,隨即垂了眼默然片刻,擡起眼,眼中忐忑轉瞬即逝,再度明亮起來。不,比之前更加明亮,那抹殷切也更加地濃了。
他再次前傾了上身,握住邱晨的手,看着邱晨的眼睛,卻沒有回答,只是歡喜地確認:“你願意的?你也願意的是吧?”
雖然是問話,但廖文清卻顧自歡喜着,根本沒等邱晨回答,繼續快速道:“家裡……父親很欣賞你的……你不必擔心,你嫁過來,若是不喜歡家裡人多事雜,咱們就不在安陽府住,咱們可以住在安平縣,可以住在這正定府,也可以進京買套宅子住……若是你喜歡劉家嶴,咱們就住在劉家嶴去,每日出門看看荷塘,看着孩子們練功夫,上學堂……或者,你不是說願意四處走走?咱們就撿着春日和暖的時候,順水南下,你不知道,南邊兒的景色與咱們這邊兒大爲不同,枕水人家,小橋流水,煙雨長巷……你一定喜歡的……到時候,咱們倆人乘一葉扁舟,看水鄉臨水長廊,賞太湖湖波浩淼水天一色……”
邱晨默默地抽回手來,抿了抿嘴角,還是狠着心打斷了廖文清幸福的憧憬:“如今說這些都尚早。”
“呃,哦,呵呵,是,是……你說的是。”廖文清收回滿臉的神往,轉回眼看着邱晨有些羞赧地乾笑幾聲,搓着手道:“你放心,我,我只是情不由己,絕非有意唐突與你……那,那個,等你除了服,我就遣了媒人上門說親。家裡,你不用擔心,父親是極開明的,母親也是極慈愛的,他們也一定會喜歡你的……父親母親特別喜歡孩子,對大哥二哥的孩子都特別寵愛,你也放心,他們也一定會喜歡阿福阿滿的,你想想,到時候,阿福阿滿也有了爺爺奶奶疼愛……多好!”
邱晨垂了眼睛,將浮上來的感慨和不贊同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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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在他心目中,父親開明、母親慈愛,那是因爲對他這個小兒子。父親母親極愛小孩子,對孫子孫女寵愛有加,那是對自己血脈骨肉的孫子孫女。即使她嫁給他,阿福阿滿不是廖家的孫子孫女這件事永遠改變不了,被人輕視被人不喜歡,甚至受人冷眼,只怕不可避免……不,不是可能!廖家的兩位大家長是肯定、是絕對不會像對待親生孫輩那樣對待阿福阿滿。能夠不刻意爲難,能夠平淡以對,恐怕都是最好的結果!
廖文清說起家人來,那種由內心裡散發出來的親密很真很濃厚,邱晨剛剛有所動搖的心又一點點落下來。心中一點點熱乎勁兒,也一點點冷卻下來。
越是疼愛自己的兒子,越是沒辦法接受兒子找一個帶孩子的寡婦爲妻吧?潘佳卿的母親就是一個生動的例子!潘佳卿還只是個功不成名不就的學子,廖家可是百年大族,安陽府的首富!廖家又怎麼會歡喜她帶着兩個孩子嫁進門……
這種狀況下,若是不管不顧地跟了他,眼下他對她愛重時還好,但愛情那東西的保鮮期太短,愛情過了期以後呢?
當愛情的衝動退去,當感情的熱度冷卻,他想要回到家裡,會不會想念父母跟哥嫂親人們一起的溫情?這個問號幾乎剛出現,答案就很明顯地突出來。或者,答案太明顯,本來就在那裡,都不用她思索和考慮。
到了那時,面對仍舊不能接受她和孩子們的父母家人,他會不會感到疲憊,會不會感到後悔,會不會……放棄?
這個問號後邊的答案,她不願意想,也不願意去尋找。
因爲她很明白地知道,不論答案與否,到那時,面對那種情況,他總會感到疲憊,哪怕不會後悔,哪怕不會放棄,終有一天,面對越來越年邁的父母,或者到父母逝去後,他會爲今天的任性慚愧……難過!
到那時,他們之間,真的可以跨越這道日漸彌深的溝壑?是相對無言,還是想看兩相厭?
她不敢想……她也不敢賭……她是懦夫……呵,她什麼夫都不是,她就是個女人,一個活在這個吃人的社會分外體會女人不易的小女人!
心思飛快地轉了幾圈,邱晨從裡到外都重新冷靜下來。
她擡起眼,看向廖文清,再次打斷了他的憧憬,淡淡道:“這些都尚早!”
廖文清愣怔着住了嘴,看着邱晨,滿眼疑惑,卻仍舊毫不遲疑地點頭應和。
他還想說什麼,卻被邱晨搶了先:“我還有一件事沒有告訴過你……或者說,我從沒跟旁人說過……”
略略一頓,邱晨擡眼對上廖文清的眼睛:“其實,安陽府那次水匪是衝着我來的。”
短短的一句話,邱晨說的很平靜,語音語調都平和無波,彷彿在說今天天氣真好。但被她定定看着的廖文清,卻從這平靜無波的字裡行間聽出來一股蕭殺的味道來。這股蕭殺之氣並不張揚,並不喧囂,但卻誰也沒法否認它的濃烈,彷彿濃烈的化不開的血,凝結了,就成了一片無法抹去無法忽視無法淡化的所在,無聲無息,若無人提醒或許毫不起眼,一旦被人點明,那股子濃重的化不開的冷意就倏地竄進你的骨頭縫兒裡去,鑽進你的骨髓……讓你從心底生出一股悚然的刺骨冰寒來!
打了個寒噤!下意識地避開了目光!
廖文清強迫自己平復下來,鎮定下來,轉回目光,重新看向邱晨。卻見剛剛讓他瞬間悚然而慄的女子,已經垂了眼,正用了眼,正用纖細修長的手指慢慢地摩挲着茶杯的邊緣。
因爲出身農家,她的手指骨節稍稍有些顯,皮膚也沒有他常見的那般瑩潤細膩。但這雙手如今已經得到了良好的保養,皮膚已經細膩起來,指甲剪得短短的,圓潤小巧,沒有塗抹任何顏料的指甲泛出貝殼樣粉紅色的瑩光來……他的目光就落在這雙手上,心裡很明確地告訴自己,比她美麗的女子不是沒有,但他就是喜歡她這個人。因爲喜歡她,包括她身上的美好,也包括她身上的缺憾!
廖文清沒有擡頭,平靜地迴應:“我知道。出了事兒四五日我就得了信兒。旭子府試之時,我回來又確認了一番,那件事的幕後就是呼延尋……只不過,他出手狠辣,沒有留下一個活口,一時不但找不到他指使的罪證,還得爲他歌功頌德!”
廖文清緊緊地握住了拳頭,臉色冷凝起來。那一場殺戮,死了幾百人,卻在種種原因下,知情幾方不得不聯手將事態封鎖壓制下去。可以說,水匪事件是極難得的軍政雙方聯手協作的成功案例,堪稱典範。
那件事發後,安陽府百姓,哪怕緊鄰遭災村莊的百姓都沒有什麼反應,稍遠些的,乾脆一點兒風聲都沒聽到。幾百條人命,就彷彿一抹清風,吹過了無痕……幾天後,整個安陽府百姓口口相傳的只有新任指揮僉事的勇猛果敢,愛民如子,爲民請命……根本不知道,那纔是個徹頭徹尾的僞善,雙手染血、吃人不吐骨頭的修羅惡鬼!
邱晨抿了抿脣角,擡眼看向廖文清,開口道:“這件事,雖說針對的是我,可雲知府雲家也多有牽涉……難道,就這麼任他胡作非爲?”
廖文清嘆口氣道:“當時那種情況沒有弄清楚,這件事就完全失了先機。想要扳倒他就非一時一事可行,需要徐徐圖之……”
邱晨又何嘗不明白,水匪事件沒有即刻弄個明白,雲知府還隨同上了請罪摺子……這就像是被迫上了賊船,一旦翻騰出來,雲知府也會受到牽連!
她是學化學的,這個事件就像物質之間發生了化學反應,而且是不可逆的反應,想要再完全還原已是不可能,只能從其他方面逐步還原!
看着邱晨臉色凝重,神態頹喪,廖文清心中刺疼不已,手肘支着身子,微微探過來,溫聲安慰道:“你也不要想得太多。這件事並不一定是衝着你的。更多的是針對雲家,其次是針對廖家……或者說針對安陽府的商家。他沒有背景可以依靠,就實施辣手威懾……這件事說起來,還是我們連累了你!”
邱晨揮揮手,苦笑道:“說什麼連累不連累。銀錢還罷了,可,還有幾百條人命啊……”
廖文清神色也難免黯然,卻比邱晨好得多。
他懊喪地感嘆道:“唉,那人手裡畢竟握着軍權,幾千人的軍隊……我們老百姓硬碰硬無異於拿着雞蛋碰石頭。但你也放心,這事兒我們一定不會就這麼算了。雲知府和雲二都說了,這事有一天一定給它翻過來!”
邱晨垂着眼暗暗嘆息。她只是想要轉個話題,讓廖文清知難而退,可不知怎麼回事,說着說着怎麼她就成了不相干的了?可是,她又不能把呼延尋就是林升的事情說出來……
“嗯,”無奈地點點頭,邱晨淡然道,“我知道其中利害,不會鑽牛角尖兒的。”
廖文清神色一鬆,露出一抹笑來,想伸手拍拍邱晨,卻終是沒敢再次冒昧,只溫聲道:“這件事你不用擱在心上了,有我呢。以後,總有吐出這口氣的一天。”
邱晨垂了垂眼,將眼中的情緒掩下去。心裡在盤算着怎麼打消廖文清的念頭。
不是廖文清不好,也不是她對他有什麼成見,只是,廖文清跟她兩個人,若真的在一起,別的不說,呼延尋那裡就根本過不去……
默然半晌,邱晨開口道:“提親之事……不急。你且安心把京城諸事調停妥當,爭取在京城多結交些人,以後,生意也罷,安身立命也罷,總不至於如此次這般。”
廖文清的眸子暗了暗,輕輕吐出一口氣來,臉上漸漸漫出一層歡喜來。雖說提親延後,但這話,她這麼說,就算是應下了吧?
點點頭應下來,廖文清笑道:“我聽你的。”
頓了頓,彷彿強調般,又重複了一句:“都聽你的。”
邱晨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擡頭看向廖文清:“你以後就不要隨意這般進出我這邊了。”
廖文清微微一怔,隨即歡歡喜喜答應下來。男女一旦談婚論嫁,是有個婚前不能相見的風俗。
“時辰不早了,你去東院用午飯吧。”邱晨的目光一閃,不等廖文清回答,就揚聲叫了門外伺候的春香進來,“帶廖公子去東院!”
春香微微詫異着,之前這位廖公子出入可沒用人引道。不過,還是立刻答應着,對廖文清曲曲膝道:“廖公子!”
廖文清一臉歡喜地看着邱晨,彷彿要把以後不得常見的那份兒都一下子提前看下來,裝進眼裡,刻進心裡帶着走纔好!
邱晨淡淡笑着站起身來:“快去吧!”
廖文清這才咧嘴一下,拱拱手,暈暈陶陶地跟着春香出去了。
在他的身後,邱晨臉上的微笑迅即散了去。她知道這樣含糊着不對,可她又怕斷然拒絕了,會影響到彼此的合作……到了今日今時,林家和廖家合作項目衆多,已經不是一句話說罷手就罷手那麼簡單了。
半晌,她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她只能減少彼此見面的次數,寄希望如此時間長了,他的這份熱情會慢慢冷卻下來。或者,他再遇上真正合心的女孩子,把這份感情撂開手……
雲濟琛這一天直到傍晚時分才轉回來,回來一眼就看到了廖文清滿臉掩都掩不住的喜色,先撇撇嘴,又追着詢問,卻被廖文清笑着驅開,一句話都沒漏。恨得雲濟琛跳腳大罵廖文清:“你個沒良心的,枉我麼這麼善解人意地躲出去,給你製造機會!”
廖文清心情正好,卻根本不理會他罵了什麼,笑嘻嘻地摟了雲濟琛的肩膀,推着他往外就走:“走,咱們去學院外看看去……正好,那邊的會英堂新上了櫻桃扣肉,還有櫻桃酒,說是正定雙絕,咱們也去嚐嚐!”
說着,不由分說地拖着罵罵咧咧的雲濟琛出了門。
有了兩次陪考經歷,邱晨這一次反而不那麼緊張了。還拔了空打發順子和**回一趟劉家嶴,給郭家、雲家、廖家、楊家鋪子送些櫻桃回去,順便家去看看情況。
正覆兩場考完,林旭三人都像得了一場大病,滿臉疲倦之色,眼窩都摳了,拖着步子,在大興等人的攙扶下坐了車,回到家裡。邱晨已經命人備了熱水,讓三人舒舒坦坦泡了個熱水澡,扶上炕,吃了些東西,頭一挨枕頭就睡死過去。這一覺就是十多個小時,直到第二天上午才睡夠了醒過來。
好在沒有人病倒。三人年輕,底子也好,睡了一覺就恢復的七七八八。
林旭幾人考完了,雲濟琛和廖文清卻並不回安陽府,而是直接從正定府又回了京城。
廖文清有些不情不願。自從那日邱晨發了話,他就幾乎沒再見到她,這一去京城少說又是一個月……他很想跟邱晨單獨說兩句話,卻總也找不到機會。邱晨很忙,而且一改原來的隨意,變得重規矩起來,總是跟着丫頭不離身。即使遠遠地看到,也根本不可能說什麼貼己話。
無奈,不管他情不情願,廖文清還是被雲濟琛拖着踏上了返京的行程。京城那邊的作坊剛剛籌建起來,之前又出了彈劾事件,這次爲了林旭應考趕回來一趟,開工的日子都往後推了,再不回去,耽擱的就太多了。
送走了雲濟琛和廖文清,轉眼就到了‘出案’的日子了。
吃過早飯,林旭就辭別邱晨,隨着姚韻秀和韓靜瑜一起出了門。爲了照應,出了林旭的小廝鈺良,邱晨又打發了大興跟着一起去了。
邱晨在家裡也坐不住,倒是玉鳳有了兩回經驗,拿一些瑣事來請示,以分散邱晨的煩憂。
“夫人,昨兒我爹出去換了十吊錢回來,您看看咱們結成串還是散着撒?”
邱晨怔了怔,方纔笑道:“你就這麼篤定?”
春香在旁邊笑着插嘴:“當然,二爺的學問那麼好,怎麼會考不中,一定中,一定中的!”
玉鳳拍了春香一巴掌,笑道:“好話都讓你搶着說了,你這是看到賞錢想多撈幾串回去吧?”
春香嘟嘟嘴,笑道:“夫人不給賞錢也是這麼說,說的本就是大實話麼!”
轉回頭,又對邱晨曲膝道:“不過,夫人向來寬厚大方,給了賞錢也是歡喜。奴婢倒是盼着二爺這科考一路順遂,連考連中,奴婢也好多討幾回賞錢!”
說着說着,倒真是把邱晨滿腹的憂慮給開解了許多,歡歡喜喜道:“拿五吊錢用紅繩穿成二十個一串兒。剩下的就散着吧。還有備下的銀豆子,封上一個五兩的,封上十個二兩的,其他的就封一兩的,封上二十個!”
玉鳳和春香笑着應了,轉回頭,兩個人就合力把盛銅錢的筐子擡到了邱晨面前,拉着邱晨跟她們一起穿錢串兒。
再說林旭等人到了學院外,就見等候看榜的考生、僕從,加上四處趕來的看熱鬧的人羣,裡裡外外早將學院大門口擠了個水泄不通。
幸好隔着學院不遠處就是一個茶樓,提前一天大興就定了個樓上的位子,這會兒也沒包間給人用了,臨街的房間裡恨不能把桌椅板凳給塞滿了,以多兜攬幾樁生意。院試出案的盛事可不是天天有,每三年考兩回,每一回的生意可都要可着做才行。
大興引着林旭三人上樓尋定好的位子,這去學院門口看榜的差使自然就落在了鈺良身上。鈺良本來在家就多少認識幾個字,到了林家跟了林旭後,每日跟着上學堂,也差不多能通讀三字經百家姓了,字認得也不少了,人小靈活,正適合擠人空兒。
鈺良跑了沒幾步就走不動了,儘管出案的差役還沒來,這等候的人卻已經恨不能這會兒就擠進去候着了。
鈺良尋了幾個空擋處,都沒能擠進去就被人擋了出來,正躊躇間,肩膀上突然扶上一雙大手,不等鈺良驚訝,就聽得沈琥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且安穩等會兒,等出案的人來了,我助你進去就是了!”
鈺良一聽大喜,連連笑着向沈琥致謝:“多謝沈師傅,多謝!”
一大一小在人羣后邊說着話,沈琥詢問鈺良的年紀身世,正說着,人羣一陣騷動,鑼聲咣咣地響着過來,有人大喊:“出案啦!”
譁……人羣如潮水般一陣洶涌激動,紛紛朝着鑼聲處涌過去。
咣咣咣……鑼聲到了近前,差役們虎着臉,當前一名敲着鑼的差役大聲吆喝着:“閃閃,閃開,不想看出案啦,擠什麼擠,早晚還看不到啦……”
人羣應聲一針晃動,從中間分出一條窄窄的路來,供出案的差役們進去。
沈琥手一用力,鈺良只覺得身子一輕,已經被提了起來,旋即屁股落實,竟是被沈琥扛在了肩膀上。
“走!”沈琥一聲低喝,高大強壯的身體竟如游魚一般靈活起來,緊貼着差役們的身子跟着進了人羣。
一路到了出榜的告示牆跟前,沈琥才把鈺良放下地。兩名差役一個拿了掃帚嘩嘩譁在牆上抹了幾道漿糊,另一個差役將手裡的案榜拉開,比量了一下方位端正與否,兩手一按一抹,已經將一張榜文貼好了。
鈺良個子矮,就從左下角最後一名開始看起,一路看過去,幸好有沈琥在他身後張着胳膊護着,這纔不至於被人擠到牆上去。只是,一張榜單看到了盡頭,卻也沒有找到林旭的名字,倒是在中間位置看到了姚韻秀的名字,不但沒有林旭的名字,連韓靜瑜的也沒有。
鈺良傻住了!
怎麼會,怎麼會沒有自家二爺的名字?二爺那麼刻苦讀書,還有郭大老爺那麼好的先生,還有……還有夫人那麼好的嫂子……二爺的學問可是連郭大老爺也誇了多少回的,怎麼就沒有呢?怎麼可能考不中吶?
愣怔着,沈琥一回首也發現了鈺良的不對勁兒,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小子發什麼呆啊,沒看到那邊又貼出來了嗎!”
鈺良一晃神,順着沈琥的指引扭頭看去,剛剛好看到另一張案榜也張貼了起來。
人羣裡有人大喊:“一榜出來啦!”
鈺良猛地清醒過來,擡手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門兒上。
是呀,出案張榜的規矩向來就是從榜尾開始,榜首最後,他剛剛怎麼犯了糊塗,把這種事兒都給忘了!嗨,嗨,嗨!真是笨死了!又笨又蠢!又蠢又笨!
啪啪啪,又拍了自己三巴掌,鈺良才睜開眼看上去,睜眼的同時還在心裡默默祈禱着,一定有二爺,一定有二爺……
二榜差不多有五六十個。這一榜字兒大的多,空也多,規規整整的地寫着十個名字。
鈺良一眼掃過去,幾乎是瞬間,就看到了排在第三名的‘林旭’二字,驀地就跳了起來!
“二爺中啦!我們二爺中啦!我們二爺中了一榜啦!”
歡呼着,鈺良就要往外擠,這會兒興奮勁兒連沈琥都不用了,好像已經插了翅膀飄在了半空,下一秒就能看到二爺,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二爺去!
沈琥哭笑不得地一把扯住他,雙手一用勁兒,仍舊將他坐在肩頭,笑着提醒他:“你小子只記得你二爺了,可留意姚公子和韓公子了?”
鈺良有一巴掌拍在腦門兒上,焦急地對沈琥道:“沈師傅,我就看到姚公子了,卻沒找韓公子……那啥,姚公子的名次也沒看,我得看看……”
邱晨主僕三人說說笑笑地穿着錢串,等待的時間也變得沒那麼難熬了。不知不覺地過去一個時辰,就聽得遙遙地傳來一陣響鑼,春香當即跳了起來。
“出案了!”
玉鳳和邱晨也停了手,屏息靜聽起來。
鑼聲落下,又隱約傳來一陣歡呼,接着就是數聲響鑼朝不同方向而去。
玉鳳回頭看向邱晨道:“夫人,報喜的出來啦!”
邱晨連連點着頭,拔腳就要往外走。玉鳳連忙推着春香跟上,她卻耐着性子飛快地收拾串號的錢串兒和紅封來。這麼多銀子銅錢擱在這裡,她是不敢離開的。只是,一邊手頭忙乎着,一邊在心裡禱告,祈求漫天神佛諸路神靈保佑,保佑二爺順順利利地考過了。別的不說,就夫人這份盡心,也該能感動滿天神佛諸路神靈了!
走到東院一進,順子家的、王氏、秦勇等人已經跑到了大門外。順子正從庫房裡拿出兩盤鞭炮來,正招呼着寶柱、家良搬梯子拿竹竿,報喜的上門,鞭炮就要在大門樓上炸響才行。
“聽着鑼聲去了哪兒了?”邱晨有些氣喘地跑過來,急急地詢問着。
“聽着越來越近了……”順子家的隨口應答着,回頭一看是邱晨,連忙笑着曲膝道,“夫人,您的賞錢可備好了,待會兒喜報上門,可就要立時遞出去才行吶!”
邱晨這會兒正支着耳朵細細地聽着鑼聲漸近,從心底漫出大片大片的歡喜來,也不回頭,只連連揮手道:“在我屋裡,玉鳳在哪兒,趕緊擡出來去!”
順子家的連忙應了,拉着王氏疾步跑進西院去。
鑼聲越來越近,隨着鑼聲,許多看熱鬧的大人孩子也呼呼啦啦地跟了過來,還沒等到官帽兒衚衕吶,就聽得差役的喊聲遙遙傳來:“林氏諱旭高中××年正定府院試一榜第三名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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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實在沒效率,到一點才得了這些……
明天要回老家上墳,不知幾點才能回來。回來的晚,後天的更新可能要晚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