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劉冕勉強擠出一絲笑,揮手與黎歌道別。
武則天給劉冕遞了一個眼神,示意他隨自己走開邊。然後對他道:“劉冕,黎歌對你情有獨衷,你可以迎娶之意?”
“郡主金枝玉葉,微臣不敢。”劉冕急忙拱手回道。
“別說敢不敢,只說願不願?”武則天平聲靜氣的道。
“這……”劉冕不知如何回答。武則天的目的很明顯了,很有賜婚的意思。
“尚有猶豫?”武則天微然一笑,“那予不逼你。黎歌畢竟還年幼,過段日子再說吧。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等一切平靜淡化了再說。”
“是。”劉冕回道。
“嗯,予走了。你好好操持法事吧。”武則天也沒有多話,朝前走了。
劉冕送武則天出了門上了車,看着車隊消失在街道的轉角,方纔長吁了一口氣。正待轉身往院裡走,身邊突然冒出個聲音:“將軍,那小姑娘進宮了哈?”
劉冕的精神緊崩剛剛放鬆,這時斗然被嚇了一彈。回頭一看是韋團兒,禁不住惱火的在她臉上掐了一把:“搞什麼,神出鬼沒的,嚇老子一跳!”
“哎喲!”韋團兒疼得一叫,然後笑嘻嘻的道,“這下好啦,家裡清淨了“你這沒心沒肺的瘋丫頭!”劉冕搭上她的肩膀使勁搖了她幾下,“你知不知道,黎歌的命很苦地,是個可憐的孩子?”
“噢噢。現在知道了。”韋團兒被搖得東倒西歪,暈乎乎的應着聲兒。
劉冕不禁有點好笑,我身邊的這些女人,怎麼沒一個是比較正常的呢?
韋團兒又湊過來低聲道:“將軍,你今天沒和婉兒說話吧?”
“太后在呢,沒說。怎麼了?”
“她今天好似挺生氣的啦!”韋團兒驚乍乍的低聲道,“她彷彿知道你和那黎歌……有什麼了。挺惱火的。若不是太后在呀,恐怕都要上前扯起你的耳朵質問了!”
“她敢!”劉冕虎虎生氣地低喝道,“太歲頭上動土。反了不成?”
韋團兒掩着嘴吃吃的偷笑:“將軍你有本事就到婉兒面前大呼小叫去,別對婢子呦喝。”
“喲你個小娘們,仗着有婉兒撐腰還神氣了不是?”劉冕四下一看,無人。胳膊肘兒一用力將她扳到自己懷裡,嘴巴往她臉上湊去惡狠狠的道:“信不信我咬死你?”
“嘻……不要!好多口水!”韋團兒嬉笑的躲閃咯咯直笑。
二人正鬧着,忽聽身後大門邊傳來一個聲音:“劉冕?劉冕呢!”
劉冕不禁詫異,誰這麼沒禮貌在我家門口大呼小叫,還直呼我姓名?他放開了韋團兒走到前院一看,一個身披袈裟的大和尚。正帶着幾個身強力壯的僧人大搖大擺的往自己府裡走來呢。
薛懷義?!
劉冕心中微動,快步迎了上去哈哈大笑道:“驀然一陣瑞風颳起,起我道是誰大駕光臨,原來是薛大師來了!”
薛懷義也遠遠的就哈哈大笑,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光頭,故作誇張地稽首打了個佛禮:“阿彌佛陀,劉施主別來無恙乎?”
“哈哈,託大師鴻福。屢次大難不死,如今這氣兒喘得正順。”劉冕上前回了一禮,“大師大駕光臨,在下真是蓬蓽生輝呀!快請,到靜院奉茶!”
“咦,小僧今日前來可是辦正事的。太后下旨,令白馬寺爲劉施主先翁操辦一場法事。小僧安敢託大不親來操辦哪?”薛懷義笑容滿面打着官腔。
劉冕湊到他身邊低聲一笑:“你得了吧,酒肉和尚。你真會作法?還是隨在下到後堂喝點小酒敘敘話吧?”
“行哪!”薛懷義笑逐顏開的嘿嘿一笑,回頭對衆僧擺了一下手。“爾等去法堂伺候,好生操辦法事,不得有誤。”
“弟子領命。”衆僧規規矩矩拜了一禮,整齊朝正堂走去。
薛懷義笑呵呵的道:“劉兄,多日不見,小僧今日必要與你一醉方休!”
“請!”
薛懷義到了後院靜室裡,就把身上的袈裟、佛珠扔到一邊,忿忿的道:“這身勞什子穿着當真惱火!”
劉冕哈哈大笑:“哪裡,我倒覺得你怎麼看怎麼像個得道高僧。”
薛懷義苦笑的直搖頭大咧咧的坐下來,哀聲嘆氣道:“劉兄你就別取笑了。小可現在這日子。可是過得苦呀!整日裡就陪着一羣大禿驢小禿驢,明晃晃地一片光頭晃得眼睛疼。寺裡諸多清規戒律,攪得人心煩。我身爲一寺之主,要想吃點肉都得躲躲藏藏,着實惱火!”
“那今日就大開殺戒,吃個飽吧!”劉冕笑道,“我府裡的廚子。手藝可是不簡單哪。定能讓你大快朵頤!”
“要不我幹嘛親自跑到你府上來了呢?”薛懷義一頓壞笑,“我就知道。天官兄弟最是知我心,爲人又豪爽痛快。”
“稍坐,我去安排!”劉冕也不二話,出門喚來幾個下人,讓他們儘快去弄一桌上好的酒肉來。
薛懷義的事情,劉冕回朝才幾天就要聽得耳朵起繭了。如今這哥們可風光囂張了。雖然他仍只是個沒有任何官爵的大和尚,但滿朝文武沒一個敢小視於他。放着是武三思這樣的大腕,見了他也只敢低聲下氣的拱手而拜,謙恭的稱呼一聲“大師”。
三教九流,各種人有各種不同的用處。劉冕既然與他有一段故交,倒不如拉攏討好一番。或許某一天就會有意想不到地妙用。
酒肉承了上來,薛懷義滿意的哈哈直笑:“劉兄。在下可就不客氣了!”說罷就操起筷子大吃起來,同時又連喝數杯好酒下肚,樂得呵呵直笑。
劉冕也陪着他一起飲酒吃菜,便如風捲殘雲一般。
“痛快!還是跟天官兄弟這樣地漢子相處痛快!”薛懷義連聲大笑,放下筷子長吁一口氣,“小可可是憋悶了好長時間,許久沒有這麼痛快過了!”
劉冕笑了一笑,試探的道:“以薛兄如今的地位,想痛快還不容易?”
“哎。別人都只看到我的風光,不知道我的苦啊!”薛懷義重嘆一聲,倒起了苦水,“反正劉兄也是知情人,小可這點苦水也實在沒地方可倒了,就跟你說說吧你以爲,太后是好伺候的?”
“在下自然不知。”劉冕嘿嘿直笑。
“六十多歲啦!!”薛懷義緊張兮兮的伸出大拇指和小指頭,擺出個六字,然後苦笑的搖頭。低聲道:“不好伺候啊!”
劉冕嘿嘿地偷笑,自然明白薛懷義說地是什麼意思。武則天雖然保養得法,但畢竟已是六十歲的女人,很有可能都快要失去了能力。薛懷義身爲男寵面首,想要伺候好這樣的主子,談何容易?
此事太過私密敏感,劉冕也不好打破砂鍋問到底。薛懷義願說,他便聽;不說。便不問。
薛懷義顯然也知道此事非常不可輕提,只是搖頭嘆息一臉苦色:“我苦啊,是真苦!我尋遍名醫收盡偏方,方纔覓得一法讓太后……重煥青春。”
“哦?好本事!”劉冕不禁驚歎。
薛懷義卻是一直搖頭苦笑:“行,你就別挖苦我了。不說這些了我聽說一些事情。芙玉好像犯事了,對吧?”
“嗯……”劉冕點了一點頭,“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太后親手處理的。”
“如何處理的?”薛懷義低聲驚問。
“放心,沒有牽扯到任何人。”劉冕警惕的低聲道。“芙玉已經離開了洛陽,從此不會再回來了。而且太后想了個法子,讓她從此以後對一切守口如瓶。”
“莫非是將她殺了?”薛懷義驚道。
“不。太后何許人,自然不會用出如此簡單地手段來。”劉冕心想薛懷義也是局內人,告訴他也無妨,於是道:“太后認領了芙玉地女兒作乾女兒,留在自己身邊扣爲人質。然後才放芙玉隻身遠離中原,去了倭國。”
“咦,這的確是個兩全齊美地好法子。”薛懷義彷彿也鬆了一口氣,連連點頭道。“甚好,甚好。我此前還有點擔心呢,如今算是放心了。”
劉冕暗自一笑,不做聲。薛懷義與芙玉之間,很有可能是皮肉情人的關係,而且不排除有利益上的勾結。這些事情要是讓武則天知道,他當然是吃不了兜着走。如今這樣一個結局。當然是皆大歡喜。薛懷義也可以放心了。
“還是你好本事!”薛懷義彷彿突然想起,指着劉冕賊笑道。“你行啊!芙玉這麼精明的計劃都被你捅破了。也幸得你機警,要不然我們都要被她害死。這個女人,真是害人精!”
劉冕只是呵呵直笑,並不答話。
薛懷義轉了一陣眼睛,竊笑道:“喂,那芙玉手下的生意……現在怎麼樣了?”
“不知道……”劉冕搖了搖頭,“清荷鶯菀,應該就此關閉了吧?”
“咦,劉兄何故裝傻?我是說她跑的糧食生意?”薛懷義彷彿對這一層挺是關切。
劉冕心忖,想來薛懷義也應該在這當中有利益糾葛,要不然怎麼如此關心呢?他是商人,關心利益是天性。說白一點,他就是個貪財的傢伙。
“這……恐怕就要問武三思了。”劉冕故作一本正經的道。其實現在,他手裡就來扣着一筆糧款。就是當初芙玉賣給燕然軍地三十萬石糧食的錢。這筆錢本來要該由芙玉轉交給武三思的,可是芙玉出了那樣的事後,也不敢去見武三思了。正在風頭之上,武三思當然也不敢來找劉冕討要。因此這筆錢反倒是囤在了劉冕的手裡。
這是一筆鉅款,劉冕按低價來收算,也高達四十萬貫!
薛懷義壞笑的指着劉冕道:“兄弟,那你豈不是發了一筆大財?”薛懷義可是有着精明的商人頭腦,對當前的局勢也非常瞭解。言下之意,當然是想到了劉冕手中已經握着那筆糧款了。
“在下這財,從何發起呀?”劉冕裝傻的笑,“實不相瞞,我手上地確是有一筆燕然軍的軍費,是準備拿來支付給芙玉的糧款。算來,這錢該給到武三思手上。可是……哎,芙玉出事後,武三思恨不能離她十萬八千里,哪裡還敢提起與她有利益糾葛?”
“兄弟果然是聰明人!”薛懷義哈哈的笑,“所以這一次,武三思也只能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裡吞。兄弟,這筆錢你就揣着吧,他是萬不敢來跟你討要的。“那不行。”劉冕故作一臉慷慨正氣,“那我豈不是貪污了?不義之財這可取。無論如何,我要想個法子轉交給武三思。樑王現在如此勢大,在下也不敢得罪他呀咦,薛兄何不落在中間做個見證,替在下代勞代勞,將這筆錢轉交給他?”
“呃?”薛懷義聞言一喜,但又故作驚愕的道,“在下局外之人,不好摻合吧?”
劉冕看着薛懷義發笑,心中卻在罵道:裝,繼續給老子裝!你這狼犢子,不聞到血腥味會摸過來?你不就是衝這筆糧款來的嗎,把我劉某人當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