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破爛爛的小船在湖水中晃晃悠悠,似乎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然而在羅峰嫺熟的操縱下,卻以極快的速度向湖水中央的穿雲峰駛去,大概過了盞茶時間,那巨大的山峰便已呈現在林素視線之中。
山峰極其高大,隨着小船越駛越近,已然看不到峰頂是何模樣。一根如石筍的巨大基石自湖底探出,支撐住整座山峰的重量,越靠近,就越覺得此地簡直就是一個神蹟。
山腳與湖水錶面有着大概十丈的距離,一根根兒臂粗的鐵鏈鑲嵌在山腳的石頭裡,另一端憑空懸浮,遠遠望去,猶如一根根巨大長鬚。
這些鐵鏈,毫無疑問是用來栓船所用。
羅峰將那艘破爛小船用一根鐵鏈掛住,回頭望了眼一艘艘寬敞高大豪華無比的戰艦,嘴裡嘟囔着罵了一句,吐了口唾沫,這才道:“蘇師弟,我們爬上去吧!”
說着,便當先抓住鐵鏈向上攀爬。
看着這幕情景,林素頗有些目瞪口呆,堂堂的北落秘宗武脈弟子,竟然需要攀爬鐵鏈才能上峰,這若是傳出去,只怕立時會讓其他宗門弟子笑掉大牙。
這可是在自家的地盤,如此做法,着實有傷宗門顏面。
目光瞥過遠處那些戰艦甲板,一道道懸浮的雲梯自甲板上空漂浮,而那戰艦上的修者們對此似乎頗爲不屑,紛紛施展符法架起一座座光芒絢麗的水橋,而後從容上橋走向山峰,林素苦笑着搖了搖頭。
難怪那雪千櫻會爲了邀請自己加入北落秘宗,會專程與林筱月三人會和,在蒼浪山脈逗留。
若不是上一世就已知曉北落秘宗內部爭端的自己,換成其他人,只怕立時會灰心喪氣,有種受騙上當的感覺。
“蘇師弟,這些鎖鏈很結實,不必害怕,快些上來!”
上方,羅峰已然攀爬到終點,一個翻身,便已穩穩地站在山峰的平地上,見林素手扶鎖鏈一臉呆滯的模樣,還以爲他是怕了,好心的出言安慰一句。
“是哦,有什麼害怕的?不過你們秘宗難道已經寒酸到這種地步了?鐵鏈,破船,嘖嘖,那小子,要不要本少爺拉你一把?”
林素正思量要不要悄悄施展符法掠上去時,不遠處,一艘鉅艦甲板上,有人嘲笑出聲。
他側頭望去,就見那甲板之上站着兩名與那羅峰年齡相仿的青年,其中一人面帶冷笑,一臉輕蔑的望向羅峰,想必應該是與那章行龍般,同爲秘宗符脈的符修。
說話的是另一位白衣勝雪,相貌英俊的青年,他俯瞰林素,玩味笑道:“方林兄,這就是號稱秘宗正統的武脈弟子?如此窮迫,就算我幻海閣武修弟子不受重視,也未有這般潦倒,真不知堂堂正統,如何會落魄到如今這個地步。”
身畔,那位被他成爲方林的秘宗符脈弟子聞言禁不住露出一絲苦笑:“餘憶師兄有所不知,我秘宗武脈自百年前就已再無人能夠突破到大宗師境,宗門之所以仍能位列九大天門,卻是因爲我符脈大長老章太雲踏入符王之境,震懾四野之故。”
餘憶面露驚訝:“哦?這麼說來,你們北落秘宗宗主應該由章長老來擔任纔是。”
二人一
唱一和,嗓門很大,令的四周不少人目光聚集過來。
剛剛爬到山腳的羅峰聞言面如豬肝,氣的全身發抖,卻無法反駁。
那符脈弟子方林雖然存心羞辱武脈,但所言句句屬實。
如今秘宗正如二人所說那般,武脈已徹底沒落,身爲武脈之首的宗主秦夜月已然無法駕馭北落秘宗,甚至於符脈已成內部王國,宗門之命尚不如符脈大長老章太雲一句話管用。
更爲甚者,符脈弟子掌控着宗門大權,明裡暗裡打壓武脈弟子,使得武脈弟子在北落秘宗處境極爲艱難。
羅峰心中悲痛,卻也知想要改變如今的處境,唯一辦法便是武脈之中增添一位可堪與符王一戰的大宗師境強者,然而就連宗主秦夜月都只停留在中階宗師境,奈之如何?
他向下望去,就見林素站在小船上,一動不動,不由得怔了一下,正要開口催促時,突然之間,耳旁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轟!
無數水柱沖天而起,強悍無匹的力量自莫名之處爆發出來,擊打在鉅艦之上,下一刻那鉅艦便已四分五裂。
“是誰?竟敢如此放肆,偷襲我幻海閣弟子?”
鉅艦之上,餘憶和方林面色鉅變,毫不猶豫釋放符法,漫天光芒閃耀之中,二人憑空而起,四處搜尋。
咻!咻!咻!
無窮無盡的水箭驀地憑空生出,向二人激射而去。
“幻靈之盾!”
“冰封天下!”
見到那些水箭,餘憶和方林同時駭然暴喝,一道水鏡倏然橫在二人身前,隨即無邊凍氣向外蔓延。
然而那水箭極爲凝練,竟是絲毫不受二人符法所阻,以萬鈞之勢席捲而來。
啪!
水鏡四分五裂,緊接着無邊凍氣消散不見,二人就如被扒光了衣服的小姑娘般在冰箭之下瑟瑟發抖。
“跳湖!”
餘憶反應極快,一把拉住被嚇得六神無主的方林胳膊,身影一閃,直投湖中。
與此同時,他指尖急速擺動,一枚枚符文脫體而出,化作一道道水盾擋在身後。
噗通!
二人跌落湖中,湖水浸透衣衫,看起來狼狽不堪。
出乎意料,那漫天水箭並未追來,而是在二人落水的剎那,就已消失不見,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
站在山腳下的羅峰怔了一怔,張大了嘴巴,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方林,符脈弟子不是一向自忖修爲無敵麼?卻怎地落得如此狼狽的境地?嘖嘖,瞧瞧這落湯雞模樣,真是丟盡了我北落秘宗弟子的臉面啊!”
四遭秘宗弟子見狀也是各自竊笑,尤其是武修一脈的弟子各個幸災樂禍,而那些符脈弟子則是紛紛憤怒的向四周搜尋,想要找出那暗中出手之人。
小船上,林素淡然一笑,隱藏在袖中的手指光芒一閃即逝,他好整以暇的攀爬上鐵鏈,在衆目睽睽下,有條不紊爬到山腳。
山腳下,羅峰看着臉色鐵青自湖水中掠上甲板的二人,幸災樂禍不已,竟是連林素來到身旁也毫無察覺。
見他這副模樣,林素不禁啞
然失笑,看來這武脈弟子在秘宗着實被符脈弟子壓迫的狠了,那幻海閣的餘憶怎麼說也是秘宗的客人,在秘宗的地盤遭受如此羞辱,傳出去只怕會讓其他宗門對北落秘宗的觀感下降不少。
林素自是懶得理會這些,不說他如今已是大符師境的強者,其尊嚴絕不容許他人輕辱。縱算他只是凝真巔峰的武修,也絕不會受人嘲笑之後無動於衷。
修者,無論逆天或是順天,終歸要有一往無前勇猛精進的心態,否則哪怕天資驚人,此生此世只怕也難以攀登世間高峰。
心態決定一切!
“羅峰師兄,我們是不是該上山了?”
望着羅峰,不知爲何,這一剎那林素的心境突然通透了許多,兩世爲人所帶來的感悟與那暗血魔諦經文貫通融合,竟是讓他再一次有種頓悟的感覺。
一旁的羅峰經受林素提醒,笑容頓斂,銅鈴般的眸子中流露出一抹傷感,情緒低落嘆息道:“蘇林兄弟勿要笑話,實在是這些年我武脈弟子所遭受的打壓太多了。唉,其實大家同爲秘宗子弟,符脈也好,武脈也好,外宗客人在秘宗地盤上發生這樣的事情,所帶來的壞影響,終歸是要整個宗門來承擔的。”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林素腦中突然浮現出這樣的詩詞,望向羅峰時,已多了幾分讚賞。
卻是想不到眼前這個看似粗莽豪放的大漢,竟能夠想到這一層,着實令人感到驚訝。
說完這句話的羅峰頗有幾分意興闌珊,但下一刻便已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林素:“說起來也真夠奇怪的,那章行龍施展暗手卻自作自受,這餘憶和方林竟也落入這般狼狽境地,這般情形,蘇林師弟不知有何看法?”
林素神色平靜,淡然自若道:“之前蘇某便曾說過,我有戰甲護身,章行龍師兄突兀試探蘇某身手,遭致戰甲反噬,並非怪事。倒是這餘憶和方林所遇情況,蘇某也頗爲奇怪,秘宗之中精通符法的強者想必不在少數,能令的大符師境的強者吃癟,想必此次出手之人修爲之強大,已達到無法揣度之境!”
能被宗門派來參與九宗論道的修者,無疑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之前所遭遇的林筱月三人雖然修爲不高,但其無論天賦還是悟性,皆是上上之選,故此就算雪鸞谷對三人不抱有期望,也派她們前來,其目的自是爲了增長見識。
而那來自於幻海閣的餘憶卻又不然,觀其氣機,顯然已踏入大符師境,只是比起那秘宗符修一脈已達巔峰大符師境界的大師兄雲飛揚,卻又差了許多。
饒是如此,以這般尚不到三十歲年紀便已踏入大符師境的修者,也足以在整個北荒引以爲傲。
林素能夠看出餘憶乃大符師境強者,羅峰並不意外,畢竟那餘憶所釋放的氣息太過明顯,故此也沒有多想。
只是對於那暗中出手的符道強者,他怎麼也想不出會是何人。這些年來,符宗一脈與武宗一脈的矛盾已積累到極深的地步,羅峰想不出會有那名符脈的強者會爲武脈之事出手。
他苦悶的抓了一把亂蓬蓬的頭髮,無奈道:“時間不早,蘇林師弟與我抓緊上山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