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245:他死了我們就解脫了
死了的人就死了,而活着的人卻總想加以密謀研究,即便有人殺身成仁捨身取義,而想載正歷史,也是一件極其艱難的事情。
江意心裡的魔鬼促使她成了魔鬼。
她原以爲,自己不會在這條路上沉淪,素來喜歡掌控一切的人而今卻被情緒左右其中。
這一點, 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而怪就怪在,她往常掩飾的極好。
那半年的光景讓傅奚亭覺得她想通了,不會畫地爲牢了。
成了一個積極向上努力攀登高峰的人。
殊不知,這些都是假象,都是江意讓他看見的幻想。
沒有任何徵兆的,她提刀殺人,讓自己身陷囹圄。
這種做法實在是不明智。
傅奚亭疾步走進房間, 伸手將躺在牀上大汗淋漓的人抱起來放在膝蓋上,緩緩的撫摸着她。
動作輕緩的如同在哄小孩兒。
隨之而來的伊恬乍見這一幕, 腳步直直的頓在了門口。
似是害怕打擾這二人。
臥室裡,暖黃的燈光下,是男人的輕言細語聲。
素馨進臥室,依照傅奚亭的吩咐擰了塊毛巾出來遞給他。
男人輕輕擦拭着江意的掌心、脖頸。
涼意襲來,江意的思緒似是回了神。
她窩在傅奚亭懷裡,暗啞着嗓子:“死了嗎?”
這聲死了嗎,腔調極軟。
軟的其餘人未曾聽見。
傅奚亭似是並不想外人知曉太多,看了眼正在收拾的素馨,讓她出去。
臥室大門被帶上時, 傅奚亭的嗓音穩穩開啓:“還活着。”
江意掙扎着擡眸望向傅奚亭,怒目圓睜的視線冒出熊熊烈火。
“爲什麼?”
傅奚亭將人摁進懷裡, 凝着江意,一字一句開腔:“他不能死。”
“他死了你這輩子就完了,需要我在重申一遍嗎?你可以不管自己, 不管江家,不管我,但你能不管伊恬嗎?一旦趙振死在了你的地盤上,茲事體大, 整個首都都得重新洗牌,屆時,大家爲了坐上高位就會泯沒良心將你當成踏板,跳上高位,江意,衆人吃肉你喝湯,你是另類,衆人喝湯你吃肉,你同樣是異類,不是誰能不能護住你的原因,是在這個大環境之下,人人都想求生存,求生存的第一步便是隨波逐流,你明白嗎?”
傅奚亭原以爲江意已經想通了,不會在去犯傻了。
即便是想報仇也該是細細密謀之後再做決定,而不該是這樣一股腦兒的往前衝,完全不顧後果結果。
那個曾經滿腹陰謀的談判官好似消失了。
那個在國際談判場上揮舞長袖的人似是也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被仇恨佔滿心靈的人。
此時的江意像是一個空殼一個沒有靈魂的人, 靠着滿腔仇恨撐着他活下去。
“如果此時此刻,你在這個國家的任何一個地方發生了這種事情,我一定會義無反顧的站在你身旁爲你撐腰, 但現在是在首都,是在天子腳下,現如今這個關鍵時刻,任何高位上的人一旦發生事故就會引起野鳥爭食得場面,上位者要的是政績不是鮮血堆積起來的殘暴。”
“江意,我答應你,趙振會死,但不是今天。”
和是傅奚亭跟衆人商議之後得出的最好答案。
這件事情一旦有了緩衝時間,他能掌控最大的權限,如果現在趙振死了————無疑是直接呃住她們的咽喉。
讓她無法喘息。
傅奚亭閒事擺事實講道理,而後是安慰,此時的江意對於他而言就想小孩兒。
一個鬧脾氣需要父母去哄的孩子。
“如果他命中該死呢?”
江意仍舊不甘心。
她不願趙振活在這個世界上,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活着?
那他現在做的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我有辦法讓他活着。”
傅奚亭從不跟命運認輸。
命運對他不公?
那就踏天而行。
只要他想讓趙振活着,他就有千百種方式讓他活着。
一個進了醫院的人,你想讓他活着實在比想讓他死更簡單。
江意靠在傅奚亭的胸前閉了閉眼。
他本不該在同一個人身上犯兩次錯誤的,但實在是壓制不住自己內心的魔鬼,當她看到趙振的時候內心的所有理智都化爲了煙雲。
“先下去吃點東西。”
傅奚亭抱着江意離開房間往一樓會客廳而去。
剛出臥室門,站在門口的素馨急切下樓清空了閒雜人等。
傅奚亭對隱私的掌控力度不亞於任何一個高位上的人。
小太太穿着睡衣下樓是他的忌諱。
樓下,伊恬將準備的晚餐端出來,擺在桌滿上。
江意看見伊恬的時候稍稍愣怔了番。
傅奚亭開口解釋:“我這兩日可能會很繁忙,讓母親過來陪陪你。”
他口中的母親,不是孟淑,而是伊恬。
這是江意所未曾想到的。
而繁忙不是藉口,傅奚亭將伊恬喚過來,是想讓江意時時刻刻的記住,她並非沒有牽掛。
何其卑微?
傅奚亭怎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他會在愛情這一方面上如此卑微。
又或者說他深知自己在江意的心中不夠重要。
接納這個事實,承認這個事實,並且去改變這個事實,傅奚亭這一路做的心理建樹不比任何人少。
從你開始咬牙切齒的不能接受,到後來與自己和解而後尋找解決的方案。
這纔是一個成年男人該做的事情。
許久之後,江意有孕再身,伊恬成了豫園的常住人口。
傅奚亭每每出差,伊恬就會出現在豫園。
而他歸家,就讓伊恬回家休息。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傅奚亭在伊恬身上看到了自己這輩子都不曾得到過的東西。
這且後話,暫且不表。
餐廳裡,江意坐在傅奚亭對面,神色萎靡。
看着眼前的菜品沒有絲毫胃口。
“不合胃口嗎?想吃什麼媽媽去給你做。”
伊恬溫言軟語詢問讓江意的情緒有所收斂。
她擺了擺頭。
“有點累,想歇歇。”
伊恬於心不忍,雖然傅奚亭沒說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大概還是知曉的。
她寬慰着江意:“那就歇會兒再吃。”
歇會兒?
不不不不。
傅奚亭覺得這不是明智之舉。
他此時在思想上跟伊恬發生了衝突,這種衝突好比在教育小孩的時候是讓她拖延,還是讓她立馬解決事情。
傅奚亭太瞭解江意了。
她這萎靡不振的樣子就想死又沒死成之後的挫敗感,如果此時此刻放任她這種情緒肆意流淌,那麼迎接着她們的將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江意。
他當然不願意這樣的事情發生。
隨即,男人繞過桌子將江意抱了起來,放在了膝蓋上。
如同抱小孩似的將他圈在懷裡,且伸手望向素馨。
素馨似是對這等場景早就見怪不怪了,將盛滿粥的碗遞過去,傅奚亭圈着江意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勺子。
一口一口的喂着她。
“張嘴,”男人乾脆利落的語調中又帶着幾分輕柔。
每一勺都帶着對江意的心疼。
素馨見怪不怪,但並不見得伊恬也是如此。
在今日之前,他聽說過首都商場上對傅奚亭的多種傳言,有人說他心狠手辣,有人說他不折手段有人說他人面獸心笑裡藏刀。
之前的那些傳言,不管從誰的口中說出來,他們形容傅奚亭就是一個無惡不作的人,可現如今他見識到這個男人柔情的一面。
一個身處高山之巔的商業霸主,他身上的柔情是旁人所見識不到的,亦或者說沒有資格見識到。
傅奚亭也並非十惡不赦,並非素手弄雲沒有感情的人。
她今時今日所見到的傅奚亭與外界傳聞大有不同,近乎是雲泥之別。
伊恬深感欣慰,傅奚亭心疼江意。
不管是身爲母親也好,還是身爲一個旁觀者也好,她都由衷的替江意感到高興。
畢竟這個女孩子人生道路走得太過艱辛。
那些魑魅魍魎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讓人啼笑皆非,可儘管如此她還是接受了這個身份,並且以這個身份活下去。
給了她希望。
伊恬從餐廳出去時,傅奚亭手中的粥剛過半碗。
他目視伊恬離去。
手中動作也因此停住。
而後,目光望向素馨。
後者會意,追了出去。
素馨在屋外見到伊恬時,她正在低頭抹淚。
素馨遞了紙巾過去,溫軟的勸着她:“我家先生、雖人生經歷與旁人大有不同,外界對他評價各有高低,但在我們這些人的眼裡,他大度、友善、包容,對小太太也是極好的,只是男人的思維跟女人的思維大有不同,而傅先生素來不是一個善於訴說自己情緒的人,他對小太太做的那些事情,只是沒有放到明面上來罷了,有人喜歡大肆宣揚,而有人喜歡默默無聞付出,江夫人放心,我家先生,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良人。”
伊恬此時,內心想到的是她的女兒。
如果一切按照當初的事實去進行的話,那麼結果還會不會如現如今這般和諧?
她不敢想。
傅奚亭愛江意。
毋庸置疑。
這就夠了。
…….
醫院的走廊裡,袁明凡跟趙家人坐在一起。
卜思臉色寡白,顯現與潔白的牆壁混爲一體。
袁明凡的手機接二連三的響起,如果是公司來的電話他均會見,如果是外界媒體以及那些所謂的親朋好友打來的電話,他一律掛斷。
“公司的事情,還得你多擔待了。”卜思官方的話語在長廊裡響起。
袁明凡嘆了口氣:“有件事情我不知道當不當問。”
卜思隱隱猜到了是什麼事情:“你問。”
“這件事情,跟去年七月份的那件事情是否有所牽連?”
有無牽連?
她想,應該是有的。
只是他們沒有證據。
卜思答非所問,反倒是反問袁明凡:“你覺得這件事情跟傅太太有關嗎?”
袁明凡一滯:“不管跟傅太太有沒有關,我們都該當做跟她沒有關係,從客觀的層面上來講,如果傅太太真的想弄死趙總,不會在自己的地盤動手,這麼做無疑是給自己找麻煩。”
“再者,趙總是因爲綠茶過敏,如果傅太太並不知曉此事————。”
“萬一她知道呢?”趙影腔調極冷。
如同午夜的孤魂野鬼。
“你有證據證明她知道?”袁明凡問。
證據?
沒有。
如果江意真的是江芙,那她必然知曉此時。
可現如今,她無法證明江芙就是江意。
亦或者說,她不敢向外界證明江芙就是江意。
因爲————這個圈子裡的人沒有一個是手腳乾淨的。
大家都是江芙死去的受益者。
嘩啦————手術室的門被拉開。
在歷經十幾個小時的手術之後,這道門無疑是趙家人的希望。
“怎麼樣?”
“情況不是很好,但也不算太壞,先進icu。”
醫生這句話的言外之意無異於,還活着。
歷經趙振上一次被捅了70多刀的事情,此時此刻的他還活着,與趙家而言就是希望。
趙家人的心在無形之中被安撫住了。
危險解除之後,人們纔會開始想這個事情的起因經過。
和即將得到的結果。
趙影始終認爲這件事情跟江意有關,但無奈江意倒打一把,先報了警,讓他們此時的情況很是被動。
想去深究,想通過媒體來傳遞某些東西,已然錯失了良機。
昏暗的長廊裡,卜思跟趙影比肩而坐,母女二人之間一時間無言無語。
直至良久,看着護士推着一個渾身是血出了車禍的人從跟前呼嘯而過沖進手術室,她才問:“如果你爸爸這次沒挺過來,怎麼辦?”
“我不想設想這種如果。”
“不提前做好打算,如果有人來撼動我們母女倆的利益呢?”
卜思口中的那個人是誰,趙影不用想都知道。
她冷笑了聲,淺淺的扯了扯脣:“你覺得我會給她這個機會嗎?”
“我爸要是死了,她還有活着的必要嗎?”
“我可以允許我爸活着的時候給她一點小恩小惠,但決不允許我爸死了她還來爭奪家產。”
她不會讓任何女人來跟她們爭奪家產。
那些養在外面的女人就該始終養在外面。
休想整什麼幺蛾子出來。
沒名沒分的女人就是應該養在外面。
“我突然覺得,你爸要是死了,似乎也不錯,於我而言是種解脫。”
(本章完)